一、林地

我国森林日益耗竭——当我们看见周围的水泥、砖、石和灰泥的建筑日益增多时，容易有这样一种印象：似乎在现代的经济生活中，木材的重要性已在逐渐减少。一个在报纸上讨论经济问题的作者也是这样说，但他却进一步举出了无疑是来自林产的许多日常用品来纠正这个印象——电影的软片、油漆、地毯、衣服、煤气灯纱罩、发刷、箱子、新闻纸以及其他的东西。他的结论是：“我们必须恢复我们已经耗竭了的森林，否则我们在文明的进程中就会落后了。”①

本来，美国原有的林木供应量是五万二千亿板英尺，但现在只有二万二千亿板英尺。现有林木占地四亿六千九百万英亩，而原有的原生林木占地八亿二千二百万英亩。现在留下来的原生林地面积只有一亿三千八百万英亩， 其余二亿五千万英亩已被采伐过或部分地种上了小树，另八千一百万英亩则已遭到毁坏而荒芜。木材的消费率是每年二百六十亿立方英尺，其中只有四分之一不到的六十亿立方英尺能由重新培植的林木来填补。①木材行业拥有四万九千个有机械设备的企业，雇用九十余万人。采伐和锯木工人占制造业全部职工总数的百分之十点五。这些数字说明我们的森林现在正在减低的，不是它的重要性而是它的供应量。如果这样的生产速度继续保持下去而不采取步骤来补充消耗了的木材，则我们森林资源的寿命将是指日可数的。其实， 如果按照目前这样的速度采伐的话，今天我们纵然把一切砍伐以后的闲置迹地都重新种植起来，在这些幼树还未成长到能够出卖之前，我国的原生林木的供应就会用光。

这种情况使我们有必要仔细地和科学地利用林地。首要的任务是研究世界的森林资源，然后根据这项研究的结果，规划一个经济的林业政策。美国农业部的森林管理部门已经作了这项研究②，它的结论是值得在此重述的：“美国是使用木材最多的国家，它所使用的木材超过了世界其他国家所使用的总和的四分之三。它消费的锯木占全世界消费总量的半数，燃料木材占三分之一⋯⋯显然，目前局面不能长此无限继续下去，因为木材产出量大大的超过了抚育量，并且对于

大部分林木砍伐后的土地应如何抚育林作物，也没有作出任何准备。必

① 这是一个自称为“调查员”的人于 1923 年 7 月 18 日在芝加哥论坛报上所写的论文。

① 美国农业部 1922 年年鉴，第 84 及 91 页。见下面地图。

② 拉斐尔·宗和·斯帕尔霍克：《世界的森林资源》，麦格劳·希尔，1923 年。

须采取更适当的措施来增加林木的抚育量，其消费量也必须减少到目前消费量的一小部分，否则美国就非从国外输入庞大数量的木材不可①。”许多木材生产者和一般公众对森林的态度都必须有所改变。不应当把森林看作是象矿产那样可以尽量开采的东西，而应当把它看作同其他农作物一样是一种作 物，所不同的主要是成长时期较长。

美国伐木业的发展——伐木业曾经是，或者说现在也是美国每一地区工业生活的一方面。它早先在大西洋沿岸发展时还是具有地方性的工业。锯木厂建立在沿河两岸，河流可以用来运输各种木材和供应水力。运河使地方性的市场推广了，而铁路则使这个产业发生了革命。自从有了铁路以来，就出现了长距离的运输，大规模的生产和林地所有权的集中在公司和“木材大王” 的手里。这种发展在滨湖各州尤其显著。当那些地方的林木采伐殆尽的时候， 木材生产的中心就转移到南部和西部。极西的地带现已渐次成为这项工业的生产中心。下表系说明美国木材生产中心从一个地区到另一地区的转移：

**第八表 1850—1914 年各地林木采伐量占总数的百分比。**②

伐木业的展望——木材生产中心的转移已使其生产地区离开了人口和消费的中心。1850 年，纽约是合众国首要的伐木州，而它现在采伐的只等于它自己所需要的木材的十分之一。硬木的中心已由阿巴拉契亚山地和滨湖诸州转移到南密西西比河谷地区。东北各州的软木地带实际上已砍伐一空。在新英格兰白山山坡上的森林现正在砍伐，并且正向纽约州施加压力，使其开放该州阿迪龙达克山的储备森林来接济目前制纸木材的缺乏。美国造纸厂正向加拿大购买林木，据说近十年来用美国资本在那里建立起来的新厂有二十八家。目前西北部掌握了几乎美国全部林木的一半，它的木材已打入国内各个市场，甚至新英格兰的市场也被侵入。一度曾经是美国第一个伐木州的威斯康星，现在它需要的林木的百分之二十三要由西部供给，百分之十三由南部供给，百分之六十四就地取材。在未来的若干年中，西北部可望在伐木业中占优势，等到那些地区的木材告罄的时候，那就要仰给于国外的输入。虽然美国现时出口的木材比进口的多，但据森林专家看来，美国木材入超的日子已为期不远，那时，硬木木材的主要来源将是热带的美洲、非洲和亚洲，软木将是加拿大、中美和墨西哥。

木材生产中心的转移带来了某些很重要的后果。首先，它使运费增加，

① 拉斐尔·宗和·斯帕尔霍克：《世界的森林资源》，麦格劳·希尔，1923 年。

② 格里利（W．B．Greeley）：《木材业的某些公共的和经济的问题》，美国农业部国务卿办公室，第 114

号通报，1917 年，第 6 页。

因为到市场的拖运距离更远了。据估计，在 1850 年平均每一千板英尺的木材运费约计三元；而今天已涨到十元；若再过十年，据估计将是十五元①。其次木材的中心地域既已陆续消失，竞争也就随之减少。运费增加和竞争减少这两个因素引起了木材价格的继续增高。为了一个六单间结构的住房的建筑材料，营造厂在 1924 年 1 月所花的代价比在 1913 年所花的要高百分之一○四。

②

保护森林资源运动的发展——我国森林耗竭的可能性，在 1870 和 1880 年代里就被某些具有眼光的森林学家和经济学家看出来了。大概在伐木业的中心从东北各州转移到滨湖各州的时候，费尔脑（B．E．Fernow）博士就开始作出了警告：我们的木材供应必须予以保护。在那些年代里，经济学家也考虑到同一问题。1872 年在内布拉斯加州举行了第一次植树节，后来其它各州也建立这个节日；它的影响，总的说来虽是有益的，然而在某些方面也是有害的，因它使许多人都错误地认为杂植各种树木就算是一个真正的保护森林资源的措施。1882 年美国农业部成立了一个林业组；这个组在 1908 年才改为林业处。

然而，截至本世纪的头一个十年，只有科学家才关心森林资源保护运动。群众性的保护运动是从罗斯福总统执政的时候才开始的，他在吉福德·皮切特和威斯康星大学已故校长范海斯的协助下，把保护森林资源的迫切性向国内的企业家和政治家作了很清楚的解释。在这之后，某些私人社团志愿承担在森林砍伐后的土地上重新造林与研究木材代用品的工作。但是正如政府近来在一个报告中所说，“将来正象现在一样，在那些使用木材比较不大合适或不大经济的地方，代用品可以取而代之，并压低木材的消费增加率。另一方面，随着国内工业的发展，经常出现的木材的新用途将有增加木材消耗的趋势①。”尽管我们的森林保护运动有如上述，而我们尚未补种的林木仍达百分之七十五之多。

林地中的私人产业——关于我们木材供应方面的不大美妙的局势是三种因素凑合在一起所产生的结果：（1）林地的私人所有权；（2）林产生长中所需要的漫长的时间；（3）林地的课税过重。在制定一个林地利用的经济政策时，一定要考虑到这三种因素。

目前美国林木的五分之四为私人占有。现在的私有林地曾一度是公有土地的一部分，但以后很快地就被变卖了，其成为私人财产的过程是同农地落入私人业主之手的过程一般无二的。自然资源的这种从公有变私有的急剧移转，是由许多因素所造成的。想要迅速发展新的西部各州和想投机的愿望—

—这种愿望是每一个新区的特色；伐木业、铁路、和其它商业利益的推动； 边疆移民的“土地狂”——凡此种种连同其它因素凑在一起促使政客们行动起来。其结果是有缺陷的土地立法和对公地放松管理。早先的林地法规大半是以这样的谬论为基础的：林木可以在象农地那样的小单位的土地上生产。西部的森林，由于距离交通要地和木材市场都很远，也同西部的牧场一样， 需要很大的地面来实地经营。其结果也和大牧场土地的情况相同；即用欺诈

① 格里利（W．B．Greeley）：《木材耗竭及其原因》美国农业部第 112 号通告，1920 年，第 5 页，参看附图 1

② 《商情调查》美国商业部，第 30 期，1924 年 2 月，第 97 页。

① 纽约时报 1923 年 7 月 8 日所登载的美国林业局的报告。

和蒙混等种种手段向政府骗取面积相当大的林地所有权。

东部的林木保有地的规模一直都是比较小的；对于它们的投资也比较保守，并且它们已经被砍伐过好几次了。一般的赋税和火灾也比较少。而在西部的情况则完全两样。滨湖诸州的木材业赚钱很快和经营木材的百万富翁的例子，刺激了不少的人，他们在西部买下了大片的林地，其面积超过了他们实际的用途。在 1900—1908 年的期间，投机买卖使林地价格高涨到比官价贵十到二十倍，而这种上涨又因国营森林的创办而加速。结果是这些土地的投资过多；那就是说，投进去的钱超过了那些土地现在的或者将来使用时的价值。

目前必须把对这些林地的投资继续进行到木材使用时机成熟的时候。由于它们是用高价买来的，又须付出高额的税款，因此，维持这些森林的费用是与时俱增的。将来的情况将是这样：如果私人业主等到木材长成后再砍伐， 他在税款和投资利息方面所受的损失将远远超过他现在就砍伐木材的损失。由于私人业主做生意是为赚钱而不是为慈善事业，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现在就要砍伐他们的林木；并且鉴于保有林地的费用过高，他们将无意重新造林，因为那样做，他们一定会吃亏的。现在私人业主从他的投资中“取出现款”就可避免对将来的林木纳税和对他借来投资的款项付出高额的利息。

林地公有与私有的对比——“一般说来，美国私人保有林地，目的是在于用尽它而不在于生产它①。”私人业主被强迫到这种境遇的原因刚才已叙述过了。现在必须做的是改变观点。过去政策的后果是：森林被砍伐殆尽，每年成千英亩的森林被毁于火，滥砍滥伐，森林砍伐后的土地日积月累，是否有农业价值尚属疑问。今后的问题乃是生产的问题。

生产林木所需要的时间较长这是大有利于林地公有的一个因素。私人业主不能等到五十到一百年或一百五十年后才能得到他们投资的报偿，尤其是在利息和税款都很重的情况下。普通的人在现在作出计划时，大约习惯于预测未来的二十年：林木种植者至少必须预测未来约五十年；但政府所看的却是一个无限地漫长的将来。抚育成林需要三十到一百五十年的时间。因此， 政府是处在最优越的地位来维护森林，一直到它们得以使用的时候为止。政府不会因为费用大而受到迫使它砍伐林木的压力，因为它没有纳税这笔费用，并且它负担的利率比个别私人所负担的都要低。它能够采用一种有秩序的和保护性的方法来调节林木的采伐，也能够在林木砍伐后的迹地上重新植林。

不过，公有制不能保证对这类资源有足够细心的照管。在土耳其、希腊和保加利亚，其公有林地的百分比都比法国或德国的大，但可惜管理得太差。据有名的权威方面说，在少数国家经济条件对维持持久性森林很有利，用不着政府来把它收归公有②。

目前世界森林的三分之二是公有的，不过其中最大一部分是出现在新兴的国家里，类如热带的非洲、美洲、亚洲和澳洲，以及北美的大部和亚洲的北部。危险的是，这些国家正处在鼓励开发的阶段，它们的森林可能会跟那些经过同样阶段的古老国家的森林的命运一样，不管是公有的或私有的，都

① 格里利前引书的第 114 号报告，第 85 页。

② 同前，拉斐尔·宗和威廉·斯帕尔霍克，《世界的森林资源》，第 19—37 页。

可能被砍伐一空。全世界的森林地面只有百分之十或十五是被当作抚育林木的土地在管理，其中大部分都是公有林地。

美国有五分之一多一点的木材供应，或者说六千七百九十亿板英尺木材是公有的。其中有五千四百五十亿板英尺来自国营林地，一百四十亿来自没有预为保留的公地；大约五百亿来自国有公园、印第安人保留地和军事专用公地，大概七百亿板英尺来自各州的保有地。明智的经济政策应当是为把公有土地扩大到足以生产半数木材供应量作好准备。这样一个政策就得对州有、市有和私有林地加以通盘的考虑，然后按照把所有林地看作一个单一的单位并按照共同标准制定一个管理计划。这样一来，防火、抚育森林、防治病疫和害虫就能够成为连成一气的事业。再者，由于自然资源越来越少，就有必要把私人林地加以某种形式的社会控制。

林地的课税——林地按照一般财产税的征课是有害的，因为这会迫使业主不得不在林木尚未长成之前即加以砍伐。“一年一课正在成长的林木的税法等于迫使同一林作物付出多次的税款。如果估价等于或者接近实际价值， 森林生产即将受到挫折①。”森林一年一次的课税办法忽视了这个事实：林地不是象农地那样每年都有收入的。采用低级林的育林方法的森林要三十到五十一年才有一次收获，而采用高级林的育林方法的森林要一百五十年。在后者的例子里，林作物一次的收获要完一百五十次的税。

森林课税过重的情形并不是到处都有的。事实上有些地方的课税尚未形成一种重大的因素，但在这里面也有危险，即课税将来会对森林的过早采伐提供一个很大的引诱。私人伐木公司没有力量等到森林成熟时才去砍伐，也付不起等待期间所应付的重税。例如，西部的伐木公司总是把他们那些位于课税最重的郡区里的林地挑出来作为立即进行采伐作业的地区。因此不明智的课税迫使可税产业遭到不经济的毁灭，而且这种毁灭重要税源的结果使社会蒙受损失。①

现行课税的方法也有阻挠砍伐后的土地重新植林的趋势。私人业主的土地上一经种上了树苗，就非马上完税不可，并且在他们还未得到任何相当的报偿之前，必须继续完税到五十到一百五十年之久。这对私人业主更新森林没有任何鼓励。然而，如果把私人森林转变成公共森林，那就将大大地减少州的和郡的税收，而这又常常会是一个发生倾轧和不满的根源，因为这意味着别种财产的税率的增加。

为了避免这些不良后果，有些州已经修改了它们的森林课税法。以低估林木或林地价值的形式作为津贴业主的办法已经在二十九个州里试行了。有十个州已采用了一种所谓“生产税”，其目的在于鼓励私有主保存森林资源。“生产税”就是每年征收林地税，但对林木则不年年征税，要到砍伐时才征税一次。还有，某些实行生产税的州也运用了低估地价的津贴制度的诱导作用。

虽然“生产税”大大地有助于在私有制度下对森林的抚育，但单靠它来达到这一目标是不可能的。在考虑了各种因素之后所得出的结论是：最好的林业政策在于规定增加公有林地面积，特别是适宜于高级林的抚育的土地面积，以及在于和私人业主共同管理林地，以期在林业中将来能够树立保护森

① 《林木：是属于采伐性的呢还是属于抚育性的？》美国农业部 1922 年年鉴，第 165 页。

① 同前引文，格里利第 114 号报告，第 16 及 86 页。

林而不是滥伐林木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