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红军看到国际艺术的“赤色舞星”

1931 年,在中央苏区江西瑞金连续了发生两件盛事:第一所红军艺术学校——高尔基戏居学校诞生;红军第一个剧团——八一剧团成立。创始人是两名女兵。她们是被称为“赤色跳舞明星”的李伯钊与她的留苏同学、黄埔军校女生危拱之。李伯钊任戏剧学校校长。学校设立了戏剧、歌泳和舞蹈班, 还有一个专业性剧团——“苏维埃剧团”即原八一剧团。李伯钊亲任团长。学校先后培养了 1000 多名学员,为红军训练了 60 多个剧团。其中以红军一军团的战士剧社、三军团的火线剧社和五军团的猛进剧社最为活跃和出色。各个剧团的演出剧本大多数是李伯钊的作品,她写的《扩大红军》、《无论如何要胜利》、《工农团结》、《一起去抗日》等,都是苏区最流行也是最受欢迎的剧目。她作为红军第一个剧团——八一剧团的创始人,既是编剧、导演和晚会的组织者,又是主要演员。

李伯钊的同学危拱之也是位极具魅力的女性,编剧、导演、舞蹈、歌泳样样拿得起,不能想象的是这位红军艺术家的双足竟是“解放脚”(即缠足后放开的,趾骨受损伤)。革命前,她第一次提出剪发、要解掉裹脚布时, 大哥严厉地说:“谁要剪发、解掉裹脚布,我就砍掉她的头。”这个弹足的女孩子,在 1927 年勇敢地报考了中央军校,按照步兵操典进行了严格的训练,军校毕业后,她又挂着红色的牺牲带(被俘后自尽的武器),投入了著名的广州起义。她奋力挣脱封建社会对女子的束缚,千里迢迢到苏联学习现代知识和现代艺术。从缠足到表演现代舞,不仅反映了危拱之心理的一个复杂而艰难的历程,同时也标志着中国妇女追求自身独立和解放的世纪性的跨越。

旧社会有“好男子不进赌场,好女子不进戏场”之说。女戏子是“艺妓” 的代名词。即使演戏,男女同台也不是正宗的。在中国传统戏剧的组合中, 越剧团是青一色的女性;京剧团是青一色的男性;著名的“四大名旦”,都是男人。如 果女子能登台演京剧,中国戏剧史上,很可能就没有梅兰芳了。

  1. 李伯钊在延安(1939 年)

红军中的文化女兵吃的是红米饭,喝的是南瓜汤。她们追求的艺术却堪称“摩登”。当时话剧刚从西方引入中国,被人们叫做“文明戏”,它的对象也只是大城市中的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县级以下都看不到。李伯钊、危拱之们在红军中普及和创作现代艺术的速度,在艺术史上应该是个奇迹。

红军演出的现场富有天然的戏剧性和创造性。舞台是就地搭置的,幕布是用被单拼接的。松枝是他们的灯光;一支口琴就是全部的乐队;连演出服装都是自己改裁缝制的。演员没有化装油彩就用炭代替;没有胭脂就用红纸蘸水模拟。艰苦的条件并没有削弱剧团演出的效果。他们创作的反映部队生活的节目一拉开帷幕,台上、台下顿时融为一体,口号声、鼓掌声响成一片。当李伯钊和危拱之表演从苏联带回的《红军舞》、《海军舞》、《乌克兰舞》

和美国舞蹈家邓肯的《巴黎墙下》等舞蹈时,全场一下子轰动了!只听过山歌小调,看过活报旧戏的苏区军民,第一次看到了“国际艺术”。他们的演出成了中央苏区文化生活的盛事。

  1. 李伯钊(左四)与莫斯科中山大学柳圃青(左一),张琴秋(右四),

    沈泽民(右二)等(1927 年冬于莫斯科)

在艰苦的战争年代,看女兵的演出,是享受;女兵的存在,对那些浴血奋战的田战士来说,更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这是一个真实的、未加任何修饰的红军女宣传队员在长征中过雪山的记录:‘过雪山时,凌晨 3 点,队长和

指导员就把我们叫醒,部队 5 点动身,我们必须提早到显要处塔鼓动棚。时值初夏,我们身上只有一件单衣。这里居民稀少,找不到吃的,更找不到烈酒、生姜等御寒的物品。队长、指导员要我们每人找了一根木棍,把能穿的、披的全部拿了出来,待寒冷时裹在身上。还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块布,让大家把脚包上,套在草鞋里。他们不知从哪里找一些辣椒,熬了一锅椒汤,我们热热地喝了一顿,便带上锣鼓、竹板子上路了。来到山下,气温骤降,地下的雪冻得硬梆梆的,木棍着地发出‘咚、咚’的响声。走到山腰,狂风大作, 冰雪横飞。脸上、身上冻得像刀割,我们把所有能披的东西都披在身上,也无济于事。越往上爬,空气越稀簿,呼吸越困难,有的想坐下来喘口气,结果坐下去就再没有起来;有的停下来,远处一望,雪光刺目,眼前发黑,一头栽到地上,再也没能起来。看到这情况,队长、指导员马上组织我们拿出锣鼓,在路边给部队加油,提醒大家,按军部要求,不要停步,不要抬头看, 不要坐下来。军领导的总结起了作用,我们的鼓动也产生了效果。一队队的红军战士,从我们身边开过。接近山顶,暴风更狂,呼吸更难,大雪像棉花团一样落下来,不少人走到这里,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就跌进了峡谷。为了给部队鼓劲,我们又在风口上设立了宣传站:‘加油啊!前边就是山顶了!’‘谁英雄,谁好汉,雪山顶上比比看!’风雪中,我们激情地唱起了《少年先锋队队歌》:走上前去啊/曙光在前/同志们奋斗⋯⋯高山缺氧,本来呼吸困难,再加上憋气一唱,我的鼻口流血,胸口像塞了棉花一样难受,但我仍然鼓足力气唱下去:勇敢向前/稳着脚步/高举革命红旗

/⋯⋯看着我们这些体弱的幼小的孩子,站在风口上宣传鼓动,红军战士都很受感动,特别是那些有病的同志,看着我们激动地点点头,拼尽所有的力气, 向山头爬去。”她,就是后来当了八路军 115 师电台台长的,红军中年龄最小的女兵王新兰。每一个从她身边走过去的红军战士都会记得她。

31.危拱之(1949 年)

  1. 红军剧团演出的《红色机器舞》(埃德加·斯诺摄于 1937 年)

红军的两万五千里长征,震动了全中国和全世界。历经 12 个省市,把革命的火种撒播在人民的心间。红军中的女兵更是举世瞩目。1936 年巴黎《救国时报》曾刊登记者杨定华写的通讯,从《从甘肃到陕西》,记者写道:“在这里更有意思的是,几位汉、回农妇对于红军中做政治工作的女战士,她们觉得这些女战士言语行动明明是女子,但细看她们穿着戎装、麻鞋、又缠着

绑腿,佩着手枪,雄赳赳的,又引起她们的怀疑。于是几个农妇格外亲热地牵着一个女同志向她们家跑。一会儿,所有女同志都被当地回、汉农妇牵到她们家里去了。因为她们对女同志是男是女还抱一点儿怀疑态度,所以向女同志‘实行检查’⋯⋯红军同志当时弄得莫明其妙,大家哗然一笑。然而这些‘实行检查’的农妇则更进一步亲热,请那些红色女战士上炕。女同志不仅被请上炕,而且被农妇们请吃了很好的晚饭呢!我想,这不仅是因为女性之间更亲切的关系,而且是因为她们对万里长征的女战士确抱着无限羡慕和敬仰。”

  1. 《统一战线舞》(埃德加·斯诺摄于 1937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