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教团

城市化、工业化和现代化的进程，必然使社会结构发生与传统社会根本不同的变化，其总的趋势是使人们在社会组织与社会思想等方面变得日益多元化。日本佛教在当代的重要发展，除了传统佛教多有变革之外，还如同其他国家一样，出现了许多新兴教团。日本学者井门富二夫对日本的新兴教团

做了如下界说：

在社会变动时期，由于社会精神面貌的混乱，民众产生要求改革现实的愿望；或在社会安定时期，民众不满足心理及探索生存价值的愿望，这种愿望凝聚在以超凡教祖为核心的宗教性组织中，在教祖倡导的信条下，体验同生同栖的情感。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大众思想运动，即为日本的新兴宗教。（引自崛一郎《日本的宗教》，大明堂，1985 年）

佛教新兴教团的出现始于 19 世纪初日本传统社会解体之际，但那时只有如来教、莲门教及本门佛立宗等少数教团。20 世纪初进入第二发展阶段，法华系的一些新教团比较活跃，如国柱会、日本山妙法寺大僧伽、灵友会、念法真教与解脱会等。日本文部省 1924 年曾做过一项调查，当时纪录在册的新

教团共计 98 个，属于佛教系统的 29 个。然而佛教新兴教团只是在战后进入

第三发展阶段之后，才真正形成蓬勃发达之势，在数量上达到 700 多个，在人数上常年保持在数十万之众的有妙智会、本门佛立宗、妙道会、最上稻荷教、解脱会、孝道教团与念法真教等，而号称有百万信徒的大教团则有创价学会、立正佼成会、灵友会、真如苑和佛所护念会等。

当代日本佛教新兴教团之所以具有较强的生命力，关键在于这些新兴教团无论在教义上还是在组织活动方面，都结合新的时代潮流加以扬弃、并迎合人们在新的社会历史条件下所产生的多元化的、追求人生价值和自我实现的新的精神需求。早期新兴教团的教祖多是所谓的“克里斯玛”人物，往往借助“神灵附体”神化自己并运用巫术手段为人治病，不仅赢得信徒的崇拜，而且建立起世袭制的传承制度。但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发展，新兴教团已改变神化教祖的作法，而倾向于将教祖解释为人。1958 年，立正佼成会在长沼妙佼去世前夕否定其保持已久的活佛地位，代之以“法”为教团的最高指导原则。

新兴教团的第二个特点是其“教典简而不繁，教义通俗，礼仪简单”，多以佛教教义为中心，杂揉神道、儒学、民间信仰等多种成分，并注重民众的现世利益和社会问题，以实现“地上天国”为己任，如创价学会于 1958 年修改教典，以创造和获取“利、善、美”的价值取代前世善恶决定今生福祸的宿命论。而信徒皈依新兴教团的基本动机也以世俗的功利追求为主流，鹤藤几太曾在《立正佼成会的信仰》中指出该教团 90％的会员不是发自信仰，而是“侧重于解决现实苦恼而人会”，其中因遇人生某种不幸而入会者占 6％，因犯有过失为求得内心净化与心理安宁而入会者占 16％，而因疾病折磨所致者则高达 68％。

新兴教团的第三个特点是具有功能齐备、活动能力较强的组织机构。许多教团拥有从幼儿园到大学的系统而庞大的教育网络，具有出版报刊、杂志与专著等读物的宣传发行部门，还有包括图书馆、博物馆在内的研究所或文化交流中心。教团的基层组织多以 15—20 人组成，名称虽多种多样，但都以座谈为其基本的活动方式：

会员自由交流信仰体会、并就经济困难、精神苦闷、工作中的烦恼、家庭问题、疾病等各种矛盾，共同探讨解决办法，互相帮助或给予精神安慰，结合切身实际加深对教义的理解。另外，基层组织又是信徒的消遣场所，经常举办茶话会、联欢会等娱乐活动，因而这种形式很受信徒的欢迎。（杨曾文主编《当代佛教》，第 239 页）

佛教新兴教团为克服现代社会人际关系淡化而给人带来的难以忍受的孤

寂感，经常组织加强信徒情感联系的大型集体活动。如立正佼成会于每年 10

月 12 日在其总部广场举行“万灯会”，届时象征普渡众生的数万盏灯笼“齐映夜空，颇为壮观”。

随着日本经济的发展，各新兴教团的经济实力与日俱增，其资金主要来源于会费和捐献。“信徒入会要在教团购买数珠、经本、信徒手册、教义书、佛坛、佛具等一系列法物。参拜本山、总部和各地教会时，要向佛、守护神奉献金钱；教团、各地方组织举办法事时搞临时募捐”等。在雄厚的经济基础上，各教团相继在其本部或本山兴建宏伟的殿堂，立正佼成会的大圣堂占地面积 18100 平方米，建筑面积 3455 平方米，历时 8 年，耗资 20 亿日元；

创价学会的正本堂则占地 165000 平方米，建筑面积 55600 平方米，高 66 米，

动工之后曾发起“供养募捐”，4 天之内 800 万人共捐资 350 多亿日元。

①创价学会。创价学会全称为“日莲正宗创价学会”，1930 年由牧口常三郎（1871—1944）与户田城圣（1900—1958）共创“创价教育学会”，会员主要是青年小学教员，1943 年会员发展到 3000 余户的水平，遭到日本军国主义政府的迫害，会长牧口病死狱中。1946 年户田将学会改称“创价学会”，数年间会员又达到 3000 余户。50 年代初创价学会开展大规模的传教活动，至 1957 年底，会员猛增至 76.5 万余户。

创价学会真正成为日本首屈一指的、国际化的宗教团体是在 1960 年池田

大作（1928— ）出任第三届会长以后。池田提出 1965 年 300 万户、1972 年 600 万户、1979 年 1000 万户的三步目标。60 年代是创价学会“全员布教” 的热潮期，也是其组织壮大的鼎盛时期，年平均增长率达到 16.4％，1972 年会员达到 755 万户，超过预期数值 155 万。此后发展速度降至 1％的增长

率，目前其国内会员 800 万户，国际会员 40 余万，在世界近 90 个国家和地区建有分会和传教点。

创价学会自 1979 年池田大作辞去会长职务后，会长由终身制改为任期制。学会的组织系统比较严密，除具有纵向的由总合本部（130 多个）、地方本部（900 个）、总支部、支部、地区、到班、组、个人的管理机构外；还有总部的科层化职能部门，如总务会、师范会议、教学部、海外部、事务局、文化局等。创价学会兴办了许多文化实体，较著名的有创价大学、东洋哲学研究所、亚洲文化研究所、民主艺术家协会及第三文明出版社等。

创价学会在宗教信仰方面属于日莲正宗系统，尊奉《法华经》和日莲的“三大秘法”，倡导与“美、利、善”为中心的价值论（美即获得感官欲望的满足、利即物质欲望的满足、善指个人有助于他人和社会所获得的充实感）和“色心不二”的生命论。创价学会强调尊重人性与生命，并以此为基点提出了包括“佛法民主主义”、“个性社会主义”、“地球民族主义”在内的政治理论。

创价学会的宗教信仰与政治理论决定了它积极入世、实践王法与佛法合一的态度。50 年代初创价学会已开始涉足地方议会。1955 年在地区议会选举中首获 52 个席位，1956 年又获得 6 个参议院席位。1961 年学会成立了“公明政治联盟”，1964 年改为公明党，将创价学会的政治理论化作建党的政治纲领。1965 年公明党当选 11 名参议员，得票率 13.7％；1969 年公明党又在众议院获得 47 个席位，“一跃成为国会中举足轻重的第三政党”。

然而在创价学会及其公明党的社会地位迅速提升的同时，其所实行的政教合一路线却遭到社会舆论的强烈指责，特别是 1969 年底发生了“妨碍言论

出版自由事件”之后，创价学会被迫与公明党“政教分离”，但实际上二者“异体同心”，创价学会仍是公明党的主要支持力量。

②灵友会。灵友会属于日莲系统，是以在家信徒为主的新兴教团，初创于 1919 年，1923 年久保角太郎（1892—1944）与小谷喜美（1901—1971）合作，重建“大日本灵友会”。

灵友会是当代日本佛教系许多新兴教团的母体，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发生二次大分裂。1935—1938 年间，由于灵友会充当战争帮凶，搞所谓“与战争合作运动”而产生内部分歧，孝道教团、灵照会、思亲会、立正佼成会等相继独立。战后灵友会针对当时生活贫困、精神苦闷的社会现状，提出“思想善导、社会净化”的口号，主张“女人也可以成佛”，在中小企业主、家庭妇女和农民中发展新会员，1948 年会员达到 30 万户，1 年后猛增至 70 万户。然而在教团组织发展壮大的同时，在如何加强教团管理的问题上分歧越来越尖锐，由于小谷喜美专权，导致教团再度分裂，妙智会、佛所护念会、大慧会、妙道会、正义会、法师会、大慈会、妙法会、德行会等独立门户。 1971 年久保继成出任第 2 届会长后亲自组织传教工作，他于 1977 年提

出的“三年内信徒达到 500 万”的目标虽然未能实现，但至 1987 年会员已达

300 万人。

灵友会在教义方面汲取了横滨法华行者西田俊藏（1849—1918）关于佛法救国、佛所护念、“凡佛心存在或祖先所在之处皆为佛所，必须护念”的“在家佛教”理论。灵友会将祖先供养作为在家信徒之“菩萨行”和自身成佛”的修行道的作法，在引导者与被引导的新会员之间形成犹如双亲与子女间的“亲子”关系，这不仅促使佛教教义与儒家忠孝观念进一步结合，而且更宜于满足东方文化和在家信徒的心理需要，因而也更宜于组织的发展和联系。这一点为后来的许多新兴教团效仿。

③立正佼成会。立正佼成会的创始人庭野日敬与长沼妙佼原是灵友会会员，1938 年创立新教团时会员不足 30 人，但“立正佼成会充分利用当时社会动荡不安和民众思想空前混乱的有利时机，适时强调宗教的现世利益，广泛吸收生活困苦的中下层群众入教，以东日本为中心，教团迅速膨胀”。1945 年会员达到近千户，1950 年达到 6 万户，1952 年增至 13 万户，这一时期的新会员以中小企业和家庭妇女为主流。1955 年立正佼成会随着日本经济复苏、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而发展为 32 万户，1959 年达到 41 万户，1969

年则达到 97 万户。

立正佼成会始终以城市中下层的劳动群众为其组织的中坚力量。据绳田早苗等人的《新宗教的世界》第 2 卷）统计，立正佼成会现有会员 622 万人，城市居民为主体，占 71％，其中职员、商业者占 41％，从事运输、技工等生产者占 30％，从事农、林、水产业的劳动者占 29％。

立正佼成会以日莲宗正统教义为基础，并借鉴灵友会祖先崇拜的教义，立正佼成会的独特教义是“妙、体、振”因缘说，

称看不见的神、佛为“妙”；宇宙万物为“体”；天地万物之运动与发展为“振”。“体”是“妙”的显现。人可通过“振”而了知“体”，并感知到“妙”的真实存在。认为构成人们行为成功与失败的因缘是“体”，要摆脱恶缘，必须通过法华信仰祈求“妙”的佑护。（杨曾文主编《当代佛教》，第 252 页）

在组织制度方面，立正佼成会最初沿用灵友会的支部建制，1958 年进行

改革，实行旨在加强中央领导和横向联系的教区制，1962 年又确立会长世袭制，教团的“主要领导权集中在庭野家族手中”。现全日本约有 30 多个教区、

下辖 200 多个教会、1000 多个支部和 620 多个传教所，此外还有夏威夷、洛杉矶和巴西等海外教区。

立正佼成会的每一个会员不仅录属于一定的组织系统，而且要积极参加本组织的各项活动，1962 年立正佼成会颁布《会员纲领》，规定每个会员必须“在恩师会长先生的领导下，立足在家佛教之精神，勤奋修学以信仰为基础的‘行’、‘学’二道，引导众生，练就已身，为建设家庭、社会、国家及世界的常寂光土精进菩萨行”。

立正佼成会发动的许多社会活动属于“利他行”的范畴，强调以“变革世道”的实践活动来完善个人的人格。1969 年，该教团发起“创造光明社会” 运动，在社会上广泛开展募捐、绿化、清扫、献血、慰问、交通宣传等活动， “遍及日本 40 余个都道府县，颇有声势”。

④解脱会与真如苑。当代日本佛教中除了创价学会、灵友会和立正佼成会之外，还有解脱会、真如苑、孝道教团和念法真教等新兴教团。

解脱会属于真言密教系统，具有一定的超宗派色彩，1929 年由冈野圣宪

（1881—1948）创立。1953 年冈野圣法出任新教主，对教团进行某些改革，着重倡导“解脱医学”，认为“唯有求得身、心、灵的净化，才能确保身体的康健”。解脱会供奉的主尊有天神地祗、五智如来和教祖冈野圣宪、强调祖先崇拜、主张厚葬去世的长辈亲人，重视“无师自悟”的“更心”修行，恪守“报恩感谢”和“忠、孝、仁、义、礼”的行为规范，并与传统佛教界保持较为融洽的关系。解脱会现有信徒 23 万，300 多个支部和 10 座寺院与传道所。

真如苑由伊藤真乘（1906— ）于 1936 年创立，特别强调灵界的作用与“灵能开发”，宣称“唯有灵的体验，才是教团最深奥的宗教体验”，“若体验到不可思议的、真实的真如灵能的作用，不仅能改变命运，也才能深刻理解《涅槃经》的真实含义”。在宗教实践方面，真如苑的特色在于“灵能者”发动个人灵能的“接心”修行，具体方法分为相谈接心、家族接心、鉴定接心、向上接心和苑内接心 5 种，并有大乘、欢喜、大欢喜等程度不同的

“灵位”。真如苑的教主家族具有神秘和绝对的地位，整个教团现有信徒 233 万，寺院和传教所 62 个，近 180 个教会，但始终保持较浓厚的封闭性和神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