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丸之地方家集

这天，天幕上的晨星还没有退去，张自忠就已经率领着队伍行进在山路上了。

这是右路纵队，包括：七十四师所剩的约2000人，骑兵700个人，手枪营500个人。论人数，确实很凄惶，但他们仍在顽强地作战，用张自忠的话讲，只要还有一个人，我们的右翼兵团就要顶天立地地站立着。

队伍快到方家集时，前面突然枪声大作，狼烟四起，张自忠下令派人去探察。少顷，有兵来报：一部日军盘踞在方家集，大部日军还在西南行进。

张自忠忙问：敌人是否发现了我们？

回答：看不出有发现我们的迹象，那枪声响过后又呈现着一派平静。

他当即果敢地下达作战命令：

“七十四师发起冲锋，攻下方家集！骑兵绕至西南山口，击敌侧背，钳制敌主力！”

方家集之战便由此拉开序幕。

方家集是个土围子，四周的天然屏障把它护卫得牢牢靠靠，但由于是一个弹丸之地，军事上无多少价值。日军原本无意据守它，是遭到国军的突然袭击，才不得不把这土围子当成暂时的立足之地。

方家集的守敌很顽强，意图以攻为守，那些在围墙后面的士兵们端起机枪发起了冲锋。这还不算，日军又调来飞机向国军扫射轰炸。

张自忠明白，不可小视这个弹丸之地，他指挥部队几次冲锋，想攻下它，却未奏效。

他将指挥所设在集镇外的一座山梁上，指挥工兵连爆破日军火力点，之后令四四○团发起攻击。手枪营也加入战斗。

敌人的飞机又增加了几架，低空扫射，阵地一片火海。大炮也新调来十余门。连续发射的炮弹，在阵地上炸出数不清的冒着浓烟的大坑。

张自忠压不住心头的怒火，集中所有的机枪、迫击炮，令全体司号员吹起冲锋号，猛攻敌阵，终于压倒了敌人的火力。这时，七十四师冲进敌阵，双方展开肉搏血战。

战斗十分激烈，双方伤亡都很惨重。七十四师团长、团副俱身负重伤。

方家集变成了一片废墟。

山梁上指挥所的房屋也中弹塌陷一角。

敌机还在不断地扫射轰炸，炮火还在不停地轰击。手枪营营长杜兰德指挥队伍一阵猛虎般冲杀，迅速将日军击退，然后跑进了指挥所。

他是上来劝总司令转移的，没想到总司令正泰然自若地坐在屋里吃着蚕豆。

“总司令，这里太危险，你还是跟着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吧。”杜营长很着急地说。

张自忠往嘴里扔了一粒蚕豆，笑笑，问：

“安全的地方？哪里有？这是在火线上，枪子不长眼睛，到处都不安全。”

杜营长说：“那总不能呆在这个火力点上任凭敌人轰炸扫射吧！”

说话间，又一颗炮弹在外面爆炸。

总司令对杜兰德说：“你不要着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肚子一定饿了吧？来，吃点豆子充充饥。不要看小鬼子现在这么凶，蹦不了几下了，天一黑他就泄气了。”

杜兰德仍站在原地，那意思还是要总司令转移。

张自忠又一次催他坐下，说：“让你坐你就坐下来，来，蚕豆一把，这是奖赏。”

杜兰德这才不得不接过豆子在总司令身旁坐下来，有滋有味地吃起了蚕豆。

双方无话，气氛有几分尴尬。

这时，参谋长李文田递过来一句话：

“总司令，看来一八○师赶不来了，我们兵力单薄，不可久陷于此，应向罐子口骑九师靠拢，然后返回河西。”

总司令摇摇头，说：

“哪里都不去，我们就在这里吸引住敌人，等主力赶来将敌人歼灭。”

夕阳衔山，战场在一阵剧烈的颤抖和鼓噪之后，开始渐渐地沉寂下来。夜的战场上，总是笼罩着一层怕人的寂静。张自忠和全体官兵都没有休息，每个人都睁着一双警惕的眼睛等待着那随时都可能响起的枪声和炮声。

这时候，左路纵队黄维纲送来报告，说发现右翼敌军有从罐子口方向转移的迹象。张自忠问：“迹象？什么迹象？”回答：“小股的敌人顺着山势的隐蔽已经开始动作了。”张自忠与参谋人员作了简短的研究后，决定留下少部分兵力牵制正面之敌，其余的兵力连夜向罐子口出发，堵截敌人，不使其跑掉。

山道上队伍摸黑行军，路陡且窄，官兵们都小心翼翼地前进着，张自忠走在队伍的中间，这样瞻前顾后都很方便。

前面隐隐约约地出现一大簇暗影，是村庄吗？不像。是树林吗？也不像。

张自忠心中直犯猜疑，他正要命令部队绕开暗影时，从那暗影里突然飞窜出几条火舌，随之暗影各处全都响起枪声。他立即明白过来了，这是敌人搞的埋伏圈，便命令部队就地卧倒，不许放枪。

敌人胡乱地打了一阵子枪，见没什么动静，也就偃旗息鼓地收场了。

继续行军追歼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