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的兴起和繁盛
禅宗的建立
禅宗的形成,是整个佛教史上的大事。但后人的记述纷杂不一,异说多端。据早期文献史传记载,从禅思潮在与义学对立中兴起,到禅众形成为僧侣中的特殊群体;从禅众批量流动的生活方式,到群聚定居,经历了一个相当长的历史过程,有极深刻的社会原因,特别与北魏以来波浪式出现的流民问题息息相关。
传说的达摩一派禅师,自北向南流动,代表了隋唐之际禅众发展的主要方向。慧可门下僧璨已在南方活动,但形踪难详。至于僧璨的弟子道信(579
—651)先入舒州(安徽潜山)皖公山,再往江西庐山,最后定居蕲州黄梅(湖北黄梅县)双峰山,一住 30 余年,聚众 500 余人,成为禅宗真正的发端者。
道信以双峰山为据点,在皖、鄂、赣临界地区的官民中间,产生过重大影响。杜朏的《传法宝记》载,道信“每劝门人曰:努力勤坐,坐为根本。能作三五年,得一口食塞(疗)饥疮,即闭门坐,莫读经,莫共人语”。在这里,定居聚徒,坐(坐禅)作(劳动)并行,不读经,不共人语,都是禅宗初期的基本特征。
在道信门下从学的著名禅师,多属先前天台宗的徒众。能够发扬他的成
① 《二程遗书》卷 18。
②
③ 《朱子语类》卷 94,卷 18。
果,终于使禅宗成为遍及全国最大宗派的,则是弘忍。弘忍(600—674)被奉为禅宗五祖,在道宣时已知名于世。他 7 岁奉事道信,后迁至双峰山东凭茂山,号称“东山法门”。玄赜在《楞伽人法志》中记述弘忍的特点,是“缄口于是非之场”,“役力以申供养”,“生不瞩文,而义附玄旨”,这依然是坚持道信的禅风。但他更有新的发展,尤其提倡“静乱无二”,“语嘿恒一”,“四仪(坐住行卧)皆是道场,三业(身口意)咸为佛事”,把禅(静、嘿)贯彻到了日常“役力”生活(乱、语)中,改变了凡禅必坐的传统。所谓“役力”,与“作”一样,均指体力劳动言。日常劳动和与之有关的俗务, 被引进禅学内容,是禅宗对传统佛教思想的重大改革。这一改革,到弘忍时代已经达到相当的理论自觉。
弘忍自我标榜他的信仰依据是 4 卷本《楞伽经》,所以一般也把他划在楞伽师的行列。他认为此经的精义,只能“心证了知”,所言则是“佛语心第一”。他又据《文殊说般若经》讲的“一行三昧”,认为只要“念佛”, “心”即是佛,所以他的“东山法门”也被归结为“一行三昧”。事实上弘忍对两部佛典的解释是十分任意的,目的在于排除向外求佛的传统教义,包括偶像崇拜、净土信仰、沉溺经教、着意修持等,从而把解脱的希望转移到自我内心的调节上。
弘忍的门徒难以确计,被认为能传其禅法的有 11 人,南到韶州(广东韶关),北至潞州(山西长治),西到资州(四川资中北),东到越州(浙江会稽),分布全国,各为一方师,聚徒传法,声震朝廷。其中法如和老安(慧安)在嵩山,声望极高,直接影响东京;玄赜在安州(湖北安陆),后入洛阳,被贵族禅师净觉一系推奉为师;智诜在资州,开成都净泉(众)、保唐一大禅系;神秀在荆州当阳(湖北当阳),名闻西京,后被推为禅宗北宗领袖;慧能在韶州,扎根山林市民,被推为禅宗南宗始祖。此外,被后人引为道信另一弟子的法融,在南京牛头山经智威、慧忠等的持续经营而成牛头禅系。
禅师们的活动吸引了众多如醉似狂的追随者,受到从地方到中央各级官吏的普遍关注。以宋之问上表请迎神秀入洛为契机,武则天先后接见了以神秀为首的弘忍门徒,如老安、玄约、智诜、玄赜等,表示“东山法门”是天下行禅修道者的极宗。原本隐遁山林、自食其力的禅宗,开始由朝廷直接控制;一些禅师一旦成为帝师,随着就有一批贫困的禅众上升为富有的官僧。禅宗内部有了重大的分化,争夺禅宗正统,争夺官方承认和扶植的斗争激烈起来。
经过安史之乱,到唐中后期,禅宗内部已出现了宗派体立,争讼不已的状况。据宗密所收,殆且百家,有独特宗义者十室并为七派,这就是神秀门下普寂等北宗提倡的“拂尘看净,方便通经”,智诜所开净众寺金和尚一系提倡的“三句用心(指无忆无念莫忘)为戒定慧”;老安门下俗弟子陈楚章一系提倡的“教行不拘而灭识”;慧能门下怀让、道一提倡的“触类是道而任心”;慧能门下神会一系提倡的“寂知指体,无念为宗”;牛头法融门下慧忠、道钦一系提倡的“本无事而忘情”。此外,还有传说也是弘忍弟子的宣什一系(亦称“南山念佛门”禅宗)提倡的“借传香而存佛”。这些派系, 争刻碑铭,竞撰史传,各出语录,除了弘扬本宗教义外,主要是为了确立自己的正宗地位。
到宗密为止,禅宗各家所述祖谱不完全一样,谁是禅宗始祖,就有求那
跋陀罗、菩提达摩多罗、达摩多罗和菩提达摩四种说法。至于谁是弘忍嫡传, 弘忍并没有确定,后人则集中在神秀和慧能二人身上。①“南能北秀”大体反映了此后禅宗的主要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