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身上的伤痕是光荣的奖证——解放战争时期的女兵（1946—1949）

1947 年春，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隆重召开首届庆功大会，表彰宿北、鲁

南、莱芜三大战役的 800 多名功臣。庆功大会在山东省胶济县举行。莱芜战

役中，华东野战军 6 个纵队歼灭敌人 5 万多，解放了胶济县 20 多个城镇。纵队司令员叶飞总结了战斗经验之后，把话题转到一名女兵的身上，他说：“我想，如果全纵队的医务人员，都以她为傍样，那么以后战斗中，一定不会丢掉一个伤兵，一定都会医治好，不会有一个伤兵叫苦。我说她不仅立了功，她应当成为全纵队的模范医务人员，你们赞成吗？”万名指战员齐声回答： “赞成！”她，就是特等功臣，女卫生员蒋南屏。在宿北战役期间，蒋南屏所在的三旅直插敌人的心脏，保证了整个战役的胜利。蒋南屏紧跟着部队，在自己负伤的情况下，两次冲进被敌机轰炸着火的民房，抢救出负伤的战友。她没有把自己看成是伤员，照样抬担架、烧开水照顾伤员，硬是跟着团队从苏北打到鲁南，又从沂蒙山打到胶济线，千里跋涉，直到莱芜战役的胜利。鲁南战役结束后，她所在的部队由新四军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

中国女兵的历史又掀开了新的一页。

1946 年 6 月，蒋介石公然撕毁停战协议、政协决议等一切和平协议，大举围攻中原解放区，并以此为起点，对解放区全面进攻，把空前规模的全面内战，强加在中国人民头上。中国共产党领导解放区军民奋起自卫，英勇抗击蒋介石的进攻。抗日时期的八路军、新四军自 1947 年 3 月，改编为中国人

民解放军。解放战争中，中国人民解放军如风扫残云般地消灭了国民党 800 万军队，胜利的捷报一个跟着一个。在中国女兵的历史上，解放军女战士参加的战争规模是最大的。

李兰丁（前）率医疗队在前线抢运伤员（1948 年）
丁志辉担任中南援朝医疗手术大队副大队长赴朝参战（1951 年）
郭俊卿与朱德总司令（1950 年 9 月）
江汉军区女军医王英强（前）怀孕数月，仍在前线争抬伤员，战斗结束后，王英强流产（1948

年）

中国人民解放军按所在驻地华北、西北、华东、东北分为第 1、2、3、4、野战军。野战军里的女战士大都在医院、通讯站和文工团里工作。华东野战军中女医务工作者占全体前方医务人员的 30%。她们中有人担任纵队卫生部副部长、医院院长、医疗队长、医务主任、室长、指导员、医务员、连队卫生员和转运分站站长等，经常工作在距火线只有数十里的原野山村，在隆隆的炮声中，在美蒋飞机的狂轰滥炸下，不知疲倦地抢救一批批的伤员。她们频繁地随部队转移，保持着每小时 10 公里的行军速度，并学会了爬墙翻屋、通过障碍、越过沟渠。有时要持续一二百里的急行军赶到指定地点，马上开始抢救治疗工作。被称为“中国的南丁格尔”的女医疗队长李兰丁，跋山涉水，在上有飞机轰炸、后有敌军追击、连天大雨、水深齐膝的条件下，把 500

名伤员送到安全地带，她在抬担架过沟时，撞断了两根肋骨。东北野战军 39

军野战医院院长丁志辉，参加了锦州、沈阳、天津诸战役，她领导的医院创造了全军治愈率最好的成绩，五次荣获“全军模范”的称号。东北野站军 41

军 398 名女战士，有 140 人立功。在睢杞战役的紧急关头，雷电破坏了指挥

部与前方的电台联络，女报务员陈炎从下午 3 时一直工作到晚上 1 时，终于

接通了联系，又持续工作到凌晨 4 点，出色完成了任务。获华东野战军一级人民英雄奖章。

女兵们的事迹，在前线和后方被战士们传颂着。

杨玲在豫东战役缴获的敌坦克上（康矛召摄于 1948 年）。
华东野战军女翻译朱青（右一）陪同马歇尔、张治中、陈毅在山东济南视察（龙实摄于

1946 年 3 月 2 日）。

1945 年，八路军热北军分区独立团来了一名奇怪的士兵，他睡觉从不脱衣服，要是在老乡家集体睡土炕，他喜欢挨在边上占个窝，把刺刀枕在头下，枪横在另一个战友的被窝旁放“警戒”。部队出发前，他总是骑马先出去“溜” 一圈，再赶回集合，为此，他不知被连长“克”过多少次。更令人不解的是，他从来不和战友们一起上厕所，好奇心驱使着并无恶意的战友们，去揭开这个谜。在一次战斗间隙的打闹时，一位战友突然抱住了他，只见他一扭身，拔出刺刀，大吼道：“谁要给咱开这个玩笑，别怪咱动刺刀！”他跑去找支部书记，哭着告发了那些随便搜身的战友。战友们当做怪癖理解了他。这名有怪癖的士兵，打起仗来，一点也不含糊，策马追击、白刃格斗，历经数十次战斗，荣立特等功一次，大功三次，小功四次。他从战士提升为班长、排长，打完了日军、打老蒋。到著名的辽沈战役时，他已经是机枪连的副指导员了。解放战争史上一场空前的阻击战，在大拉子山展开，国民党投入了 11 个师的重兵，企图解锦州之围。百十发炮弹的呼啸，把阵地炸成了一片火海，子弹打光了，他率领战士们从烈士的手中取出步枪，冲向敌群。惊心动魄的战斗进行了三天三夜。到第四天，兄弟部队上来换防时，全团 2000 多人，好

胳膊好腿撤下阵地的指战员不满 500 人。在这场恶战中，他是全团的幸免者之一。战士喜欢这个兵头，他不仅能打仗，还会体贴人。滴水成冰的日子，是他为一个尿床的战士洗被褥，还向老乡觅土方为这人冶病。这个战士被感动了，原来，他是怕苦、想家，装的尿床。后来，这个战士在大拉子山战斗中牺牲了。副指导员跟着部队从东北南下打到广东，直到全国胜利。1950 年，长期艰苦转战的他，终于被送进了医院。人们吃惊地发现，他患的是严重的妇女病。这位南征北战 5 年的战斗英雄，竟是女儿之身。她叫郭俊清，刚满

20 岁。她是替父报仇瞒着家人当兵的，为了让部队收留她，她虚报了年龄，更改了性别。战争结束了，她到了懂得谈情说爱的年龄，严重的妇女病，使她不得不做了子宫全切手术。她拒绝了在战争中与她建立深厚感情的男性伙伴赤胆忠心的追求，把自己的爱情之火无情地掐灭了。她有她的理论，就像当年女扮男装一样。为了战争，她牺牲了一个女人应有的一切。

女记者戈扬采访军调处执行小组国民党代表（康矛召摄于 1946 年）
三野文工团的女兵在战壕里度过 1949 年元旦
第二野战军文工团女战士在进军西南的英模大会上
在进军大西南中，文工团的女兵在浦镇火车站欢送 99 分队远行。

101.19 兵团政治部组织部干部刘平和金岚解放西安后在部队驻地（1950 年）

西北野战军文工团女兵在荔北战役中为伤员洗血衣
进军新疆途中的女战士徒步横跨戈壁滩

104.18 军女战士到达西藏后，向群众散发传单

就在郭俊清随东北野战军结束平津战役；就地休整期间，位于中原的洛阳战役的帷幕即将落下。部队的紧急集合号响了，一名女兵慌忙地从老乡的屋里钻了出来。她用手举着的高梁秆上，挑着滴水的胶片，跑进了急行军的行列。她就是解放战争中唯一的女摄影记者杨玲。她身背的照相机是 1943

年打莒县时缴获日军的战利品。从 1946 年发表第一幅照片《联合国救济总署人员参观山东军区幼儿园》起，她的足迹始终跟随着华东战场的每一次战役。1949 年 1 月 10 日，历时两个多月的淮海战役已近尾声，大片的村庄经过反复的战争拉锯，到处是断壁残垣。忙了一天的杨玲，午夜才找到一处残存的牛栏歇脚。她和战友们每天都被胜利的捷报鼓舞着，她随部队从许昌打到漯河，又从开封打到洛阳。这是歼敌最多的一次战役，国民党精锐部队黄伯韬、杜聿明兵团全军覆没。她倒在草堆里，听着牛嚼草声，闻着牛粪的臭味，曳光弹在低空划着亮弧。突然，部队骚动了：“敌人的坦克逃跑了！”杨玲闻声而起，她从骑兵团直奔战车大队，翻身越上了冲在前面的一辆坦克，举起了手中的照相机。战士们看她是个女兵，生怕她掉下去，便用身体将她围住。她稳稳地站在坦克上，按动了一次次快门，将追截敌坦克的过程全部拍了下来，为战争史上最大的歼灭战——淮海战役，划了最后一个句号。

1948 年，全军闻名的女医疗队长李兰丁，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位于河北平山县西柏坡的中共中央所在地，向党中央汇报了华东前线的情况，特别是华东女战士的事迹。邓颖超同志在感动之余，写了《向华东野战军前线战地工作的女干部致敬》的文章。文中详细介绍了蒋南屏、丁惠清、李兰丁、姚健等同志，她充满激情地写道：

“你们活着的，身上的伤痕将永远是你们光荣的奖证。那些牺牲了的烈士，她们的英名将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你们是中国人民的优秀女儿，你们是人民解放军的好干部，是中国妇女的光荣！”

进军西藏的女兵，在仙人桥上转运粮食。
参加土改的解放军女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