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恶化与世长辞

1900年5月16日,凡尔纳决定放弃夏尔·杜布瓦街他住了18年的那幢“空气沉闷而又冷冷清清的大房子”,搬回到朗格维尔林荫道44号他原先住的那个住家。

凡尔纳对奥诺丽娜说:“亲爱的,我觉得这个房子现在对我们而言实在太大了。”

奥诺丽娜那时已年届70,热衷于社交活动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她也深有同感:“的确是这样。”

“尤其老管家去世之后,这么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个老人,感觉更是凄凉。”

“唉!是啊!”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到亚眠时住的那个家?”

奥诺丽娜笑了:“怎么不记得,当时我们还嫌它太小了。”

凡尔纳苦笑着说:“我们还是搬回那儿去吧!虽然我很喜欢这儿,但现在没有人照顾我们,这座楼房也的确太大,难以保证取暖,它已经不适合我们了。”

奥诺丽娜当即同意:“好吧!”

他们搬家的时候,凡尔纳并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他故意留下了许多纪念物。三年前,他就已经毁掉了大量的信件和手稿、账簿等。他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就让这些东西销声匿迹。

转眼间,他们又生活了四五年,凡尔纳虽然还在不停地工作,但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

岁月在流逝,他知道自己能活的年头实在不多了。他觉得自己四肢不大灵活,仍然管用的只有自己的脑子。

青年因为没有过去,他只憧憬未来;老人,再也没有明天,总是愿意回忆过去。凡尔纳确实到了对自己作出总结的年岁。在这份总结表上排列着各种挫折和成功,而挫折所占的分量实在太大了!

童年和少年时代诸多美好回忆,总是难以忘怀,还有尚特内的田原风光,还有那个捉蜥蜴的小山岗,那次离家出走又被父亲追回来,自己多么幼稚啊!还有卡罗利娜,那位使他人生第一次遭受爱情挫折的小表姐,她那姣好的面容,婀娜多姿的体态,轻颦微嗔,回眸凝视,如今仍历历在目。

雨果初次接见,大仲马的青睐,巴黎歌剧院,《折断的麦秆》在南特上演的得意忘形,多么可笑。已经是那样久远,好像上一辈子的事情。他曾经想在戏剧中获得成功!却只取得少许引人注目的成就。

交易所呢?多荒唐的念头,无非出于对奥诺丽娜的爱情!他父亲怎么竟同意帮助他去作这种双重的蠢举呢?证券经纪!他可是最瞧不起金融界的;结婚!他实在无法向这位年轻俊俏的女人提供她所憧憬的娱乐。

他早就告诉过她,这种婚姻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可怜的奥诺丽娜,当他撇下银行的业务不管,将时间耗费在胡乱涂鸦的时候,她大概过着非常凄怆的日子。

这些年来所做的工作无疑能够满足他的好奇,但会不会徒劳无益?赫泽尔对他表示信任,他终于认为自己创造了一种新文学体裁。就这样,他的名字被列入了职业作家的行列!《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地心游记》《海底两万里》!他满怀激情地走过了自己开创的这条新路。对,这只不过是一个书业上的胜利!他被自己的成就所固,将自己的命运跟《教育与娱乐杂志》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了。

可是,多少人在他周围死去了,虽然这些死亡是无法避免的。

他正在脱离一个世界,也感觉到这个世界在脱离他。

抖掉悲愁,他更多地去考虑一直跟他保持友好而又素不相识的公众和读者,考虑年轻的一代。他为这一代年轻人贡献了毕生精力。

但是,对他自己的忧虑作出乐观回答的还是他自己:

我们固然会死亡,但我们的行为决不会消逝,因为这行为永远存在其无限结果之中,过一天以后,我们的脚步便在沙石路上留下永不消失的足迹。

没有前者,决不会有后者,未来是由过去不为人知的延伸组成的。

世界各地的人们不但关心凡尔纳的作品,同时也都很关心这位老作家的健康状况。他身体不好的消息开始在各地传开,报纸上也不时刊登他体质衰弱的短讯。

他的朋友们知道了这是真的,都纷纷来探望他,希望他们能给凡尔纳带来一些令他高兴的好听的故事。甚至有许多人给他寄来白内障的处方。凡尔纳对此深表感谢。

而这时,凡尔纳的糖尿病,排尿增多更加重了他视力的减退。他成了一个可怜的疾病缠身的老人。

1904年9月2日,他正在修改《世界的主人》大样;10月15日,寄出《海浸》;12月12日致小赫泽尔的信中,仍字斟句酌,反复推敲,修改稿件。

12月20日,又致信意大利评论家马里奥·蒂里洛,说他读过评论家在《那不勒斯》发表的评论他作品的文章,深表谢意。

当他写完《世界的主人》的时候,几乎完全失明了。极差的胃功能使他每顿只能吃一只糖水蛋。

1905年2月8日,他迎来77岁生日。一个月后即3月17日,糖尿病又一次复发,且病情有增无减。3月20日,病危消息传到巴黎,散居在各地的家人匆匆忙忙来到亚眠。米歇尔带着妻儿从法国南方匆匆赶回来。

病情一天天恶化,有时连周围的人也认不出来,甚至丧失意识。

1905年3月24日,这天是星期五。当凡尔纳发觉所有亲人都围在他身旁时,他只是深情地望了一眼。这一瞥目光显然是说:“你们全都来了,这很好,现在我可以走了。”随后,他转身对着墙壁,泰然自若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凡尔纳很快进入垂危状态,清晨8时,儒勒·凡尔纳与世长辞,享年77岁。

儒勒·凡尔纳的葬礼于1905年3月28日举行,葬礼很隆重,有士兵,有学生,世界名流,也有政治家参加。德国政府派遣驻法大使,代表德皇陛下向“一位一向不宽容的作家表示敬意”,“这使凡尔纳家人很受感动”。在护送作家遗体去公墓的人群中,有一个英国人,与凡尔纳家族每一个人握手时,用不太流畅的法语反复说:“鼓起勇气,振作精神,经受住痛苦的考验”。

凡尔纳去世后,人们在他的抽屉里又发现了七部手稿,他一生中一共出版了一百多部小说。

奥诺丽娜1910年1月29谢世,终年80岁,安葬在儒勒·凡尔纳墓旁。此后在南特和亚眠建了纪念碑,但不完全一样。

1907年,米歇尔为父亲重新树碑。此碑由名雕塑家设计制作:大胡子凡尔纳,头发被海风吹动,从墓中裹尸布挺身而起,风度优雅,栩栩如生,一只手高高举起,指向未来,指向光明!

墓碑题字:

流芳百世,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