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持节牧羊

卫青、霍去病连连重创匈奴军队，匈奴元气大伤，匈奴单于也不敢那么嚣张了。他不时派出使者前来和谈，汉武帝也就虚与委蛇，派出使者前去交好。双方均无和平诚意，不过是互相窥探对方底细，伺机再战。匈奴常常背信弃义，扣押汉朝使者，以致多达十几批；汉朝针锋相对，也把匈奴使者扣押下来，人数大体相当。

元汉元年（公元前 100 年），匈奴且鞮侯（鞮音 dī）单于即位，他害怕汉朝趁他刚刚主持朝政，立足未稳的时候出兵攻打他，就把扣押的汉朝使者路充国等人全部送还汉朝。汉武帝以为这位新单于具有善意，大为嘉许。当即派出以苏武为正使、张胜为副使以及常惠等百余人的使团，护送全部在押的匈奴使者前往匈奴。并且让他们带去大批金币送给且鞮侯单于，答谢他的善意。汉武帝还亲手把标志使臣身份的“节杖”郑重其事地交给苏武，表示他对这次外交使命的重视。

苏武是苏建的儿子。苏建曾经封为平陵侯，由于兵败当斩，大将军卫青没有杀他，汉武帝让他出钱赎了罪，不久又起用为代郡太守，可谓世受皇恩。

苏武抱定一颗报国之心来到匈奴，把匈奴使者如数交给了且鞮侯单于。这时，且鞮侯单于已经大权在握，态度变得骄横起来，哪里还有什么“善意”？ 苏武看出匈奴并无和平诚意，无意继续与他们周旋，便与单于议定了回国日期。正当日期临近，匈奴内部发生了一件突发事件，牵连到汉朝使团，事态急转直下，他们无法脱身了。

匈奴的缑王一直策划谋反，投奔汉朝。缑王是浑邪王姐姐的儿子，曾经与浑邪王一道投降了霍去病。后来他跟随汉朝大将赵破奴与匈奴军队作战， 由于失利，又归顺了匈奴。和缑王一道策划谋反的还有一个人叫虞常。他的母亲和弟弟都在汉朝，一心想弃暗投明，与亲人团聚。他们计划劫持单于的母亲，献与汉天子。

这时，苏武等人正好来到匈奴。虞常曾经与张胜相识，就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张胜，并且说：“我听说汉朝天子非常怨恨卫律，我可以设法用暗箭射死他。”

卫律原先是汉朝的使臣，投降了匈奴。他死心塌地为匈奴出谋划策，是个作恶多端的叛徒。张胜赞同他们的计划，并拿出一些钱财资助他们谋反。过了一个多月，且鞮侯单于外出狩猎。他的母亲以及他的弟弟、儿子留

在宫中。缑王集合 70 余人准备起事。由于组织不够严密，其中一人夜里逃跑告了密。单于子弟派兵逮捕缑王，双方发生战斗。缑王等人全部战死，虞常却被生擒了。

且鞮侯单于委派卫律审理这个案件。张胜担心虞常会供出自己，才把他和虞常的密谋告诉苏武。苏武一听，极为震惊，说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必然牵连到我们整个使团。我们已经卷入人家的内乱，匈奴一定会杀死我们， 我已经辜负了国家的重托，再让人家审判后处斩，不如自杀好了！”说着， 拔刀自刭。张胜、常惠等人慌忙抱住他，夺下他的刀。

果然，虞常经受不住严刑拷打，供出了张胜。且鞮侯单于大怒，要把汉使全部杀掉。有人建议不如招降，且鞮侯单于就派卫律把苏武等人带进大帐训话。

他们被带入大帐之后，常惠等人吓得战战兢兢，全都跪了下来。苏武大声喝道：“起来！你们卑躬屈膝，有辱君命，就是活着，又有什么脸面回汉朝！”霍然，他拔出佩刀，向自己咽喉砍去。顿时血流如注，扑倒在地。卫律慌忙把他抱起，进行抢救。苏武昏迷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有了微弱的气息。常惠等人流着泪，把他抬到车上，推回帐篷。

且鞮侯单于被苏武忠义气节震撼，更想劝他投降。

一天，卫律把苏武、张胜、虞常都带进大帐，当众对虞常进行审判。他宣布了虞常的罪状后，一剑就刺死了虞常，提着血淋淋的利剑，指着张胜喝道：“张胜，你知罪吗？”张胜吓得发抖，跪在地上。卫律接着问道：“张胜，你与虞常合谋，死有余辜。你想死还是想活？想活就投降，想死就顽抗！” 说着，一剑向张胜刺去。张胜连连大叫：“我投降！”

这时，卫律转向苏武喝道：“苏武，你的副使有罪，你应该连坐，当斩！” 苏武镇定说道：“我没有参与张胜的密谋，又与张胜没有亲属关系，哪有这样连坐的？”卫律大怒，挥剑向他刺去。苏武面不改色，挺身不动，冷眼望着他。

卫律见杀鸡吓猴的计策未奏功效，换了一副面孔，劝道：“苏君，还是投降吧。你看我投降匈奴之后，单于封我为王，手下有几万大军，牛羊满山， 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你如果今天投降，明天就和我一样了。何必白白送死呢？ 让尸体无声无息在荒野腐烂，谁会知道你的忠义呢？”苏武没有搭理。

卫律以为他动了心，继续劝道：“苏君，别犹豫了，早作决断吧。你是我劝降的，我可以与你结拜为兄弟，共享富贵。如果你今天不听我的劝告， 以后想通了，想见见我，只怕都办不到了。”苏武厉声喝道：“你身为汉臣， 不知尽忠报国，反而投敌叛国。像你这样的人，还值得我再见吗？”他顿了顿，又说：“你受到了单于的信任，也不知道为他着想，随便杀人，甚至妄图挑动两国的战争。我警告你：谁胆敢杀害汉朝使臣，谁就会受到严厉惩罚。南越、朝鲜杀了汉朝使臣，整个国家都遭受了灭顶之灾！汉朝诛灭他们的国君，还把他们的人头悬挂在北门之上。我看匈奴的灾难，就要从今天开始了！”

卫律被骂得狗血喷头，灰溜溜报告单于。且鞮侯单于看出苏武是吓不倒了，就把苏武关在大窖里，企图折磨他的身心，摧毁他的意志。匈奴人不给他食物，也不生火。天降大雪，苏武嚼着氈毛就着雪吞咽进去。在滴水成冰的寒冬，居然挺了几天没有死。匈奴人以为他是神，决定把他转移到北海（今俄罗斯贝加尔湖）去牧羊。临行的时候，且鞮侯单于恶狠狠说：“哪天公羊下奶，就放你回汉朝去！”

苏武带着节杖只身流放到了北海。这节杖是使臣的标志，长六七尺，顶部略略弯曲，悬挂着彩色绒团，称为“使节”。后来，凡是出使外国的使臣通称使节了，尽管他们不一定手持节杖。当时的北海十分荒凉，杳无人烟。没有吃的，苏武掘逮野鼠、采摘草籽充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极艰苦极原始的非人生活。

过了几年，投降匈奴的汉将李陵前来劝降。李陵告诉他：他的哥哥苏嘉、弟弟苏贤因为一些偶然的细小过失，都畏罪自杀了。他的母亲已经去世，妻子也改嫁了。接着说道：“皇上春秋已高，刚愎自用，动不动就诛杀大臣， 夷灭全族。你在这里受苦，到底是为了谁呢？”苏武义正辞严地说：“我家世受皇恩，虽然肝脑涂地也甘心情愿。臣子对君主尽忠就像儿子对父亲尽孝。儿子为父亲而死，有什么可以怨恨的呢？你不要再谈了。如果你一定逼我投

降，我就死在你的面前。”李陵又羞愧又感动，喟然叹道：“唉，真正的义士；我和卫律，罪恶滔天！”他泪流满面，沾湿了自己的衣襟。

直到汉武帝死后，昭帝即位，匈奴与汉朝实行和亲政策。汉朝派来的使者要求遣返苏武，匈奴人撒谎说：他已经死了。

汉昭帝元始五年（公元前 82 年）汉使再度来到匈奴。苏武过去的随员常惠买通了看管他的匈奴人，夜晚悄悄摸进帐篷，会见了汉朝使臣，告诉他苏武还活着，并且替他出了个主意，教他怎样向单于要人。

第二天，汉使会见了单于，提出了释放苏武的要求。单于说：“实在对不起，苏武早就死了。”汉使说：“苏武没有死。我朝天子在上林苑打猎， 射中一只大雁。雁腿上系着一条绸带，上面写着苏武呈与天子的书信，奏明他在北海牧羊。像他这样的人，忠义动天，神灵共佑，怎么会死呢？”单于大惊，环视左右，无不懔然失色。他只好道歉，承认苏武还活着。

第二年（公元前 81 年）春天，苏武终于返回祖国。他在匈奴度过了 19 年艰苦卓绝的岁月，完全变成一个须发俱白的老人了。19 年来，汉武帝亲手交给他的“使节”始终没离手。拿着它牧羊，抱着它睡觉。因为它象征着皇上和国家，象征着自己的职责和尊严。回国后，汉昭帝让他到太庙会祭奠汉武帝。他把这根“使节”奉还给汉武帝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