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克难关

只要方向是对的,尽管有挫折和失败,通过努力,最后还是会成功的。

重新调整研究方案

1969年12月,袁隆平带着尹华奇、李必湖来到云南省南部的元江县。

元江一年四季山清水秀,瓜果飘香,花开不断。年均气温23.8度,终年无霜,年均降水量31.483亿立方米。古有“滇南雄镇”盛名,今得“天然温室”、“哀牢明珠”美誉。

滇南和海南岛都是我国育种家的天堂。

他们师生三人以“湖南省水稻雄性不育科研协作组”的名义进行抢季节实验,并借住在元江县农技站的一栋无人居住的空平房里,租用该站的若干水田,加快繁殖他们的不育系。

刚开始,师生三人就在元江农技站的食堂用餐。因水土不服,加上食堂做的饭菜不合口味,袁隆平的身体落下了病,而且越来越严重。

农技站的大锅饭再吃下去,似乎有些困难,袁隆平的身体已适应不了,便决定自己做饭吃。

他们自己上山砍柴,烧茶煮饭。每顿饭都会有一小盘花生米,这样边做饭边吃,达到两不误,也节省了许多时间。

袁隆平的生活就这么简简单单,但他的生活却也是艰苦的。

这时,袁隆平已经将他们加代繁育的雄性不育材料命名为C、D两个系统。无花粉型不育株命名为C系统,花粉败育和退化型不育株命名为D系统。

12月29日,袁隆平和他的两个学生把珍贵的稻种浸下了水。

此后,师生三人夜以继日地浸种催芽。他们把浸过的种子,按不同的家族系统分别装进几个小布袋里悬挂起来,待其发芽。

1970年1月1日,傣族兄弟敲起了象脚鼔,迎来新年的到来。袁隆平师生三人也玩得非常尽兴,也像傣族兄弟一样玩起了象脚鼔,当时针指向午夜零时的时候,他们三人才离去。带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那摇摇晃晃的竹床上安歇了。

袁隆平在睡梦中,感觉竹床在不停地摇晃。他惊醒过来,连忙拉亮电灯,他吃惊地发现电灯、房子、床铺等都在剧烈摇晃,墙壁已经裂了缝,那裂缝在变大。

袁隆平知道地震发生了,他还没来得及叫醒两位助手,天花板上掉下的一大块石灰就砸在他的头顶上,灰粉撒了他一脸一身,呛鼻的灰土味让他几乎要呕吐。

袁隆平顾不上吐出口中的石灰粉,就对分别睡在旁边两张床上的尹华奇、李必湖大叫:“快起来,往外跑,地震啦!”

尹华奇、李必湖惊醒过来,滚身下床。他们上前拉了老师袁隆平,一起跌跌撞撞地跑出屋门。

尹华奇冲出房间以后,忽然惊呼一声:“种子还在里面!”说完,他转身就要向室内冲。

李必湖也惊叫着:“我们赶快抢种子!”

袁隆平利索地冲向尹华奇,将他按倒在地,又挨近李必湖,吼叫一声:“你们都给我站住,种子压不坏,保住性命要紧!”

袁隆平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阵轰隆的巨响。余震发生了,袁隆平他们居住的平房彻底坍塌了。

此时,大地也在跳荡,叫人站立不稳,师生三人连忙蜷伏在地上,随着痉挛的大地一起颤抖。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接着,周围响起刺耳的房倒屋塌的声响,四周一片惊叫,一片声嘶力竭的呼喊!

一栋又一栋房屋,接连着轰隆隆倒下。大地在颤抖,漫漫烟尘在升腾,大地依旧在抖动,余震频繁发生。

冬季里少见的狂风暴雨也不期而至,浇得师生三人像一只只落汤鸡。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刚刚逃跑出屋时没来得及穿衣服,三个人全都是短裤背心,此时,他们都冷出一身鸡皮疙瘩,浑身颤抖。

此时,夜色十分浓重,四周一片漆黑,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这时,袁隆平远远瞧见一束手电筒的光芒,原来是农技站的党支部书记老周同志冒雨探望他们来了。老周见到他们,第一句话便说:“我们这里是危险区,你们应该早些撤离!”

“离开?”袁隆平左右为难,“我们怎么能离开?”

老支书深深懂得一个科研工作者的心。这铁桶里盛着的种子是他们几年的心血呵!于是,他对袁隆平说:“稻种交给我们,我们帮你们种下去,禾苗抽穗的时候,你们再来。”

袁隆平想了想说:“我们搞科研的人,必须亲口吃梨子,才能懂得梨子的滋味。我们不能离开。”

尹华奇也坚定地说:“我同意!”

李必湖象是宣誓:“与试验共存亡!”

在袁隆平的心中,这些稻种像黄金一样珍贵,他绝对不会舍弃它们。

等到天亮后,老周就叫来一帮人,帮他们从废墟里扒出了衣服、被褥和正在催芽的小布袋。他们就在水泥球场上用塑料布搭起一个窝棚,地上垫几把稻草,再铺上一张草席,就是他们的床铺。

地震发生后,袁隆平和他的弟子并没有离开云南,他们住进防震窝棚里,继续进行着杂交稻加代繁育试验。

在防震棚里,他们临时筹办了必需的生活用品。筷子是用新鲜的竹子削成的,两只锅是现购置的,床是门板拼的,上面放着军用被褥。

简陋、狭小的空间,被两个弟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温馨如春。他们找来一根绳子,把装着谷种的小布袋捞出来,挂在绳子上。每隔几个小时浇一次水,好让谷种在布袋里发芽。又一次余震发生了,挂在绳子的布袋摇晃起来。师生三人看到后,都笑了。

大自然的灾难没有吓倒他们,发了芽的稻种在摇晃的土地上博下了,秧苗在暖风里茁壮成长。

当时,粮食十分紧张,袁隆平和他的两个弟子就向当地农民买香蕉和甘蔗吃。为了节省开支,他们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餐吃香蕉或甘蔗,晚餐吃大米饭。

香蕉很容易吃厌,每人吃过几十斤,就再也吃不下了。他们就吃甘蔗。

生活如此艰辛,袁隆平却毫不在意,他一边吃,还一边称赞云南人的甘蔗种得好,一定要带几根回去,让湖南人长长见识。

可是,没吃几根,师徒三人都口里起泡,痛苦不堪。袁隆平向当地群众询问,才知道吃甘蔗也有诀窍:吃时,牙齿和口腔只能上下垂直运动,而不能横向磨动,这样才能减少蔗渣对口腔内壁的摩擦,避免口里起泡。

为了在云南继续进行杂交水稻实验,袁隆平三个月里,吃了一千五百多公斤甘蔗,两名学生各吃了两千多公斤甘蔗。

当时,由于缺少蔬菜,师徒三人只好以酱油和辣椒汤作为咸菜。

在这种艰苦的生活条件下,袁隆平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体重从137斤下降到106斤。

尽管缺衣少食,但袁隆平的情绪依旧十分乐观,在他看来,只要能从事杂交水稻研究,再苦再累也算不了什么。

春天刚刚来到滇南大地,袁隆平就打着赤脚,弯着腰,在实验田里插秧。

自从20世纪60年代末以来,袁隆平几乎每年都在滇南和海南度过冬季。为了杂交水稻试验的早日成功,他几乎不知今夕是何夕,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年4月,滇南大地上绿油油的稻田已经变成一片金黄。

这时候,袁隆平十分伤心地发现他们师生共同培植的C、D系统的繁殖不育系的不育率从原来的70%,下降到60%。

这几年来,他们用了一千多个品种的常规水稻,与最初找到的不育株及其后代进行了三千多次试验,但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能使雄性不育后代保持百分百不育率的理想品种。

其中,粳稻不育型种子与粳稻杂交,其后代也不能很好地保持雄性不育型性状;籼稻不育型种子和籼稻杂交,其后代的雄性不育型性状不是不理想;籼稻不育型种子与粳稻杂交,虽比前两种情况略好些,但也不理想。

显然,他们的杂交水稻研究遇到了新的难题。

李必湖和尹华奇都焦急地问:“洋葱在天然不育株被发现后,很快就找到了保持系。为什么我们的水稻不育株都培育成系了,却总是找不到保持系呢?”

袁隆平紧皱双眉,感到十分苦恼。此时,他承受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袁隆平苦苦思索着,努力寻找攻克水稻杂交优势的正确方法。他回顾几年来所用的试验材料,尽管品种数量非常之多,但转来转去并没有离开栽培稻这个怪圈儿。从地理环境到生物学特性,其亲缘关系都比较近,这可能就是其症结所在。

袁隆平深有感触地对助手们说:“我们从南到北,经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测交品种五百多个,最高选育代数已达十代,所做的各种杂交组合总数已近三千多个,但总是进展缓慢,看来,我们还是没有找到正确的培育方法。”

为了让大家振作精神,袁隆平意味深长地给助手们讲了一个十分美丽的传说:

在很久以前,有位勤劳勇敢的彝族青年。他手拿弓箭追赶一只梅花鹿。

梅花鹿十分机敏,奔跑速度也很快,因此,这个年轻人一直没法追上它。

但是,年轻人的意志很顽强,不管怎样劳累,不管怎样希望渺茫,他都不愿意放弃。

就这样,年轻人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直苦苦的跟踪着这只行踪不定而又异常敏捷的梅花鹿。他追呀,追呀,追得气喘吁吁,追得精疲力竭。

追了七天七夜,一直追到一块巨石旁边。梅花鹿被迫跳上这块石头。可眼前茫茫大海,已经无路可逃。

男青年正要张弓射去,梅花鹿突然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后来他们相亲相爱,结成一对美满的夫妻。

大家听了袁隆平讲述的这个故事,感悟到成功的来之不易,感悟到持之以恒的可贵,他们精神都为之一振。

接下来,袁隆平认真阅读杂交高粱的有关论著。杂交高粱不育系,开始是用西非高粱作母本,南非高粱作父本,回交几代才选育成功的。分析其原因,是地理环境造成的远缘杂交,由于生理不协调而引起的不育。

这时,袁隆平联想到人类近亲结婚后,生育的子女往往不太聪明,他感到问题的症结可能在所有试验材料中,尽管品种成千上万,但都是栽培稻,亲缘关系太近,他的眼睛忽然一亮,他想:“如果把杂交材料的亲缘关系尽力拉大,会不会收到令人惊喜的好效果呢?”

袁隆平决定重新调整研究方案。他决定从亲本选择入手,走远缘杂交的道路,他的新方案计划从三条途径来突破保持系的选育:

第一,用栽培稻与野生稻杂交,以栽培稻为父本,野生稻为母本,F1代再与栽培稻多代回交,直至不育性状稳定;

第二,籼稻与粳稻杂交,用湖南省的籼稻无花粉不育材料同东北或日本的粳稻杂交,再继续进行回交,利用籼稻的生理不协调来选育雄性不育系;

第三,地理上远距离品种的杂交。

袁隆平希望用这一新的方案打破杂交水稻科学研究的僵局。

袁隆平对李必湖和尹华奇说:“小伙子们,我们一定要抓住利用远缘野生稻这个新思路,这就是我们今后的主攻方向和实验研究重点。现在正值这里的野生早稻成熟,我们必须立即就去寻找一些野生稻种子,带回湖南去翻秋测交。抓紧行动吧!”

接下来,袁隆平给两名学生详细讲解野生稻的起源、品种、分布和进化历程。

随后,在动身回家之前,他们专门拿出几天时间集中寻找野生稻,终于找到第一批云南野生稻种子,他们这才离开云南,踏上归程。

1970年夏季,袁隆平在与日本学者进行学术交流时,确立了“此路不通走他路”的思维方式,更加坚定了他对所制定的新方案的信心,坚定了他寻找野生稻的决心。

袁隆平启发他的助手们说:

要积极进取,勇于突破,不要总是依靠自己的经验原地转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