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坚持要做灯笼袖

在12月的一个寒冷、灰色的暮色中，马修走进厨房，在木柴箱的边角上坐下来，脱掉他那双沉重的靴子，他不知道安妮和她的那帮同学正在客厅里排练“仙女王后”。不一会儿，孩子们一起蜂拥着穿过门厅，吵吵嚷嚷地涌进了厨房。马修一见到女孩子们就很难为情，他马上躲到了劈柴箱子的后面。女孩子们并没有注意到他。

马修一只手拎着靴子，他好像很害羞似的窥视着女孩子们，足足盯了10分钟。她们戴上帽子，穿上外套，谈着音乐会。安妮站在她们中间，亮亮的眼睛和她们的一样生动，但是马修却突然意识到她身上有什么和她的同学们并不一样，而且，这种区别让马修感觉到焦虑，他觉得这原本不应该存在的。

那天晚上，他一个劲地抽烟，以求得问题的解决。这惹得玛丽拉很恼火。经过两小时的吞云吐雾，苦思冥想之后，马修终于得到了答案。原来安妮穿的衣服与其他孩子不同！虽然马修不知道什么是服装的流行款式，可是他相当有把握地认为，安妮的袖子看起来和别的姑娘衣服上的袖子截然不同。

但可以肯定的是，让孩子有一件漂亮点儿的衣服，就像戴安娜总穿的那种漂亮衣服没什么坏处，马修决定送给她一件，这不会遭到什么反对的，马修满足地叹了口气。圣诞节只差两个星期就到了，一件新衣服会是个很不错的礼物。马修想到这里，满意地舒了一口气，放下烟斗，睡觉去了，玛丽拉打开了门通风。

第二天晚上，马修起程去卡莫迪买衣服，他下决心一定要克服最大的困难，买到衣服。马修又反复地考虑了一下这件事。如果对玛丽拉说实话，她肯定会对自己煞费苦心想好的计划挑毛病、说坏话的，这样一来便只有靠雷切尔太太了。让马修去和雷切尔太太以外的女人商量事情实在是不能想象的，马修只好到雷切尔太太那里去寻求帮助。雷切尔太太爽快地答应为马修解忧。

“代你给安妮选身衣服？没说的，我愿意。明天我就去卡莫迪，把事儿给你办了。你心里有没有特别的打算？没有？很好，那我就按自己的眼光来办。我相信深棕色的衣服最适合安妮穿。威廉·布莱尔的店里新到了一批艳光布，好看极了。”

“嗯！太感谢你了，”马修说，“还有……还有……我不知道……可是我希望……我觉得现在人们把袖子做得和以前不同了。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我……我希望能按新的样子做。”

“灯笼袖的？那当然。你不必再为此操心了，马修。我会按最新的款式给她做的，”雷切尔太太说。

圣诞节到了，雷切尔太太带来了新衣服，玛丽拉表现得很好，虽然她根本不信雷切尔太太外交辞令般的借口，要是让她做了，安妮很快就会发现这件礼物了。

圣诞节早晨大地一片雪白，煞是美丽。那年的12月非常暖和，人们都以为今年会是个绿色的圣诞节。想不到一夜的雪花飘飘撒撒，阿丰利的景象大为改观。

“祝圣诞节快乐，玛丽拉！祝圣诞节快乐，马修！这是不是个美丽的圣诞节？一片雪白，真叫我高兴。哎哟！哎哟！马修，那是给我的吗？啊！马修！”

马修已经怯怯地打开了装衣服的纸包，同时恳切地望了玛丽拉一眼，她正假装轻蔑地倒茶呢！不过，看见角落的这一幕，她的眼睛也带了一抹欣喜。

安妮接过衣服，默默注视着它。哦！它真漂亮，具有丝质光泽的、柔软、美丽的棕色艳光布；裙子上打满了精致的褶子和荷叶边；上衣按照最时髦的式样打了精美的横褶，领口上还镶了一圈薄纱般的蕾丝花边。可是这袖子，它们才最值得夸耀！长长的袖管，上面是两个被一道道褶边和丝质棕色蝴蝶结分开的漂亮的灯笼袖。

“这是给你的圣诞节礼物。”马修腼腆地说道。“怎……怎么样，安妮？你喜欢吗？”

顷刻间，安妮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哪能不喜欢呢！啊！马修！”安妮把裙子挂在椅子的靠背上，紧紧地握着两只手。“马修，我太高兴了，简直不知道怎样谢你才好了，快看这个袖子！啊！我真像是在做梦。”

“嗯！好啦！好啦！吃早饭，”玛丽拉打断了她，“安妮，我得说，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衣服了，但马修都已经替你买了，你穿的时候可得小心。现在来吧！坐下。”

当平淡的早餐结束时，戴安娜出现了。她那穿着深红色长外套的色调明快的小身影穿过山谷里的小木桥，安妮飞奔到斜坡下面去迎接她。

“祝圣诞节快乐，戴安娜！哦！这真是个了不起的圣诞节。我要给你看一件十分华丽的东西：马修送给我一件最最漂亮的衣服，袖子是这样的。我简直想象不出比那更好看的了。”

“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给你呢！”戴安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儿，这只盒子。约瑟芬老姑奶奶派人给我们送来了一只大箱子。里面有好多好多东西，这是给你的。我本来应该昨天晚上就送过来的，可是它天黑以后才送到，如今叫我在天黑以后穿过‘闹鬼的林子’，我还总觉得不大舒服。”

安妮打开了盒子，上面有一张卡片，写着“送给安妮姑娘，圣诞快乐”。然后，是一双漂亮的儿童舞鞋，脚尖缀着珠子，扎着绸带子，带扣反射出闪闪的光芒来。

“我认为这是天意，”戴安娜说，“从现在起，你就不用再借鲁比的舞鞋了。”

那一天，阿丰利的所有学生都处于极度的兴奋中，因为他们要布置礼堂，而后举行最后一次的大规模彩排。

音乐会在晚上举行，演出获得了很大成功。小小的公民会堂里坐满了观众，参加演出的学生们演得都很精彩，其中安妮的表演最出色，特别引人注目，乔西嫉妒的目光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音乐会结束后，安妮和戴安娜一起头顶着星星向家走去。

那天晚上，玛丽拉和马修20年来第一次去参加了音乐会。安妮上床后他们在厨房炉火边坐了一会儿。

“嗯！我觉得安妮和其他人演得一样好。”马修骄傲地说。

“是的，她做得不错，”玛丽拉承认道，“她是个聪明的孩子，马修。而且她看上去也真的挺好看的。我一直有些反对这个音乐会的计划，不过现在我认为它确实没什么真正的害处。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我为安妮感到骄傲，不过我并不打算这么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