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连叙与截叙

连叙，是时间紧紧相连、动作环环相接，使叙述连贯完整。

截叙，是时断时续的叙述。在事件发展过程中，插入一段说明或议论，或解释事理、或点明题旨，插语完了，再接着叙述。

例文： “你坐在那儿，在那高高的售票员的位置上，用一根显然是随手拈

来的什么草棍在剔牙。 “钓鱼台——下车请准备。”你用标准的售票员的腔调漫不经心地

抿着站名：“下一站——”

这种腔调，这一天要重复上百遍的几句话，这短短的车程——不过十几站——，对你这样聪明的小伙子来说，也许用不了两天就全学会了。那么，你剩下的时间、剩下的精力，做什么呢？

你穿了件相当“帅”的针织尼龙衫，头发也留在既不落伍、又不太“匪”的长度上；也许从夜起就在首都体育馆的铁栅栏外面排队，等着买两张歌星的票子的年轻人里头有你？你并不像一些热心服务车的主人那样周到地宣传，对几个娇滴滴的小妞和愣脑的外地人也不很客气；你不怎么检票，也不张罗什么，就那么淡漠地、心不在焉地坐在那儿。这神情不像二十岁，倒像七十几岁。是不是家里住的太挤，从小没少挨爸爸的揍，长这么大也没听过几句熨帖的话，从懂事开始，就在“天天斗” 里混⋯⋯于是，在你的性格里已经失去了亲切、热诚地待人的习惯？

就在这时，她上来了。她很年轻，但却抓着扶手，像数着步子一样一阶阶踏上来，跨了两步，站到了我的面前。这是个高高的姑娘，皮肤细嫩得像婴儿，却苍白得象久卧的病人。她的装束——噢，这样装束的姑娘，如果说一九六六年夏天满街都是的话，今天确实是寥寥可数了：一件褪色的军装和斜挎在肩上的军用书包。她微笑着，两根辫子搭在肩上，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我敢打赌，我们现在已经很少见到这样微笑着的姑娘了，那些总觉得世界对不起她们的年轻女子们，大多数是一脸拒人千里的的不耐烦。——

你从高高的位子走了下来，走到我对面一个坐着的小伙子面前。 “起来！”你用膝盖拱了他一下。 “什么⋯⋯”正在看书的小伙子觉得莫名其妙。 “让你起来就起来！”你压低声音说。我开始担心。难道为了比这

还轻得多的几句话就骂起来甚至打起来的事还少么？ “这⋯⋯”那老实的小伙子虽然依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在你那

不容置辨的语气下，还是站了起来。 “别——”微笑着的姑娘苍白的脸上升起一片红晕。 “一会儿再跟你说。”对那正从座位上迈出腿来的小伙子，你又低

低地补了一句。 “她眼睛⋯⋯”我背后的两个妇女轻声说。显然，她们是这趟车的

老乘客了。我和对面那让座的小伙了，也在一刹间明白了。

姑娘道着谢，那么拘谨地坐下了。她还是那样微笑，两只眼睛直望着前面。

终点站到了。盲姑娘怎么办呢？也许她应该等到最后下吧。可是她那么心急，几步跨到门口，挤入下车的人流。

“啊，瞧你——”你想过来照顾她，又止住了。 “别——”她朝前挤着，着什么急呢？ “小张！”你朝后座的女售员嚷起来，“你快扶扶她！”小张没下

车，但也没拒绝，只是清亮地喊了一声： “哪位同志劳驾把这位同志送到 366 路车站！”

“不用了！”姑娘说着，踉踉跄跄地加快步子个不稳，落到紧跟在她后面的我的手上。

我扶着她，把手架在她的腋下。不错，她残废了，也不修饰自己；可她的少女本色并未失去，那么柔嫩、那么温热；她重重地倚着我，不设防、不矜持，只有令人动心的依顺⋯⋯噢，我似乎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来扶她⋯⋯。

“摔过吗？”我问。 “没有。”姑娘微笑着说，“磕磕碰碰的倒是常事。”她要去上工

了，她不怨恨自己的命运，只是对给别人添了麻烦感到歉意。

回头看去，你又那么漠然地爬上了售票员高高的位子，又要拖着标准腔报站名了。谁知道呢，也许街道居委会主任从来没“接见”过你， “优质服务月”的奖状和你也不怎么有缘；对负你的人，你也许骂得出不堪入耳的脏话，没准还想动手⋯⋯可在这样一个姑娘面前，动连“看不见”这种字眼都不肯出口，生怕伤了她；你甚至不好意思碰她一下，虽然你的用意那么纯，纯得就像清晨的雪。你没读过大学，也许除了《大众电影》也不看别的书，可是我知道，你的心不是粗砺荒漠的一片，那光明的一偶，会永远充满了温情地留给世上无助的弱者，就比如这沉静微笑着的姑娘。（载睛：《一偶》1981 年 8 月 20 日《光明日报》）

这篇散文运用了多种叙述技法，使叙述亲切、顺畅，而且有吸引读者的艺术魅力。首先是人称的巧用，作者把被叙述者称这为“你”，而且开始时每一段首用“你”开笔，使全文格调为之一新，直陈人物神情举止，言谈话语，形象乐观而又干脆、利落。其次是仰叙的运用，它使叙述产生悬念。那位售票员要求一个坐着的小伙了让座的生硬方式，曾使“找”十分担忧，可是当“我”理解了售票员的一番苦心之后，悬念解开，敬意也油然而生。

此外，这篇文章在连叙和截叙、明叙和隐叙等技法的运用上，都能够处理得恰到好处，因而大大增强了叙述的艺术效果。

以上几种叙述方法是叙述、表达中常见的技法。 “自叙与他叙，是叙述人称的选择； “连叙与截叙，是叙述节奏的调整； “明叙与隐叙，是叙述情趣的启发； “顺叙与倒叙，是叙述顺序的安排； “合叙与分叙，是叙述空间的转换。 “要取得叙述表达的理想效果。就必须熟练地掌握各种叙述技法，

根据表达目的和表达内容的需要，精选巧用。”（《基础写作教程》）叙述也是一种艺术活动。如果叙述能在读者心中引起大惊、大疑、

大急、大喜、大快、大慰的共鸣，就是出色的叙述。

叙述既要出人意料，又要在人意中。如同一棵大树，同是一棵树，枝叉不同；同一枝丫，叶子各异；同一片叶子下，开的花却不同；一朵花结的果实也不尽相同。总之，要使其植根安蒂、吐芳、结子，五色纷披，各呈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