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弟弟回老家

小美路

那一年,我 11 岁,读小学四年级。

刚放暑假,我便急切地要回老家。那个绿树环绕的小村庄,那个由爷爷、奶奶守护着的,充满我童年乐事的农家小院,如磁石一般,吸引着我。

爸爸妈妈实在忙,无法送我。在我软磨硬泡,一而再地请求下,不知道他们经过了如何的辗转反侧,终于决定:让我领着年满 7 岁,刚刚读一年级的弟弟回老家。

妈妈将我们的行装分放在 4 个挎包里。路上的干粮是几个椒盐烧饼。记

得妈妈当着我们的面掰开其中的一个,将几张 10 元的票子用白纱布包好,夹进烧饼里,放进最底下,告诉我们:“这个烧饼不能吃,回家交给奶奶,万一路上有事儿,也可以取出来。”我顿时觉得异常神秘,觉得妈妈像是电影里看到的地下工作者一样,特机智。可不是嘛,如果有人想偷我们的钱,手也绝不会伸向一个平平常常的大烧饼呀。

临行的时候,我和弟弟分别将书包左肩右挎,右肩左挎,蹬上火车的时候,如同临出征的战士一般威风。爸爸忙着去托付列车员,妈妈恳求周围的乘客照应,我和弟弟则高兴地东张西望,为自己能独立出远门兴奋得难以安静。

第二天凌晨 3 点,我们下了火车,随着人流出站,到长途汽车站候车。路很黑,深一脚、浅一脚的,弟弟有些怕,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四下望望, 也觉得黑幕中似有无数的鬼影,便拉起弟弟,紧跑几步,然后紧挪着细而碎的步子,跟上前面一位老奶奶,一步也不敢离开。

售票了,我们排队挨到窗口。弟弟大概是觉得很新奇,手扒着窗台,高高地踮起脚尖往里面张望,售票员让我再交一块二毛钱,说弟弟够高了,该买整票。

临检票时,一位伯伯拎过一个白漆红杠的标杆,说过红杠的孩子要买整票,让自己查一查。我觉得很有趣,便将弟弟推到标杆下。这一比量,我十分地气恼,明明弟弟不够高,为什么让买整票,难道看我们是小孩就欺负我们吗?我理直气壮地拉起弟弟奔回售票处。那位阿姨从窗口探出头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弟弟,退给我一块二毛钱,我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

回到候车的队里,人们都望着我笑。那位老奶奶问我:“姑娘,票换了?” “换了!”老奶奶笑着说:“是你这堆行李贵呀,还是那半张票贵呀?招呼都不打,要是车开了把你们落下那不更麻烦了吗?”我猛然想起,包里边还装着一个“不能吃的大烧饼”,顿时觉得自己太有点顾前不顾后了。

当时,乡间没有柏油路,头天的一场大雨将土路冲出了一道道沟,车不得不常常停下,请一些年轻力壮的乘客下去垫路。有一次,我和弟弟想方便一下,便钻进了路旁的玉米地。几只翠绿色的蚂蚱在眼前跳跃,翅膀一展一展的,里面竟是嫩嫩的粉红色,真漂亮呀,不约而同地,我们一齐扑了上去。扑过去,蹦了,再扑⋯⋯直到听到汽车不停地、长长地鸣笛,才慌慌张张地跑了回去。坐到车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身一脸都是泥。

终于到家了,爷爷奶奶早已等候在车站,奔过来,将我俩分别搂进怀里。爷爷不住声地夸赞“真能,真能,我孙女、孙子大了!”奶奶笑着笑着却哭

起来:“总算到了,总算到了,快给她爸、她妈写封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