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后的低强度冲突
1991 年底的苏联解体,标志着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建立起来的“雅尔塔格局”宣告终结,国际形势总体缓和的趋势持续发展,全球性军事对抗程度进一步降低,爆发世界大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然而,就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自认为取得了冷战的胜利,可以而且应该享受“和平红利”时,世界各地的武装冲突和局部战争此起彼伏,这些“热战”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 和“热点”。
巴尔干历史上曾是几大王朝的拉锯之地,也是有名的“火药桶”。冷战后,其战乱主要集中在前南斯拉夫地区。南斯拉夫是一个多民族国家,由 6
个共和国和 2 个自治省组成: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波斯尼亚与黑塞哥维那、马其顿、黑山和隶属于塞尔维亚共和国的科索沃和伏伊伏丁那自治省。
80 年代后期,南斯拉夫面对东欧国家铺天盖地的多党制狂潮,西方国家的频频施压,国内一部分反对派从后台跳到前台,向现行党政领导和政治体制公开挑战。南党政领导招架无力,只得步步退让。开始时,只同意成立各种政党,想把反对党的活动限制在统一战线组织、“劳动人民社会主义联盟”的范围之内,但南党政领导人想得太天真了,没过多久,形形色色的政党如雨后春笋在全国各地涌现,到 1991 年,全国共有 250 多个政党。紧接着,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马其顿、波黑相继宣布独立,引发内战。战火于 1991 年 3 月在克罗地亚境内燃起,6 月斯洛文尼亚因宣布独立与南人民军发生冲突,1992 年 3 月波黑爆发全面战争,成为南斯拉夫内战的主战场。波黑位于原南斯拉夫联邦共和国中部,毗邻克罗地亚、塞尔维亚、黑山
共和国,面积 5.1 万多平方公里,人口 436 万(1991 年)。波黑是一个信奉不同宗教的不同民族混居的共和国,境内信奉东正教的塞尔维亚族占人口的 32%;信奉天主教的克罗地亚族占人口的 18.4%;最大的民族集团是穆斯林,占人口的 39.5%,信奉伊斯兰教。穆斯林原本也是塞尔维亚人,但在奥斯曼帝国时被迫改宗伊斯兰教。南斯拉夫到 70 年代初把他们正式列为民族。今天,波黑的穆斯林在风俗习惯上与塞尔维亚族已大相径庭,在政治利益上矛盾很多,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讲塞尔维亚语。
波黑于 1990 年底举行二战后的首次多党制选举,三个民族政党获胜,
实行联合执政,总统伊泽特贝戈维奇是穆斯林。1991 年 10 月,波黑共和国的穆斯林和克罗地亚族议员在塞族议员抵制的情况下,宣布波黑共和国从南斯拉夫联邦中分离出来独立。对此,塞族人坚决反对,局势随之日益紧张。此后,在欧共体调解下,波黑穆斯林、克罗地亚族、塞尔维亚族三方就波黑边界不变、以三个民族实体为基础组成独立国家达成了协议,但是在新的国家国体问题上各方仍尖锐对立。穆斯林主张建立统一的国家,克族主张成立联邦制国家,塞族则主张组成松散的邦联制国家,并要求自己有权与塞尔维亚共和国结为邦联。
波黑穆斯林和克罗地亚族领导人为欧共体承认其独立提出的条件,于1992 年 2 月 29 日至 3 月 1 日就是否赞成波黑为独立主权国家进行全民公决, 这一公决得到穆斯林和克罗地亚族的赞成,但却遭到塞尔维亚族居民的坚决抵制。全民公决结果是赞成独立,波黑总统伊泽特贝戈维奇认为共和国议会1991 年宣布该共和国为主权国家是正确的。塞族领导人则指责这次公决不合法,并警告说,任何对波黑“独立”的承认都会使该共和国的局势恶化。欧共体在 3 个主要民族未达成协议的情况下,号召共和国就独立问题举行公民投票,这实际上成为波黑形势恶化的导火线。
1992 年 3 月 3 日,波黑共和国主席伊泽特贝戈维奇正式宣布,波黑共和国现在成为一个独立的希望得到国际承认的国家。他说,在公民投票中, 虽有约占 1/3 的塞尔维亚族进行了抵制,但仍有 63.4%的人投了票,其中99.43%的人主张独立,3 月下旬,波黑穆斯林武装在素有“波斯尼亚门户” 之称的波斯尼亚布罗德与南斯拉夫人民军展开激战。穆斯林扬言,如果南人民军不撤出波黑,他们将邀请克罗地亚共和国武装部队援助。3 月 25 日, 波黑共和国主席勒令南人民军 12 小时内撤出萨拉热窝,否则就宣布南人民军为侵略军,然而遭到了南人民军的拒绝。
正当战火在波黑境内蔓延之际,欧共体国家和美国于 4 月 6 日和 7 日先
后宣布承认波黑共和国为独立主权国家。这无疑是火上浇油,使波黑内战骤
然升级。4 月 6 日,穆斯林、克罗地亚族与塞尔维亚族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 萨拉热窝市内枪炮声昼夜不停,其他城市情况也十分严峻,老百姓纷纷逃命。南人民军同克罗地亚共和国武装力量在波黑战场进行了大规模激战,各民族也在自己的领地组建大批准军事部队,波黑共和国陷入了全面危机和内战之中。
波黑战争是一场典型的民族战争。它主要由复杂的民族矛盾引起,又以塞尔维亚族、穆斯林族、克罗地亚族三大主体民族为角色进行较量。战场形势错综复杂,跌宕起伏,三大主体民族的关系更是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据此,波黑战争大致可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 1992 年 3 月波黑内战爆发到 1993 年 4 月,波黑穆、克两族由于在独立问题上有共同语言,结成军事同盟联合对塞族作战;而塞族依靠南人民军留下的武器装备和军事力量,不断发动攻势,连连得手,占领了许多领土。
第二阶段,从 1993 年 4 月到 1994 年 3 月,在军事上基本实现了战略目的的塞族人和克族人开始采取固守战术,减少攻势;塞、克两族达成了在波黑全境停火和撤军的协议,并提出了“三分波黑”的新建议,共同向穆族施加压力;而穆、克两族矛盾激化,昔日盟友反目成仇,穆、克交战成为波黑战场上的主旋律。波黑穆斯林为争夺领土与克族发生激战,穆斯林族在战场和谈判桌上陷入孤立的劣势地位。
第三阶段,从 1994 年 3 月至 1995 年 11 月,穆、克两族在美国撮合和包办下建立波黑联邦,并与克罗地亚共和国结成邦联。穆族在免除了两面作战的后顾之忧后,集结兵力在克族武装配合下向塞族发起强大攻势,塞族顽强进行反击,双方为争夺地盘经常发生激战。后在联合国、五国联络小组的斡旋下,特别是在美国的打压下,波黑冲突三方于 1995 年 11 月达成和平协议。
波黑战争打了近 4 年,无情的战火已吞噬了数十万人的生命,450 多万人沦为难民,数千亿美元的财富化为灰烬,它不仅使波黑各族人民陷入了苦难的深渊,而且像梦魔一样困扰着美欧大国,严重影响到巴尔干地区的和平与欧洲安全。它打破了欧洲 40 多年无战事的状态,成为欧洲最大的热点。
在前苏联地区,原来被禁铜的诸多矛盾突出地显露出来,致使战乱不断, 热点频生。据统计,自苏联解体后,前苏联地区共发生各种规模的战乱 11 起,其中多数为酝酿已久的危机,随着局势失控而升级为战乱。如格鲁吉亚与阿布哈兹的冲突。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之间围绕纳戈尔诺一卡拉巴赫地区归属问题的战争、塔吉克斯但内战、俄罗斯与车臣的武装冲突等。
中东地区是世界上最大的“热点”之一。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之间几十年的战争和冲突,使这一热点在冷战时期久热不退。冷战后,中东和平进程出现了历史性突破,对缓解整个中东地区紧张局势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但中东问题盘根错节,民族、宗教矛盾和领土纠纷十分复杂, 因而中东地区战与和的交织局面还将继续维持。
在非洲,由于受西方“民主化”的冲击以及“多党民主制”的实行,使许多国家的内部矛盾重新暴露并激化,各派政治力量之斗争十分激烈,有的陷入严重的内战,有的发生残酷的部族仇杀,如安哥拉内战、索马里内战、利比里亚内战以及卢旺达、布隆迪种族仇杀等。
在亚太和其他地区,爆发了一些武装冲突和局部战争,如阿富汗、柬埔
寨、斯里兰卡以及危地马拉内战、海地危机等。
据不完全统计,1990 年世界各地发生武装冲突和局部战争 28 起,1991年 29 起,1992 年 30 起,1993 年 34 起,1994 年 38 起,1995 年 37 起。这些武装冲突和局部战争,有的是前一年或前几年遗留下来的,有的是当年新发生的,有的当年已经结束,有的还在继续进行。其原因主要是两级格局解体后,世界上各种新、旧矛盾交织在一起,有些矛盾激化,有些危机失去控制,从而导致热点增加,冲突不断。这些冲突和战争绝大多数属国家内部的冲突,也有一些是国家之间在边界或争议地区的冲突。只要没有大国的直接插手和参与,往往强度低,具有“非正规性”,而且有的是打打停停,谈谈打打,形成了“高温不至,低烧不退”的局面。大国一旦直接干预,则战争强度明显增加,如北约国家在波黑设立禁飞区,对波黑塞族进行空中打击等行动,就使用了空中顶警机、先进导弹、激光制导炸弹等高技术武器装备。值得注意的是,冷战后的地区武装冲突和局部战争虽不像冷战时期那样
受超级大国的直接控制,但也受到国际力量特别是一些大国的插手和干预。联合国、地区组织以及第三国在促进地区武装冲突的和平解决上发挥着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一些西方大国从各自的利益出发,试图通过联合国,为其插手地区武装冲突甚至军事干预披上“合法”的外衣。他们在涉及其重大战略利益的冲突地区,往往通过外交斡旋、武器援助,或以经济制裁甚至军事干预等手段,插手地区武装冲突和局部战争,这是导致局势复杂的一个重要原因。
地区武装冲突和局部战争虽不大可能导致新的世界大战,但严重危及地区的和平与发展。由于长期的战乱和冲突,造成相当一部分国家和地区经济困难,人民生活苦不堪言,难民危机日趋严重;有的国家政权动荡不定,甚至波及毗邻的国家和地区。
从总体上说,地区冲突趋向缓和,一些热点的解决不断取得进展,有的已经取得了历史性突破。如 1995 年俄罗斯政府代表团和车臣杜达耶夫代表团签署了和平解决车臣危机的军事问题协议,从法律上确定了停止车臣战争、解除车臣武装和俄撤军等内容,向车臣实现和平迈出了重要一步。协议签署后,车臣形势出现好转迹象,首府格罗兹尼局势相对平静,交火事件明显减少。
1995 年 9 月 28 日巴以双方经过艰苦谈判在华盛顿签署了巴勒斯但第二阶段自治协议,进一步扩大了巴勒斯但在约旦河西岸的自治权。尽管发生了以色列总理拉宾遇刺事件,但中东的和平进程难以逆转。经受长期战乱的波黑迎来了和平的曙光。还有一些冲突也趋向缓和,如卢旺达和布隆迪的种族仇杀已渡过了恶性阶段,索马里和利比里亚的局势趋于平静,安哥拉内战双方罢战言和,格鲁吉亚内战基本结束,朝鲜半岛核危机趋缓。地区热点问题取得的突破性进展,反映了当今世界和平的大势和人民的愿望,是世界军事形势缓和的主要标志之一。
但是,地区冲突的和平解决不会一帆风顺,不能排除出现反复的可能。波黑问题涉及到政体和领土划分等重大问题,牵涉到错综复杂的民族矛盾、宗教矛盾、领土纠纷和政见分歧,加上几年内战所造成的民族之间的仇恨和恩怨不可能一下子得到解决,因而波黑前景不容乐观。巴以和平进程中还有一些争端需要解决,而且新动乱也不断出现,如厄瓜多尔和秘鲁的边界冲突、土耳其对其库尔德人的大规模越境清剿、埃及和苏丹的边界冲突等。从发展
趋势看,地区冲突的政治解决仍是大势所趋,但由于引发地区冲突的根源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难以消除,因而地区冲突仍将呈此消彼长、此起彼伏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