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凤记》

《鸣凤记》的作者不详,有的说是王世贞,有的说是王世贞的门客。这是一个优秀的时事剧。写的是明代嘉靖年间杨继盛等八个朝臣,前仆后继与祸国殃民的严嵩父子及其爪牙生死搏斗的经历。剧中重要的人物和事件都有根据。这本戏在严嵩父子刚刚倒台、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开之时就上演了,可见反映现实之及时。据说,当时王世贞邀请县令一同观看此剧,演到《法场》一出,鞭笞严嵩父子之狠令县令大惊失色,急忙避席欲去。王世贞拿出朝廷文告给他看,这位县令才安下心来把全剧看完。可见严嵩父子气焰之盛,斗争之激烈。

这个剧的情节大致是这样的:明代嘉靖年间,鞑靼入侵。坚持收复失地的内阁首辅夏言任命都御吏曾铣总制三边。京中严嵩、严世藩父子不满夏言执政,又忌曾铣军功,与总兵仇鸾内外同谋要排除曾铣。曾铣守边屡请援兵,仇鸾等人依仗严嵩的支持,找借口拒不救援。兵部车驾司主事杨继盛决心参奏仇鸾叛逆大罪。朝中夏言、杨继盛与严嵩势成水火。严嵩买通宦官,激怒皇帝降旨,杀害了夏言和曾铣。

杨继盛因弹劾仇鸾手指拶折、胫骨夹损,被贬谪在广西宜山驿为驿丞。仇鸾奸谋败露后,杨继盛升任兵部武选司员外郎,为剪除逆贼替夏、曾二公报仇,不计利害再次上奏本弹劾严嵩等人紊乱朝纲。因言辞激烈,触犯龙颜,被判斩刑。夏、杨死后,奸臣更加肆无忌惮。

之后,新科进士邹应龙、林润、二人的业师郭希颜,其他朝臣董传策、张羽中、吴时来、孙丕扬等人,痛悼夏、杨受难。在忧国忧民精神激励下,继续与严嵩、严世藩父子斗争,几次上书弹劾严嵩。斗争过程中,邹应龙、林润被远派;董传策、张羽中、吴时来被重打八十,发遣边卫充军,郭希颜被赐死。邹应龙、林润等人没有妥协,继续寻找时机上本历数奸相恶行。严嵩父子多行不义,恶贯满盈,渐失帝宠。嘉靖帝准了邹应龙、林润等人的奏状,严嵩收管,严世藩被腰斩,诸孙远戍边防,妻孥家产抄没。已故诸臣均有追赠。

《鸣凤记》最大的特点是参与现实斗争。剧中重要的人物和事件都有原型,连严嵩的干儿子赵文华杀百姓以人头冒充倭寇邀功领赏的事也于史有据。这种创作原则对于其后同类题材的创作很有影响。明代嘉靖皇帝是个道教迷,终日不理朝政,政务放手由内阁处理。当时内阁设首辅、次辅和群辅,为了争当首辅,阁臣联朋结党,攀引门生,朝政乌烟瘴气。在严嵩当权期间为害最烈。他在内阁21年,当首辅达17年之久,形成了嘉靖时期政治异常黑暗的局面。据说,嘉靖四十四年严嵩下台,其子严世藩伏诛后,朝野相庆。《鸣凤记》中对严氏父子的罪恶有很生动的揭露。他们大肆敛财,卖官鬻爵,上等官一个卖二三千两银子,下等官卖八九百两银子。私家田地达到八万六千五百亩,厅堂宇舍三千八百间,庄宅四十二出。他们身边聚集了一批趋炎附势的小人,倒行逆施无以复加。第二十出写端阳游赏,差役前来报告倭寇杀人烧屋的军情,严嵩认为扫了他的游兴,竟下令把差役监禁了起来。等他处理倭寇入侵事件时,派的是他跟前最会阿谀拍马的赵文华,吩咐他“当广求些首级,亦可塞责”。于是才有赵文华“祭海”结束以后,连诵经的和尚也不放过的闹剧,因为多一颗头颅便可多得五十两银子!而和尚请求放过他,说“小僧是戒坛上住持,管下五百云游和尚,待小僧率领前来,充作倭兵,幸而取胜,不要说起。若不胜,那时献首,尽作倭头,到有一万五千两银子!”居然有这种荒唐的情节,岂非令我们今天的读者、观众瞠目结舌!遗憾的是:这种荒唐的情节居然不是艺术夸张,而是确有实事:史书上就有严党一伙用普通老百姓之头来冒充倭寇之头的记载。

作品扶正祛邪、褒忠贬佞的战斗精神也鼓舞了志士仁人。剧中有一些非常激动人心的剧情,“灯前修本”、“夫妇死节”两出戏,就是后来活跃在舞台上的折子戏《写本》和《斩杨》,把呆板的书写奏本之事,编排得有声有色,撼人心魄。作者设置了三重阻力来表现杨继盛“赤心为国进忠言”的高尚品格。第一层,写本时杨继盛手指疼痛流血,似乎在提醒他当年弹劾仇鸾后受到的手指拶折、胫骨夹损之苦;第二层,先祖亡灵哀鸣,似乎在提醒他宗族将会沦丧;第三层,妻子悲戚,提醒他投鼠忌器,不要触犯龙颜,否则夫妇死无葬身之地。但杨继盛经历了灵魂的搏斗,冲破了三层阻力!他的万言书痛陈严嵩五奸十恶,言辞之激烈连黄门官都惊呼“好生厉害”!他的慷慨赴难,连监斩官和刽子手都难掩悲痛。杨继盛死难后,杨妻代夫明志,再上一本,后自刎殉夫。舞台上这段戏有丰富的外部身段动作,使静止的写本事件活跃了起来,编排非常成功。

这本戏结构也有特点,设置了两生两旦(杨继盛、张氏和邹应龙、沈氏),采用了多人多事的结构。这与现实中事件复杂、斗争前仆后继有关,也与作者来不及提炼熔铸有关。但总体来说人物的搭配、事件的衔接、细节的穿插、场面的明暗隐显,都相当精巧周密。

此戏问世后,优人竞演,成为昆曲保留节目。据说严世藩的家伶叫金凤的,演《鸣凤记》中严世藩,以“举动酷肖”而著名。除了《写本》和《斩杨》外,后世有关的折子戏还有《吃茶》(演《忠佞异议》),《河套》(演《二相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