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洒人间——献给“希望工程”

毕丹

雁终于北归了，携着南国温和的雨露、芬芳的气息归来了。年复一年， 雁成为南北的报信者，人间的希望。明朗的碧空中，雁群敏捷、轻盈地变换着队形，最终以“人”字定形，这再简单不过的“一撇一捺”，居然支撑起千里之遥的两颗心。我的眼又一次浸润了，透过泪水，“人”字渐渐成了娘的脸。

一

我终于要见到“娘”了，这世上我最亲的人。

这个陌生而又无比亲切的城市，有我亲爱的母亲，这个崭新的世界，有所有爱我的人。

十年前⋯⋯ 二

娘在苍苍的土地上流完了最后一滴血，默默离开了，留下一片永远干裂的黄土地，留下我们兄妹 4 个。那日天没有太阳，却出了好多血，映红了天空，映红了娘的坟，映红了跪在坟前的我，也映红了我脸上的泪珠。我的眼流泪了，我的心也流血了⋯⋯

三

后来，哥结婚了，娶了漂亮媳妇，可爹却哭了。爹说这是换亲，我到 18 岁，嫂子家就来娶人，娶我。爹是双颊混浊老泪，我是两行涩涩苦水，那年我 6 岁。

四

我说早晨的太阳不美丽，傍晚的红霞更悲伤。我成了这个家的小主妇—

—爹、哥、嫂、大妹、二妹的家。爹可怜我受累，爹疼我，可我还是想娘。爹说我梦里还喊“娘”哭醒了哩，他也哭了。以后，我不流泪了，但苦水还得咽。

五

小毛驴踢踢哒哒进了城，爹又带我进城了。城里好热闹。乡下娃看小城

——人间天堂。城里有甜甜的水果糖，城里有香喷喷的煎饼，城里还有一所小学校。

小学校里有好多小伙伴，有好多书，有好多知识。我只想站在窗外，踮脚望望，看老师怎么教小伙伴们学写字，写一个大大的“人”字。

我背着爹做了一只灰布小书包，装满了童年的希望，放在衣箱的最底层。那是我第一个梦⋯⋯

六

小孩子心里藏不住心事。爹望望我转过身去，爹心口又流血了。“爹，俺不念书。”我跪下了，“俺等 18 岁。”

我家穷。七

村里来人了，跟爹说了什么。后来，城里小学校也来了人，给爹一些钱， 我躲在门后望。

爹笑了，他说可以上学读书了，南边有人寄钱来，说专门给我这女娃的学费。信封上有“希望工程”几个字。爹又哭了，说他对不起我娘，让我受了这么多年苦。我抱住爹脖子，紧紧贴着爹脸。

取出打了褶的灰布书包，取出满包的希望，圆了我第一个梦。我发誓一定要学会信封上的 4 个字——希望工程。

八

我尝到了学校的乐趣，苦趣。苦过了，擦干泪，哪怕是爬也要前进，“人”字稳稳的三角支撑，每月的 30 元汇款。我可以负自己，却不可以负了南方那颗满载希望的心，不可以负了这个社会。

我继续向前爬⋯⋯ 九

我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领到初中毕业证，带着这颗虽未成熟却也饱尝甘苦的果实，南下，去见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娘”。“娘”滋养了我 5 年，用人间最甘的露水，人间最深的希望。

我要叫她一声“娘”。十

“娘”躺在床上，躺了整整 20 年。“娘”是位清洁工人，用一生的积蓄

浇灌了一棵树苗，用 5 年关怀使它即将开花结果。“娘”流泪了，白发上也挂了晶莹的泪珠，皱纹中也淌上了泪水。

“娘！”我跪下了。跪在我最亲的人面前。尽管她失去了双腿，但在我看来“娘”仍是最完美的。在儿女眼中，母亲永远是美丽的。

我放下了行李，就让我陪“娘”度过孤苦的晚年吧，女儿应该报答娘。天空响起一声鸣叫，我和“娘”都抬头望去。就是那支雁队，在空中刻

下深深的“人”字，稳健地向远方飞去，用“人”将春天的“希望”洒遍人间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