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一人体验海难

在凡尔纳这个极富想像力的孩子头脑中,始终难以抗拒大海的诱惑,他每当读到有关海洋的书,就会如醉如痴地沉入无边的幻想之中。

当时,凡尔纳最喜欢读英国作家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以及瑞士作家怀斯的《瑞士家庭鲁滨逊》。

凡尔纳时常被书中那些生动的故事和丰富多彩的细节描写而激动不已,每每看到主人公那英勇顽强、扣人心弦的冒险经历,都不由得掩卷长叹,拍案而起,心灵中掀起滔天巨浪。

尤其是《瑞士家庭鲁滨逊》,更让他手不释卷,百看不厌。因为这部作品所描写的,并非是一个独胆英雄在荒岛上的艰苦生存奋斗,而是一个家庭一起流浪到一个孤岛上的故事,他们同甘共苦,生死不离,终于使整个家庭脱离了苦难,重获幸福。

在这种激情的鼓动下,不安分的凡尔纳头脑中又产生了一个奇特的念头:要像鲁滨逊那样,去孤岛上体验一下。

于是,他独自跑到了尚特内以下的那段卢瓦尔河的一个小岛上,自己想像着由于遭遇到海难而不得不在那里流浪。

经过短暂的“绝望”之后,凡尔纳开始在小岛上“艰难生存”,他一边找一些树枝搭窝棚,一边心里自豪地憧憬着冒险中的情景:“这是多么有趣啊!我就‘不得不’在这里安下身来了,会不会遇到岛上的野人呢?”

钻进自己搭好的窝棚里,凡尔纳开始兴奋得快要发狂了,他终于体验到了鲁滨逊的“成功”漂流。

凡尔纳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坐在窝棚里,聆听着小岛四周的响声:除了海浪声和风儿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天地间静极了!

太阳渐渐偏西,凡尔纳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开始,他还在忍受着饥饿的煎熬,并且想像着鲁滨逊们也会不得不面对这种考验。

但是慢慢地,饥饿终于占据了上风,凡尔纳已经有点忍受不住了:“这种感觉真太不好受了,那些遭遇海难的人们饿上好几天,会是什么滋味啊!而且不仅要面对饥饿,他们还要防止野人的侵袭,真是太可怕了。”

天色越来越晚了,恐惧和饥饿已经完全占据了凡尔纳的内心:“还是算了吧!要在这里呆长了,简直就是一个恶梦。家里多好啊!能吃上可口的饭菜,还有保尔和我一块玩。唉!海水一退就马上回家去吧!”

时间在慢慢地过去,海水终于退下去了,凡尔纳已经早把鲁滨逊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迫不及待地逃离了小岛。

一回到家里,他就奔向饭桌,然后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一家人看着他那饿死鬼托生的样子,不由得又好笑又疑惑:“今天他怎么这么饿啊?”

就这样,凡尔纳的海岛处子秀结束了。等夏天过去,一家人又回到了南特。

凡尔纳14岁的时候,全家搬到了小山丘上的让·雅克卢梭街6号,证券交易所和法院中间的一所宽敞的新居。这样皮埃尔工作起来就更方便了。

这里距河边只有几十米远,凡尔纳仍然有机会跑到码头上去,搜集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带给他的各种“海上见闻”。

凡尔纳对自己的表姐卡罗利娜,从懂事时起就深深地迷恋她。想起她1839年在盖尔谢表演时那优雅的倩影,怎能不叫人产生某种忧伤呢?她那时才12岁,但已经回眸凝视比她小一岁的表弟凡尔纳了。

卡罗利娜长得十分美丽,但是行为却略带轻佻,为了使自己在周围的小伙伴中树立威望,她对取悦一位少女所能提供的各种艺术手段早已心领神会。

12岁姑娘常常是缩小了个子的女人,竭力施加影响、对敬意十分敏感的少女不乏其例。她们相当乖巧,懂得只要招人喜爱就能吸引人。

这位疯疯癫癫,感情充沛的表弟,曾冒险地作过一次离家出走,他可是一种易燃物质。让他着火吧,对她来说,这兴许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尽管她并不热衷这种游戏,但即使她不触动他的心,他向她作出的献媚无疑会撩起她的虚荣。

这是一场游戏,对卡罗利娜来说压根儿算不了什么。倒霉的是,凡尔纳这位多情的小伙子,他拼凑了各种越来越专断的梦想。他切切实实地思念她,自以为有朝一日能将自己的生命与这位俏丽的表姐联系在一起。

一天黄昏,凡尔纳走进了母亲的房间,脸涨得通红,低声对母亲说:“妈妈,我想对您说一件事。”

索菲以为凡尔纳又惹祸了,尽量镇定地问:“我的儿子,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凡尔纳羞涩地说:“我发觉,我爱上表姐卡罗利娜了。”

索菲大吃一惊:“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我对这位姑娘产生一种强烈的兴趣,她不止一次地闯入到了我的梦境之中,而且在好几个月的时间里,她是唯一地占据着我的心境。”

但是,索菲非常了解卡罗利娜的品性,她劝儿子说:“既然这样,我不得不提醒你,亲爱的儒勒,这可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事实可能根本不是这样,你表姐压根不会有和你相同的想法。”

凡尔纳对母亲的话深感伤心:“妈妈,但愿不像你说的一样,否则我会伤心死的,因为我坚信我真的爱上了她。”

但卡罗利娜注定让凡尔纳伤心。两人渐渐长大。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深。这位少女已长大成人,也就是说,已到了结婚的妙龄,然而,凡尔纳却仍像少年时代那样局促笨拙。

1846年,凡尔纳中学毕业,虽然他是个出了名的“娱乐大王”,学习并不非常刻苦,但还是轻而易举地取得中学毕业证书。

随后,凡尔纳面临着一种筹划就绪的前途。皮埃尔制定的家庭计划早已形成,要实现这项计划并没什么困难:他是长子,理所当然地要接替父业,保尔将去当海军军官,至于他们的几个妹妹,她们将要过门出嫁。

因此,凡尔纳离开学校之后,父亲要他开始接受法律教育,把他留在南特自己的事务所里攻读法学。他所使用的是当时通用的论著和教材。虽然他并不喜欢做这些事,但又无可奈何。

这些功课并未排除他的痛苦。这种痛苦是在当他听到卡罗利娜订婚的消息时产生的。

1847年冬天,为卡罗利娜举行订婚舞会的时刻来临了,这对于一位姑娘来说,可是一个她使用大自然提供给她的武器开始其女性战斗的时刻。

卡罗利娜实在非常俊俏;她的所有表兄弟和别的许多人都纷纷向她求爱。她开始漫不经心地逐个品评她的求爱者。她认为,年纪尚轻的凡尔纳不是一个可靠的对象。求婚者不乏其人,卡罗利娜只需在这伙年轻人当中加以挑选。

他们之中的一位似乎显得特别殷勤,凡尔纳对他产生一种强烈的嫉妒。哦!让·科米埃这个家伙!凡尔纳一直盯住他不放。

可是,这个可怜的让·科米埃大概也跟他一样受到鄙视,因为卡罗利娜选择的居然是德佐纳!

消息传来:婚礼在来年4月27日举行!这对凡尔纳而言简直是当头一棒。

凡尔纳伤心至极地想:“我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吗?那我除了死掉,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凡尔纳对卡罗利娜所能形成的计划就这样破产了,对此,他的父母并没感到恼火,这是意料之中时事。大概是他们并不赞成表亲之间结合的缘故吧?

为了让凡尔纳避开这场婚礼,以免他受到更大的刺激,于是决定让他离开南特,到巴黎去参加开学时的法学考试。

1847年4月初,凡尔纳登上轮船,沿卢瓦尔河逆流而上,中途再转乘通往巴黎的火车。于是他生平第一次坐上了火车。

到了巴黎,凡尔纳住在姑妈夏律埃尔泰雷兹街2号的家里。面对着脾气暴躁的姑妈,家里人都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惹她,所以凡尔纳心里非常郁闷。

凡尔纳在致父母的信中说:“这幢住宅里,是没有空气也没有声音的枯井,简直没办法住人。”

因此,他每天早早起床,急忙吃过早点,便匆匆赶到塞纳河左岸拉丁区,一直很晚很晚才回到下榻处。

在夜朦胧、月朦胧的寅夜里,古老的唐贝大厦这个庞然大物从雾霭中突然出现在迟归的夜行人眼前,不由使他置身于历史河流之中;如同在回到300年以前。

虽然考试在即,但凡尔纳为了排遣心头的郁闷,竟然躲在房间里一口气完成了从去年冬天就开始的五幕诗体悲剧《亚历山大六世》。

随后,凡尔纳通过了第一学年的法学考试。考试一结束,他就从巴黎出发南行,告别巴黎前,他在皇家广场流连忘返。瞻仰了他心中的“圣人”雨果的宅邸:沉睡的四壁、紧闭的百叶窗、广场悄然无声的古老住宅。这儿是巴黎古都的心脏,在这里曾住过许多名人骚士,如黎胥留、高乃依等。

在凡尔纳看来,这个既往的朝代,依旧那么生机勃勃,那么声威煊赫,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王朝已临末日。

离开巴黎,凡尔纳来到父亲的家乡普罗万,在姑妈们的家里住了些日子,在那里,他重新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秋天,他必须勤奋攻读,准备迎接冬季大考。

母亲给他来信了,顺便提到表姐卡罗利娜已经举行了婚礼。凡尔纳彻底断了念头,立刻返回了尚特内,他毫无热情地泡在法学书堆里,等待开学。

只是那一段时间里,他总是表现得心不在焉,沉默寡言,面带忧郁,甚至有时半天都看不到他的身影。索菲和皮埃尔对此深感担忧。

皮埃尔说:“儒勒又不知道到哪儿闷起来了。”

索菲长叹一口气说:“是啊!他老是这么压抑,早晚会出毛病的。真没想到,卡罗利娜的结婚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打击。你注意了没有,他现在拒绝和女孩子一起跳舞,而且时不时表现得很暴躁。”

其实,凡尔纳的痛苦并不只因为失恋,而且由于自己无法自主地选择自己的前程。

保尔报考了海军学校,虽然因为体检不合格而未能过关,但随后却到一艘船上作了船员,而且当年冬天就随船开往印度洋的一个岛屿。他真羡慕保尔,终于能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而自己却还要无奈地啃那些无聊的法学书籍。

尽管如此,凡尔纳却从未放弃自己的文学创作,他继续进行剧本的写作,他的诗曾经在南特的文学团体中广为传颂。

凡尔纳由此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坚信自己有文学的天赋,将来肯定会成为一名作家。

1848年革命前夕,包括资产阶级在内的法国民众,特别是青年一代对法兰西王朝的不满情绪,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2月,工人和革命群众拿起武器,艰苦奋战了几天后,终于推翻了七月王朝,并于25日宣布成立共和国。

但是,革命的成果很快就被资产阶级窃取了,他们随即挑起了内战。巴黎的工人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于6月举行了规模更大的起义,然而,由于敌众我寡,起义终于被血腥镇压下去,一万多名工人倒在血泊之中。巴黎被白色恐怖笼罩着。

而凡尔纳生活在父令必行、有禁必止、家训甚严的古板家庭中,处于法律学教条和罗马天主教教义的双重压力下,没有个人自由可言。他在六月革命刚爆发后来到了巴黎,参加第二次法学考试。当时,姑妈夏律埃尔已经离开巴黎,他和表哥亨利·加塞住在一起。

1848年7月17日,凡尔纳从巴黎发出的一封信,给皮埃尔开列了他的旅费的明细支出帐:30天的伙食费合75法郎,住宿费40法郎,交通费100法郎,同时还描述了这次骚乱所造成的损失。

我看得出来,您在外省一直感到恐惧;您比我们在巴黎还要害怕。著名的7月14日这一天已经平静地过去了;现在,他们确定24日焚烧巴黎,但这并没妨碍这座城市跟平时那样充满快活的气氛。

凡尔纳到街上走了走,看到墙壁上布满了累累的弹痕,许多建筑物都被毁坏了,他想象着当时发生的激烈战斗场景,心中充满了悲伤和忧郁。

凡尔纳再次通过了考试,但他对主考官突然袭击式的提问非常苦闷,在7月21日的信中,他向父亲陈述说:

主考人总喜欢挖空心思地寻找一些最难以回答、最出人意外的问题当面质问你,然后又对你说:这些问题,我已经在课堂上讲过了。

有些人跟我一样,对这类问题根本无言以对。我心里明白,每当临近考试的时候,人们便后悔没竭尽全力去攻读法学。去年也是遇到这种事。对此,明年必须作出深刻考虑,注意到这一点也许是必要的。

皮埃尔考虑到儿子的前途,当即作出决定,让这位三年级的大学生于1848年秋定居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