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乐

李雪

师范生就是不一样！ 16 岁就尝试初为人师，同龄人望尘莫及。五月末曾下小学见习两周，十来年学校生活，大家互称同学，这回重返校园，身旁的人都是同志，好过瘾！

经领导分配，成为一年级的见习班主任。一年级，低了点儿，不过班主任嘛，挺新鲜。认为自己口才不错，就告诉辅导老师，我自己去“推销”自己，学生准接受。刚进班级门，一个学生就扯开嗓子喊，“大姐姐，你找谁？ 班级不能随便进。”哇，真把我镇住了，“啊”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辅导老师连忙解围：“这是新来的李老师。”开头不顺。

听课是见习的主要任务，高年级的，中年级的⋯⋯能听的课都听了，语文、数学、英语⋯⋯累呀！和中考时拼命差不多，不过还是心甘情愿，当惯了学生，让别人称呼几声老师，浑身都舒服。

学校布置学生填表。“老师，我虚岁 8 岁，我属什么？”一个小女孩问

我。坏了，我只知道自己 1978 年出生，比我大一岁的属蛇，比我小一岁的属羊，连周岁和虚岁都分不清，她问我她属什么，如何是好？觉得脸上毛孔发胀，在脸红透之前我必须离开。多亏反应不慢，强挤出一个笑：“你可以下午再交表，属什么应该问妈妈，对不对⋯⋯”逃开后叹了口气，“对不对” 自己偷乐，我也得回去问问妈妈，学学子鼠丑牛之类，“以防不测”。当然， 10 分钟后我就能掌握，而且运用自如了。可下午，小女孩把填得整整齐齐的表交上来，再没人问我她属什么，遗憾。当老师，难呀，一些琐事必须知道！

“老师，今天月亮什么时候升起来？”小男孩问。这个男孩子长得很机灵，不过智商一定不怎么样，我暗想。上幼儿园的时候，阿姨就告诉我，太阳落山，月亮露头，他竟问我今天月亮什么时候升起来。不过我很有耐心， 教育理论也学得不错，便运用一下“启发式教学”，指着天空问：“现在天上的是什么？”“太阳。”“好，老师再问你，昨天月亮什么时候升起来？” “我妈说，昨天是下弦月，太阳升到头顶上，月亮升起来。”惊讶！从没听说过月亮白天升起来。怎么回答他？满脑子疑问。好悦耳的铃声，松口气： “先去上课，有时间老师再告诉你。”找到一个正在实习的校友：“师姐， 月亮是怎么升的？”“初一初二是新月，它跟太阳一起升起来；初四初五是右边凸出来的蛾眉月，太阳升到差不多 1/4 高度时升起来⋯⋯”一旁的我只有瞠目结舌。师姐说，等二年级开了地理课老师会讲的。问了几个关于当天月亮的数据，很没条理地告诉学生，他竟挺满足：“李老师，你知道的真多！”好惭愧，以后尽量避免和这个学生接触，再问问李老师月亮什么时候升之类就不得了了！当老师，难呀，没有真才实学可不行！

一次听美术课，课题为《保护鸟类》。美术老师问：“鸟能干什么？” 学生非常配合，“鹦鹉能说话。”“八哥也能。”“燕子吃虫子。”“孔雀让人看。”“鸽子能送信。”⋯⋯听到鸽子，不知为什么竟想到烤鸽子，实在诱人，顺口小声说了一句，“还能吃呢！”旁边坐着的一个男孩立刻举手， 大声告诉老师“鸟能吃”。脑子里嗡了一下，知道错了，可晚了，美术老师批评了这种错误想法。课下，这位老师问这个男孩子“为什么说鸟能吃？” 我没教过学生什么是义气，唯一的结果，他出卖我说，“李老师说的。”我硬着头皮说：“鸡、鸭也属于鸟类，它们是供食用的，你刚才没讲清楚！” 最后这件事也不了了之。当老师，难呀，无论情况如何，必须时刻约束自己

的言行。

见习生没有讲课任务，不过辅导老师说我能讲，试着讲了几节，效果还行，感到很欣慰。为了讲一节课，我起码要准备两个小时，不容易呀！我这个李老师钉门帘，修灯管，什么都干，还是第一次干这些活，手发抖，腿打颤，可谁叫我是李老师呢？现在想想，当时算得上大智大勇。

没和学生打招呼，见习期满，悄悄回到学校。之后的几个星期，见习一直是我们议论的话题。一天回家路上，和朋友谈到一个矮个子同学初到小学， 值周学生拦住他硬问他为什么不戴红领巾，也谈到学生叫我“姐姐”。“学生叫你姐姐？”她的酒窝一颤一颤，我呢，摇摇头，咂咂嘴，无话可说，不过还是觉得，为人师乐，乐为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