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新情趣

第二天下午，安妮正坐在窗口缝她的小布片，无意中瞟了一眼窗外，看见戴安娜神秘地出现在“森林女神的水泡”旁神秘地朝她挥手。只是一刹那间，安妮冲出了屋子，跑下了山谷，眼里交错着惊愕与希冀的光芒。但她看见戴安娜沮丧的面容时，希望褪了个干干净净。

“你妈妈态度好一些了吗？”她喘着气问。

戴安娜颓丧地摇摇头。

“没有，哦！安妮，她说我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玩了。我不住地哭呀哭呀！并且告诉她这不是你的错，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我跟她磨了好长时间，求她让我下来和你说声再见。她说我只能待10分钟，她要看着钟计算时间。”

“用10分钟的时间来互道永别不算很长，”安妮眼泪涟涟地说，“噢！戴安娜，你能诚心保证永远不忘记我这个你年轻时的朋友吗？不管将来会有多么亲密的朋友关心你？”

“我绝对可以保证，”戴安娜抽泣着，“我也不会再有另一个知心朋友了，我不想要。我不能像爱你这样再爱任何一个人了。”

“噢！戴安娜，”安妮紧握双手喊道，“你爱我吗？”

“不，”安妮深深吸了口气，“我以前认为你当然喜欢我，可我没指望过你爱我，戴安娜，我想不可能有人会爱上我的。据我所知，从来没人爱过我。哦！这话多奇妙啊！戴安娜，请再说一遍吧！”

“我真心实意爱你，安妮。”戴安娜坚定地说，“我永远爱你，放心吧！”

“我也一直在爱着你，戴安娜。”安妮郑重地表示，“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对你的回忆在我孤独的生活中将像星光一般闪烁，永不磨灭。在我们最后一次看的故事书里就有这段话，戴安娜，能不能把你的黑头发送给我一绺，作为离别的纪念永远地保存。”

“有能剪头发的工具吗？”戴安娜难过地问道，眼泪不由得又簌簌地涌了出来。

“有的，正好我在缝布片，剪刀就在围裙里。”安妮庄严地剪下戴安娜一缕短发来，“永远祝福你，我挚爱的朋友，从今以后，尽管我们离得不远，却会像陌生人一样，但我的心会永远忠于你。”

安妮目送着戴安娜走出她的视线，戴安娜一回过头就朝她伤感地挥手。随后，她回到家里，心底还在为这个浪漫的分别场面而激动。

第二个星期，安妮手里挽着她装书的篮子从她的屋子里走下来，嘴角显出一副下定决心的神情，使玛丽拉感到惊奇。

“我要回学校去，”她说道。“既然我的朋友被人无情地从我身边拉走，这就是我生活中唯一可做的事了。在学校里，我可以看着她缅怀以往的岁月。”

“你最好还是重温一下你的课文和算术题吧！”玛丽拉一边说道，一边掩藏起自己对事情有了这样的进展而感到的喜悦。“如果你准备回学校的话，我希望可别再听到用石板砸别人脑袋之类的蠢事了。放规矩些，老师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要争取做个模范生。”安妮伤心地表示同意，“我这会儿心情忧郁极了，这种时候让我来当模范生说不定容易多了。往后我绕大路走，免得独自一人走‘白桦小道’，我可受不了。如果那样的话，我准会痛哭流涕的。”

安妮的归来受到了同学们异乎寻常的热烈欢迎。因为平时大家出去玩儿，缺了安妮的想象力就一点儿也玩不出兴致来；唱歌时如果少了安妮的声音，便会感到很乏味；午休朗读时，要是没有安妮的精彩演出就会减色许多。

鲁比·吉利斯看《圣约》的时候偷偷塞给她三个李子，埃拉·梅·麦克弗森从植物书的封面上裁下一朵硕大的黄色紫罗兰送给她，阿丰利的学生就爱用这类图画装饰自己的课桌。索菲娅·斯隆答应教安妮一种漂亮花边图案的新织法，这种花边用来装饰围裙很不错。卡蒂·博尔特送给她一个香水瓶子来装擦石板的水，朱莉娅·贝尔在一张淡粉色带圆齿的纸上仔细地抄了这么一段话：

当星星钉住了黎明垂下的暮布，请你记住，你有一个朋友，虽然她可能身在远方。

“有人欣赏可真好，”那天晚上，安妮喜不自禁地对玛丽拉说。

赞赏她的，并不仅仅是女同学。午饭后，安妮回到她的座位上时，菲力普斯先生叫她和模范学生米尼·安德鲁斯坐在一起，发现桌子上有一只清香诱人的大“草莓苹果”。安妮拿起来正准备咬时，突然想起整个阿丰利出产“草莓苹果”的唯一地方是“闪光的湖”彼岸老布莱思家的果园。

安妮赶紧把苹果放下，好像它是烧红的煤块，还夸张地用手绢擦了擦手指。苹果躺在桌上，一直没人动它，直到第二天早上，到学校扫地生火的小蒂莫西·安德鲁斯才把它当做外快拿走了。

午饭后安妮较为爽快地收下了查利·斯隆送的一支石板笔，上面花哨地贴着红色和黄色的花纹纸，一般的石板笔只要一分钱，而这支石板笔要两分钱。

安妮很有礼貌地、愉快地接受了它，并给了赠送者甜甜的一笑，这让那迷恋着她的年轻人欣喜若狂，一下子飞入了九重天，结果在听写时，他错误百出，放学后被菲力普斯先生留了下来重写。

她竟没有得到现在与格蒂·派伊坐在一起的戴安娜·芭里的任何礼物和致意，使得安妮那颗小小得意的心尝到了苦涩。

“我觉得，戴安娜可能对我笑过一次了，”那天晚上，她伤心地对玛丽拉说。但是第二天上午，安妮收到了人家传给她一张小纸条和一个小纸包，小纸条折叠得非常仔细，非常精巧。

亲爱的安妮：

我妈妈告诉我在学校里也不许和你一起玩儿、说话。不是我不想和你接触，所以请你不要生气，我仍然在爱着你。缺少了一个能敞开心扉倾吐衷肠的人，真感寂寞和孤独。我一点儿也看不上格蒂·派伊。

我为你用红色的薄纸做了一个新式的书签，现在非常流行。在校内，懂得做法的只有三个人，见到书签就如同见到我。

你的知心朋友

戴安娜·芭里

安妮看完纸条后，吻了一下书签，立刻给教室另一端的戴安娜写了回信。

我亲爱的戴安娜：

当然我不会怪你听妈妈的话的，我们的灵魂还可以交谈，我会永远留着你可爱的礼物的；米尼·安德鲁斯是个好姑娘，虽然她没有什么想象力，但是我已经是戴安娜的知己了，不能再是她的了。

尽管已经比以前强了，但我的拼写还是不太好，请原谅。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们分开。

你的安妮或者科迪莉亚·雪莉

又及：今天晚上我会枕着你的信入眠。

安妮

自从安妮回到学校，玛丽拉就悲观地等着她再有什么麻烦，但至今还没有。可能是安妮被米尼的模范精神感染了，至少她从那时起和菲力普斯先生处得非常不错，她全心全意地扑在学习上，决心不让吉尔伯特在任何课上超过她。荣誉在他们俩之间起起落落，拼写以前是吉尔伯特拿第一，可现在呢！安妮甩了甩红辫子，变成了第一名。

要是吉尔伯特的计算题全部正确，名字写在了黑板的光荣榜上，第二天早上，开了一个通宵夜车，猛攻十进位小数的安妮便会名列榜首。在一个可怕的日子里，他们分数相同，名字被一起写上了黑板。

这简直同“注意”一样糟，安妮的屈辱和吉尔伯特的满足都是显而易见的。当每月月底举行写作考试时，更是让人提心吊胆。第一个月吉尔伯特以3分领先，第二个月安妮以5分优势击败了他。

菲力普斯先生也许不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但是像安妮这样执著、努力学习的学生，不管在什么样的老师手下，都不可能不取得进步。学期结束的时候，安妮和吉尔伯特都升入了五年级，并被准许开始“分科”学习，这是指拉丁语、几何、法语和代数。在几何这门功课上，安妮遭遇了惨败。

“玛丽拉，几何太难了。”安妮牢骚满腹地说道，“无论怎样下工夫，还是糊里糊涂，理解不了，一点儿也没有想象的余地。菲力普斯老师说像我这样对几何一筹莫展的学生，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反过来，像吉尔伯特那样能相当熟练地解几何题的学生倒多的是，真忍受不了这种耻辱。”

“戴安娜也比我解得好。不过被戴安娜超过我倒是没什么可说的。虽然我们之间像陌生人似的几乎没有往来，但我对戴安娜的爱却始终如一。一想起戴安娜，有时我就会感到很悲伤，可是，在这样充满生机、多姿多彩的世界里，总不能老是这样悲伤地生活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