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长眠在地下的千古回音

中国女兵在中国社会的发展进程中，始终是超前的女性群体。女兵们坚强而独立的人格，来源于她们对自身不懈的探索和追求。也许她们的生活远离我们太久了，以致不少青年人怀疑地问：“这是真的吗？”让我们翻开那些发黄的书信和遗书，与她们作一次心灵的交流，听听那些长眠在地下的英灵们的千古回音吧！

茅丽瑛烈士
茅丽瑛烈士遗墨

1937 年参加“救亡长征团”的茅丽瑛，1939 年被日伪特务暗害，牺牲时，

年仅 29 岁。在“救亡长征团”出征时，她有一篇著名的讲演：“我爱我的母亲，但也爱我的祖国。危难中的祖国，是更需要我们年轻的热血呢！我母亲老了。她身边又只有我一个女儿，她爱我，我爱她，我们平时是相依为命的。

但这时不同了，我要为祖国尽最大的力，就得离开她。否则，就不可能投身祖国的怀抱。我为这矛盾难过，但我到底还是决定选择前一条路。当我把这决定告诉她时，她悲伤地哭了。我流着泪跟她解释。你们看我眼睛都哭红了。我母亲的哭声几乎动摇了我的决心，但我想到侵略者强加于我们祖国、我们人民的损害和屠杀，我又坚定了下来。”

孙晓梅烈士

曾经是大家闺秀的孙晓梅，不愿受封建礼教的束缚，与在国民党机关谋事的丈夫离了婚。她在新四军给规劝她的母亲写了一封信，阐述了她对人生、家庭、理想、前途等诸问题的见解：“我是一个有理智和勇气的青年，我不会被人家利用和愚弄。我有我的人生目标、理想前途，我决不会让自己盲目地陷入黑暗的深渊里去。我有我天赋的顽强心，我不怕任何压力、威胁、非议，我能毅然地打碎封建礼教所束缚我的镣铐。我所要的‘名’和‘利’，是大众所需要的‘名’和‘利’，我并不希罕个人的‘名’和‘利’。对于这种问题，在我们的眼睛里看来，实在太平凡了⋯⋯我们除了为大众谋福利而奋斗外，个人的利益，本来是放在后面的。‘全忠不能全孝’，这是历来的忠臣义士的名言。母亲：请原谅我，不能如你的愿，让我自己去做封建社会下的牺牲品。”

冯和兰烈士

这些毅然从军的女战士，她们本与战争无缘。为了祖国的尊严和自身的解放，她们当了兵，然而，她们的内心深处充满了对侵略战争和侵略者的蔑视。孙晓梅在给姨母的信中说：“‘人非木石，孰能无情’，‘羊跪食乳，尚识天性之恩’，何况人乎！来信读后，心肺实有难言之痛！”“‘谁无父母？提幼奉负。谁无夫妇？如宾如友。谁无兄弟？如足如手。生也何恩，死也何咎？’正因为人类不应该残杀；然人已残杀我，而我能不自卫乎？想三四年来，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尸骨分飞，多少人战死沙场。想人生不免一死，不过死得其时而得所值乎！”“梅等不敏，然不愿做时代之落伍人，虽无能，亦必勉力追随历史之轮，如今天生活虽云清苦，愿自勉，决不做民族罪人。”1943 年，她被日本宪兵队抓住，宪兵队长本木立即设宴“招待”她，企图软化诱降。孙晓梅识破敌人的诡计，拍案而起，大骂鬼子，并愤然将酒席掀翻。本木恼羞成怒，将她押到龙潭老虎山山坳，残酷地剜掉乳房后再杀死。孙晓梅牺牲时，年仅 29 岁。

冯和兰生前给组组的书信手迹
身着戎装的赵一曼

被敌人俘虏的女战士倍受侮辱和摧残，她们往往是被反复侮辱后，又遭严刑拷打。即使这样也没有动摇她们的革命信念。她们在不停顿的思索中，熔炼着对人生的信仰和目的的追求。新四军女战士冯和兰被捕入狱后，在给姐姐的信中写道：“希望滋润了狱中枯竭了的生命，虽然这盏希望的明灯，

是如此地微弱的光线，保不定在今朝，在明晚，会被突然吹熄！许多人生前刻苦修行，为的是怕入可怕的地狱。其实，能够入地狱的人还是幸运的，因为佛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千百万苦难众生，挺身而步入地狱，佛是何等伟大的行动。”

赵一曼生前与她的孩子

这种对人生的参悟，是旧式妇女无法达到的境界。人们在钦佩她们大义凛然的革命壮举的同时，也不能不为她们表现的才华所仰止。

母亲，始终是最高尚的人生形象。战争曾使女兵们无暇顾及她们的儿女，但到了生命的终点时，她们往往还原出令人心碎的女性柔情。

1936 年的夏天，在东北日式的窄型铁轨上，一辆飞驰的列车押解着一名死囚犯。她就是黄埔军校女学员、后任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第二团政委的赵一曼。在战斗中，她不幸受伤被俘，在审讯室里，日本特务头子亲自审讯她，又对她施以皮鞭、火烧、竹签钉指等酷刑。解押的火车上，她一言不发，闷热的空气和着车轮碾压铁轨的噪音。突然，她说话了：

“给我一支笔。”

敌人以为这个强硬的女人，在死亡面前动摇了，连忙准备好纸和笔。只见她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用那只被打烂的手，一挥而就。

这是写给她儿子的信—— 宁儿：

母亲对于你没有能尽到教育的责任，实在是遗憾的事。

母亲坚决地做了反满抗日的斗争，今天已到了牺牲的前夕了！

母亲和你生前是永远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希望你，宁儿呵：赶快成人，来安慰你地下的母亲！我最亲爱的孩子呵：母亲不用千言万语来教育你，就用实行来教育你。

在你长大成人之后，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的母亲是为国而牺牲的！

一九三六年八月二日你的母亲赵一曼于车中

她死了。留下了一颗做母亲的心。133.江竹筠烈士

山西省云周西村，是一座在地图上都没有标志的小村庄。因抚养了一名16 岁的小姑娘而名闻全国。她叫刘胡兰，是一位抗日的女战士。在刑场上，她并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面对敌人，她只是从容地问了一句：“我咋个死法？”然后，平静地走向铡刀。她被斩首示众。这个中国农村朴实的女孩子面对死亡的气节，使很多人包括她的长辈为之动容。人们用最大的词汇评价她：“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1948 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隆隆炮声已经震动了封建的蒋家王朝。黎明前夕的重庆集中营里，女战士江竹筠的十指被钉满了竹签子，敌人又对她反复施行灌辣椒水、上老虎凳等酷刑。她手上滴着鲜血，脚上响重镣，摔开特务军士的挟持，那站立的身躯，使整个集中营的难友们为之骄傲。他们用各种方式表达对这位女性的敬意，其中的一首诗这样赞扬道：

你是丹娘的化身，你是苏菲亚的精灵，不，你就是你，

你是中华儿女革命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