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班开课了
玛丽拉把编织的东西放在膝上,靠在了椅背上。她有个模糊的想法,下次进城得换副眼镜了,她的眼睛最近经常疲劳。
快天黑了,11月的暮色已经完全落在绿山墙上了,厨房里唯一的亮光就是炉子里飞舞的红色火焰。
安妮蜷缩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她一直在看书,不过书已经滑落到地板上,这会儿她浮想联翩,张开的嘴角挂着微笑。
“安妮,”玛丽拉出其不意地说,“今天下午你和戴安娜出去玩的时候,斯塔西小姐来过了。”
“斯塔西小姐想从高班学生中挑些人组成一个班,专门为女王学院的入学考试作准备,放学以后她额外辅导一个小时,她来问我和马修愿意让你参加吗?你自己怎么想,安妮?你想上女王学院将来做老师吗?”
“哦!玛丽拉!”安妮挺起身跪了下来,双手紧握。“这一直是我的人生梦想。自从鲁比和简开始谈论关于入学考试的学习准备以来,这六个月我一直在梦想它。我喜欢当一名老师。但是,它会不会非常昂贵?安德鲁斯先生说,供普里西上完大学要花掉他150加元,而普里西在几何方面还不算是个笨蛋。”
“你不必担心,起初领养你时,马修和我就商量好了,尽可能让你接受良好的教育。我相信一个女孩将来应该自食其力,不管这样做有没有必要,只要我和马修在,绿山墙农舍就是你的家。可是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掌握各种本领不会有害处吧!安妮,如果你也有这种想法,可以参加女王学院的考试。”
“哦!玛丽拉,谢谢啦!”安妮伸出双手,抱住玛丽拉的腰,抬头热切地看着她的脸,“我太感谢你和马修啦!我会尽心竭力学习的,尽力为你们争光。不过我有言在先,别指望我在几何学习上有多大的出息,可在其他方面只要我用功,就能对得起自己。”
女王班在预定的时间组织起来了。吉尔伯特·布莱思、安妮·雪莉、鲁比·吉利斯、简·安德鲁斯、乔西·派伊、查利·斯隆和穆迪·斯普乔·麦克弗森参加了这个班。戴安娜·芭里没有参加,因为她的父母不打算把她送到女王学院去深造。这对安妮来说似乎是个地地道道的灾难。
自从米尼·梅患喉头炎的那天晚上起,她和戴安娜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分开过。那天晚上,女王班第一次在课后留下来接受额外的课程,安妮看见戴安娜和其他同学慢吞吞地走出教室,就要孤零零地穿过“白桦小道”和“紫罗兰溪谷”了,她只能坐在座位上不动,尽力遏制自己,避免在感情的激动下冲出去追她的好朋友。
现在吉尔伯特和安妮公开竞争了,先前这种竞争多少是单方面的,但现在已经毫无疑问,他像安妮一样想做全班第一了。他是个值得关注的敌手,班上的其他人沉默地承认了他们的卓越,从来不打算和他们两个比。
自从那天她在水池边上拒绝听取他恳求宽恕的声明以来,吉尔伯特除了上述的对抗情绪外,在行动上也已经表明他不承认安妮·雪莉在任何方面的存在了。
他跟其他的女同学交谈和说笑,交换书籍并共同思考难题,讨论功课和制订计划,有时从祷告会或辩论会出来,他还和其中某位女同学一起走回家去。但他根本不去注意安妮·雪莉,而安妮发现遭人忽视的滋味是不好受的。尽管她一甩脑袋自认为满不在乎,但并不能够得到预期的效果。
她私下里非常震惊地发现自己原先对他怀有的怨恨似乎烟消云散了。她回想起了那个难以忘怀的时刻的一切情节和情绪,力图体会旧日那种使她满意的愤怒,但毫无效果。
池边那一天已经证明那是她偶尔发作的旧恨的最后一次闪现。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宽恕了他和忘记了那场纠纷,但已为时太晚了。
甚至连戴安娜都没有觉察到她的后悔,还有她多么希望自己以前没那么傲慢、讨厌!
冬天在一轮愉快的任务和学习中过去了。对安妮来说,日子就像那年戴在颈间的项链上的金色珠子一样不知不觉地溜走了。接着,在安妮几乎还没觉察当中,春天又一次来到了绿山墙,整个世界再度花团锦簇。
学习的吸引力倒是有一点点减退。别的同学四散在条条绿色的小道、枝繁叶茂的林间小径和偏僻的草地上,而女王班的同学则要留下来学习,他们都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只觉得拉丁文的动词和法语的练习不再像冬季里那几个月那样引人入胜,并缺乏点热情了。连安妮和吉尔伯特也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来。学期结束,面临着的就是多姿多彩的假期,老师和学生同样都很高兴。
安妮回家后把所有的课本都放到了阁楼的一只旧箱子里锁上了,把钥匙放在一个盒子里。
“放假时我不看这些书了,”她对玛丽拉说,“整个学期我都很用功,我一直盯着几何书看,就算是字母变了,我也能把每个命题都记得熟熟的,我觉得自己厌烦了所有理智的事啦!这个夏天我要放纵自己的想象力,哦!您甭害怕,玛丽拉,我只在合理限度里放纵它。但今年夏天我想过快乐点儿,这可能是我小姑娘时期的最后一个夏天啦!”
“鲁比·吉利斯不久要开一个生日晚会,下个月还有主日学校的野餐和教会的音乐会。芭里先生说等哪一天他带戴安娜和我去白沙旅馆吃晚餐。去年夏天简·安德鲁斯去过那里,她说那些电灯、鲜花和穿着美丽衣裳的女士们看得她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简说那是她第一次瞥见高档生活,到死的那天她都不会忘记。”
第二天下午雷切尔太大到她家来,想问问玛丽拉星期四的妇女救助会她为什么不去参加。要是玛丽拉不参加,大家知道绿山墙准出事了。
“星期四马修的心脏犯病了,还挺严重,”玛丽拉作了说明,“我觉得不能丢下他。噢!是的,他现在没事了。不过现在他犯病的次数比先前要多了。我真替他担心。”
“大夫说他不能激动。那倒不难,因为马修从不自找什么刺激的东西,他从不干那种事。但他也不能再干太重的活儿了,你不如去劝劝他,放宽心,别老惦记着重活儿。你进屋吧!脱掉外衣,雷切尔。留下来喝杯茶,怎么样?”
“既然你有这片心,我就在这儿待会吧!”雷切尔太太说,其实她来并不是为别的事。
雷切尔太太和玛丽拉舒服地坐在厅里,安妮在烧茶,做热点心,她做的点心干净洁白,就连雷切尔太太都没办法批评。
“我得说安妮变成一个真正的聪明姑娘啦!”黄昏时分,玛丽拉陪雷切尔太太走到小径的那端时,雷切尔太太说,“她能帮你很大的忙呢!”
“是啊!”玛丽拉说,“她现在稳重可靠,我本来还怕她改不了浮躁的毛病呢!但是她变了,我现在可以信任她了。”
“三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变得这样有出息,”雷切尔太太说。“理应产生的感受,希望我永远忘记她那次大发脾气的情景!那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对托马斯说,‘记牢我的话,托马斯,玛丽拉·卡思伯特过一段时候是会懊悔她采取的行动的。’可是我错了,我真高兴有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