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静及其门下
公元 1591 年,日本丰臣秀吉悍然派兵入侵朝鲜,第二年(壬辰年)日军攻陷汉城,史称“壬辰之乱”。此后,李朝联合明朝展开了英勇的抗日卫国
斗争。朝鲜名将李舜臣与明将李如松、邓子龙协力,在 1898 年把日军最后逐出朝鲜。在朝鲜存亡的危急关头,爱国禅僧休静及其弟子戎马上阵,立有战功。
休静(1520—1604),号清虚子,久住妙香山,世称西山大师。俗姓崔, 21 岁出家,从曹溪宗一禅(1488—1568)受戒,后到灵观(1485—1570)门下参禅。30 岁经禅科考试,从大选升至教宗判事、禅宗判事。37 岁舍职入山教授弟子。宣祖时一度因受诬告入狱,出狱后名声越来越高。日军入侵,宣祖任命他为“八道十六宗(按,禅、教二宗,八道合为十六宗)都总摄”, 使募僧为兵。休静以 73 岁的高龄在顺安的法兴寺集僧 1500 人,并向全国寺
院传械号召义僧从军卫国,弟子惟政在杵城乾凤寺集义僧 700 人,处英在全
罗道集义僧 1000 人,灵圭在公州的甲寺集义僧 700 人,会兵归休静统一指挥。休静的僧兵与明军统帅李如松配合,在牡丹峰战役中表现英勇,在收复平壤、开城和汉城中也立有战功。宣祖回到汉城时,明将李如松给休静送帖嘉奖, 题诗曰:“无意图功利,专心学道禅,今闻王事急,总摄下山颠。”后因年老,把“都总摄”及事务交任弟子惟政、处英,往来各山寺刹教导弟子(李廷龟《休静大师碑铭》)。著有《禅家龟鉴》、《三家龟鉴》、《禅教释》、
《清虚堂集》、《云水坛》等,对李朝末期的佛教有较大影响。休静有弟子千余人,以惟政为嗣法弟子,此外,彦机、太能、一禅也有名。他们四人的法系各成一派。休静在与日军对阵中多得力于惟政及处英、敬轩、灵圭的帮助。灵圭阵亡于锦山之役。休静的法系在战争结束后占据全国寺院的主流, 一直影响到现在。
休静是朝鲜曹溪宗祖师之一,上承知讷,又受他师承的正心——智严一系的影响,实际属临济宗禅法。据他所著《禅家龟鉴》,可概述为四点:
- 重心性、圆相,说“禅是佛心,教是佛语”。休静认为,心性佛性虽为“诸佛之本源”,但不可用文字语言表达,借怀让的话说,“说似一物即不中”,用图表示是一“○”(圆相),直接悟解这种佛心的,就是禅宗。但众生的素质不同,为了适应传教、解悟的需要,又不能不借用语言文字“随缘”解说,形成通过言教传法的“教宗”(华严宗等)。他说:“世尊三处
(传说释迦于多子塔前分半座,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涅槃后从棺中示双脚背) 传心者为禅旨,一代所说者为教门。故曰:“禅是佛心,教是佛语。”他对禅、教的分辨,一是说禅宗优于教宗,二是据实际传教需要,说教、禅均不可缺。李朝虽并七宗为禅、教二宗,实际上以曹溪宗为代表的禅宗则据全国佛教的主流。休静的理论对这一现况提供了合法的依据。
- 顿悟渐修与融会禅、教。高丽和李朝虽分禅与教,但兼习禅、教的僧人很多,在诸教中尤以华严宗影响最大。
休静虽一再强调禅宗是“直入菩提正路”,但又认为,离开言教不可能使一切人内心自悟。他说,学者应先通过言教,了解“不变、随缘二义,是自心之性相;顿悟、渐修两门,是自行之始终,然后放下教意,但将自心现前一念,参详禅旨,则必有所得,所谓出身活路”。此外,修禅悟道还必须“持戒”、“护三业”、“断贪欲”,也需借言教才行。因此,除了所谓“上根大智”者外,教门是不可缺的,此即谓之“理须顿悟,事非顿除”。
- 重视参话头,强调“参活句”。休静继承中国临济宗“参话头”的禅风而有所发展。他强调,对所参活头应从提出疑问开始,通过参究得到觉悟,所谓“大疑之下,必有大悟”。他提出常参的话头有“狗子无佛性”、
“庭前柏树子”、“麻三斤”之类,认为只要真心参究、都可过关斩将,佛祖可期。他同时又强调,这种参究,“须参活句,莫参死句”。所谓“活句”, 亦名禅宗“经截门”,他指的是言说道断,思虑路绝。“没心路,没语路, 无摸索故也”,所谓“死句”,属教门的“圆顿门”,他指的是以正常的推论思维去理解领悟,即“有理路,有语路,有闻解思想故也”。由“参活句” 所要达到的精神境界叫做“无念”,也就是《坛经》提倡的宗旨。休静说: “见境心不起名不生,不生名无念,无念名解脱”。还说:“禅门密旨,则本无一念”。
- 主张“念佛”应“心口”相应。高丽时代曹溪宗普愚曾主张“唯心净土,自性弥陀”,将禅与净上统一起来。休静说:“念佛者,在口曰诵, 在心曰念,徒诵失念,于道无益”,而主张“心口相应”。他认为从“本门”
(意指“真谛”)说,心外无佛,“守本真心,胜念十方诸佛”,但从“迹门”(意指“俗谛”)说,“实有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念佛十声,可往生极乐净土。
休静的嗣法弟子惟政(1544—1610),字离幻,号泗溟,又号松云,俗姓任,自幼学儒书和李、杜诗,出家后在休静门下受禅法,壬辰抗日卫国战争中集僧兵于休静麾下,多立战功。战后奉国书到日本媾和,带回被俘男女3500 人。有《泗溟堂大师集》行世。弟子应祥(1571—1645)继师形成曹溪宗的松云派。
彦机(1581—1644)是休静的另一位弟子,号鞭羊堂,著《鞭羊堂集》。他的法系称鞭羊派。
太能(1562—1649)从休静受禅法,在壬辰卫国战争中从军御侮。因号逍遥,他的法系称逍遥派。
一禅(1533—1608),号静观,休静弟子。门下开静观派。
与休静同时在佛教界有重大影响的禅僧是善修(1543—1615)。他与休静一样都曾在灵观门下受禅法,曾受到光海君(1608—1622)的崇信。弟子党性(1575—1660)在壬辰卫国战争中立有战功,任判禅教都总摄,后受任八道部总摄负责修筑南汉山城,明崇祯九年(1636)清兵从北方入侵,他召僧数千人组成“降魔军”北上,闻清兵已退而还。善修的门下共分为 7 派, 以党性的一派势力最大。
从高丽知讷以来,曹溪宗既无严格的组织系统,传法世系也不明确,至李朝时一些禅僧皆自命曹溪禅系,而在曹溪宗内实际传播的主要是临济禅法,一些禅、教二宗的僧人往往禅、教双修。休静先任“教宗判事”,又任“禅宗判事”,壬辰卫国战争中受任“禅教十六宗都总摄”,弟子也继任此职,可以说明李朝禅、教二宗融合的情况。李朝佛教至休静及其初代弟子时, 稍见恢复,但经过不到半个世纪又受到压抑,日渐衰微。朝鲜在 20 世纪初沦为日本的殖民地,情况发生了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