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的誓言和保证

到了下一个星期五,玛丽拉才听到关于帽子上戴花环的传闻。她从雷切尔太太那里回家,就把安妮叫来盘问。

“安妮,雷切尔太太说你上星期日戴到教堂去的帽子上可笑地装饰了许多玫瑰花和毛茛花。你做出这种愚蠢怪诞的行为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该做个有模有样的孩子呀!”

“我知道粉色和黄色很不相称。”安妮说道。

“不是相称不相称,不要再胡扯了。在帽子上乱插些花让人觉得很可笑,你真是个能招惹是非的孩子。”

“对不起,”安妮的眼泪在眼里打转。

玛丽拉一见自己的话惹得这孩子哭起来,后悔莫及,“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也跟其他的女孩子一样,好好表现,别把自己弄得古里古怪的。别再哭了。对了,告诉你个消息,戴安娜·芭里今天下午回来了。我打算去向芭里太太借一件裙样,要是你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去,与戴安娜认识认识。”

她们走过小溪,爬上栽满冷杉树的山丘,抄近路来到果园坡。玛丽拉敲敲门,芭里太太走到厨房来开门。

“你好啊!玛丽拉,”芭里太太热情地问候道,“快请进,这位就是你领养的那个女孩子吧?”

“哎!是的。她叫安妮·雪莉。”玛丽拉介绍说。

“名字拼写时带字母‘e’。”安妮急忙补充道。兴奋之余她感到有些颤抖和呼吸困难,关于拼写这个要点若是被误解了,那可不得了,所以她豁出去了。

芭里太太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只是同她握了握手,亲切地说:“你好吗?”

“我的身体挺好,虽说精神有些混乱,谢谢你,太太。”安妮很认真地回答道。然后她转过脸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低低地对玛丽拉说,“这句话一点也不惊人,是吗,玛丽拉?”

戴安娜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客人一进屋,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长着和母亲一样的黑眼睛和黑头发,红润的脸颊,脸上喜悦的神情则是父亲的遗传。

“她是我的小女儿戴安娜。”芭里太太说,“戴安娜,你带安妮到外面花园去,让她看看你的那些花儿,这比你一个劲地看书要强,免得伤了眼睛。她呀!老是看书,看得太多了。”她这话是对玛丽拉说的,这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出去了。“我挡不了她看书,因为她有爸爸替她护着,做她的靠山。她整天眼睛就是盯着书。我很高兴,这下她可有玩伴了——兴许这可以让她别老是待在家里。”

在花园里,柔美的落日的光芒在阴暗的杉树林中流动,直流到西面,安妮和戴安娜就站在那儿,面对着一丛绚丽的卷丹羞怯地相互打量。

“哦!戴安娜,”安妮终于开口了,她紧握双手,低语道,“哦!你觉得你有一点儿喜欢我吗?可以做我的知心朋友吗?”

戴安娜笑了。戴安娜说话前总是会笑。

“当然,我想是的。”她坦率地说道,“你在绿山墙住下,我真是太高兴了。有人玩多快乐啊!可以在一块儿玩的其他女孩都不住在附近,我的妹妹们都太小了。”

“你能不能起誓永远做我的朋友?”她热切地问。

戴安娜吃了一惊。

“不,起誓太讨人厌了。”她表示出不同意的样子。

“不,我的起誓不一样。知道吗?起誓有两种方式。”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一种方式。”戴安娜不解地问。

“真的还有另外的方式。不是太讨人厌。那只是庄严地许个愿,作出保证。”

“那我看行。”戴安娜放下了心,说。

“我们得手拉手,然后,”安妮庄严地说,“应该在流水上,噢!我们只要想象这小路就是流水,我先来说誓约吧!我庄严地发誓,我将会对我的知己戴安娜·芭里忠诚守信,我们的誓言长久如日月,现在你说一遍吧!加上我的名字。”

戴安娜笑着重复了一遍“誓约”,然后说,“你真奇怪,安妮,我以前就听说过你很怪,但我相信我会喜欢你的。”

玛丽拉和安妮回家时,戴安娜一直陪她们走到独木桥边,两个小姑娘手挽着手,在小溪边她们不断地发誓说明天下午还要在一块儿玩。

“哎!怎么样,和戴安娜合得来吗?”一走进绿山墙农舍的院子里,玛丽拉便问道。

“是的。”说完,安妮满怀幸福地叹了口气,尽管玛丽拉的话里多少带有些讽刺的语调,但安妮丝毫没放在心上。

安妮已是满心喜悦,而马修则让她的喜悦几乎要溢了出来。他去了一趟卡莫迪的商店,刚到家。他扭扭捏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安妮,同时用请求宽恕的目光向玛丽拉望去。“我听说你喜欢吃巧克力糖,所以给你买了一些。”他说。

“哼!”玛丽拉哼了一声,“那会损坏她的牙齿和胃的。得了,得了,孩子,别灰心丧气的。既然马修给你买来了,你就拿去吃吧!他不如给你买回些薄荷糖的好。薄荷糖对身体有好处。别一口气全吃了,会闹起病来。”

“不会,不会的。”安妮急切地说,“今晚我只吃一块,玛丽拉。我能给戴安娜一半吗?要是我给她一些,那会比我自己吃还甜一倍呢!”

“这孩子,”安妮回屋去时玛丽拉说,“她不小气。我很高兴,小孩子的缺点里我最讨厌小气了。天哪!她才来了三个星期,我都觉得她是一直住在这儿的了,都不敢想这地方要没有她会是什么样子了。现在,马修,甭看我,我告诉你,这副样子对女人来说已经够不怎么样了,男人就更让人无法容忍了。我倒愿意爽快地承认,我很高兴自己同意把这孩子留下来,我是越来越喜欢她了,但你可别老是反复提这件事来故意气我,马修·卡思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