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爱“圣米歇尔号”

1865年,凡尔纳要为他的一家找个度假点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想到索姆河的河口。该河注入大海,离巴黎比较近,同时入海口离亚眠约六十公里。

3月份,凡尔纳带着妻子奥诺丽娜和儿子米歇尔,来到索姆河口的克罗托伊。克罗托伊只是一个小渔港,海岸平坦,对喜欢秀丽风光的人来说,似乎没什么魅力。但此处海岸别无任何东西拦阻巨浪狂涛,大潮期颇为壮观。

凡尔纳挺喜欢这个地方,奥诺丽娜也没表示不高兴。孩子们可以在沙滩上嬉戏作耍,爱吵闹的米歇尔还在这里得了个外号,叫“克罗托伊的恐怖”。

一年前,凡尔纳就曾带着全家到这儿度过一个假日,从那时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清静的地方。

他们租了一幢二层的小楼房,从楼上可以俯瞰小港口。房子前有花园,背倚沙丘。花园中有一座凉亭,凡尔纳将亭子改成工作室,名之曰“静庐”。沙丘生长稀疏的树丛和篱草,野雉和其它鸟儿出没其间,小蜥蜴和其它爬行动物,偶尔可见。

由于长期的工作负担,凡尔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脾气变得越来越坏,他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驮着重负的驴子。因此,他急于恢复那种宁静的生活,于是便在这里安顿下来,并决定在这里定居。

在这里,凡尔纳觉得他离开喧嚣的巴黎回归大自然,他可以在安静之余和妻子孩子开开玩笑;可以完全沉浸在最新的幻想之中,航行在世界各大洋的海底。这种宁静的生活使他心旷神怡,摆脱应酬琐事,可以集中写作。在1869年8月的一封信中,他为此向他的朋友作了解释:

现在,亲爱的赫泽尔,请您相信,我虽然住在克罗托伊,但我并没放弃巴黎。鉴于目前的境况,我不得不租一套更大的房子,各项费用都得增加,入不敷出,日子实在不好过。在这里,生活安逸,甚至略有宽余;看来,我们全家都感到满意,我还能犹豫么?您想想,我有三个孩子,虽然前景尚未使我感到担忧,但眼前却是极为艰苦的。

凡尔纳经常到海滩上散步,和当地渔民们谈天说地。汹涌的浪涛,激起了他对童年的美好回忆,也激发了他做海上航行的强烈欲望。

不久,他很快地便购买了一只旧渔船,请工匠改造成一艘小游艇。小艇重12吨,可以在近海航行。在整置该船时,他感到极为高兴,拥有自己的船是他梦想几十年的事了。他以儿子和海峡守护神的名字,把这条船命名为“圣米歇尔号”,这只小艇将成为他的最大乐趣。

这是一条又窄又长的小船,凡尔纳自封为“船长”,身穿渔民的服装,亲自驾驶。虽然他已经人到中年,但一玩起来,却快乐得像个孩子一样。

“圣米歇尔号”上只有两名船员,都是老水手了,一位叫亚历山大·勒隆,另一位叫阿尔弗莱德·贝洛。勒隆以前是水手长,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和入侵意大利战争。至于贝洛的经历更离奇,据他自己讲,他曾周游世界,多次与“野蛮人”格斗过,当过波利尼西亚土著人的俘虏。贝洛是名经验丰富的深海水手,而且是个故事大王,他讲起故事来很夸张。凡尔纳船长总是着迷于他的故事,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圣米歇尔号”虽然不是游船,但相当牢固,满可以承受远游的风险,因此很快便成了凡尔纳的一种正常的交通工具。航海是他工作之余的唯一消遣,他几乎从买到这条船开始,就充分利用了它的价值。

当凡尔纳伸展四肢俯卧于圣米歇尔号的甲板上时,奥诺丽娜总会不失时机地讥讽他:“我的苦命人啊!你根本不看天空,只把屁股对着它,真想不出,你那些美丽的故事是怎么写出来的?”

这条小船一身兼三用,是游艇兼渔船,更重要的是工作室。小艇狭小,船长室只可容纳一条宽板凳,日间座席夜做床铺,横悬起一块木板当作写字台,板凳上铺草编的软垫子,夜里做褥子。工作间,简朴异常,倒也十分舒适。

天朗气晴,风和日丽,凡尔纳俨然一条真正的海狼,履行船长的职务,下达命令。然而一旦遇上风暴,原来的水手长白发苍苍的勒隆快步走上船台,接替凡尔纳的职务,下达命令;撤了职的凡尔纳和贝洛一起松紧帆绳,掌船驾船,一丝不苟地履行一个水手的职务,服从新船长的命令。

1866年,凡尔纳重返克罗托伊,这一次他把全家都搬来定居下来,因为他实在割舍不下心爱的“圣米歇尔号”。他让儿子米歇尔在这个上学,自己则一边安心地在船上写作,一边在大海上航行。

凡尔纳经常使他的小船到很多地方去游览,他绕过科唐坦和菲尼斯太尔,从海上到波尔多去找他的弟弟保尔,并要将他带回南特。

凡尔纳曾经对妻子说:“亲爱的,你知道吗?我有多想念我的弟弟保尔?”

奥诺丽娜不耐烦地说:“当然,你说过不止一次了。”

“但你不知道,我现在最想驾驶着圣米歇尔号去找他。”

“为什么?”

“我和保尔都热爱大海,大海承载着我们童年的梦想。自从我当了圣米歇尔号的船长之后,我就一直想从海上去找他,然后把他从海上带回来,让他乘着我自己的船,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凡尔纳说着,禁不住手舞足蹈,脸上灿烂的笑容把奥诺丽娜都感染得热泪盈眶。

凡尔纳在波尔多呆了两天,保尔有自己的工作,还要照看家庭,当然不可能真同哥哥一起到克罗托伊来。但他们哥俩一起坐在圣米歇尔号上,高兴地说笑着,回忆着童年时代的梦想。

回程实在太妙了,凡尔纳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坐在船舱里,开始给赫泽尔写信,让他分享自己在大海中航行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正值秋分时节,一阵风扑来,我差点被抛到海岸上,嘿!简直像一场风暴;我像一名必须善于处置的真正海员那样去承担这种风险,这次航行本来只需要24小时,但我们至少耽搁了60个小时!您要在就好了!

而此时,赫泽尔也来到了法国尼斯海岸和地中海海岸一带。因为他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很好,他也想到蓝海岸上,借助温和的气候来恢复一下身体,不过在这一点上,大小两个儒勒的看法并不一致,赫泽尔只是陶醉于碧蓝的海天一色的美景,凡尔纳却热衷于与翻腾怒吼的海浪搏斗。

有一次,赫泽尔让他儿子小赫泽尔来克罗托伊,为凡尔纳送来一份新的合同,并为凡尔纳带来了一些地中海的特产。

凡尔纳一见到小赫泽尔心中立时无比地快乐,因为小赫泽尔长相像极了他的父亲,而且他的业务能力也和他父亲一样出色。凡尔纳很赏识他。

没等小赫泽尔坐稳,凡尔纳就迫不及待地问:“我的老朋友身体还好吗?不像以前那样虚弱了吧?上了岁数的人,吃什么药见效也不会很快,我时时惦记着他。”

小赫泽尔言谈举止彬彬有礼:“谢谢您的关心,他现在很好。我会向父亲转达您的好意。”

说完,小赫泽尔话头一转:“我这次前来,除了履行合同和代表父亲看望您以外,还要告诉您一件开心的事,您的一本书稿又在《教育与娱乐》杂志上发表了。当然这对您已经不是新鲜事了。”

听到老赫泽尔身体还好,凡尔纳放下心来,他笑着回答:“我很高兴!而我的快乐正是源于你的到来。”

小赫泽尔接着问:“父亲上个月写给您的信收到了吗?里面还夹着两张父亲在地中海的一条渔船上拍的照片,那里风光真美,那天蓝得都能让人的心透亮的!”

凡尔纳回答说:“信收到了。我正想告诉你呢!我之所以没有及时回信,是因为我一直呆在我的圣米歇尔号上。当时我正从克罗托伊航行到卡来。那真是一次难忘的航行。当时正在大海上,突然遇到了一阵强风,小船被颠得起伏不定。”

小赫泽尔吃惊地问:“那您没有受伤吧?您害怕吗?”

凡尔纳自豪地说:“没关系!颠得再厉害我也不会害怕!这正是大海的魅力所在。”

小赫泽尔走后的两个月,凡尔纳带领他的船员们又开始了新的航行。但这次,他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危险。

当他们航行到小港口城市迪埃普的时候,狂风大作。凡尔纳为了全体人员的生命,也为了他珍爱的圣米歇尔号避免毁于一旦,只好命令大家将船躲进港口,等凶猛的大海恢复平静以后,再继续航行。

小船返回克罗托伊,凡尔纳立即找了几位老船匠,把圣米歇尔号好好地修整了一下,将它改装成了一条快船。凡尔纳将自己的“壮举”写信告诉了父亲:

经过精心改装,圣米歇尔号已经成为索姆海湾第一批快速的船了。赶上顺风,它就像一片飘在空中的锦葵叶一样。为什么你们偏偏对此不感兴趣!我每天都面对凶猛的大海,而我的圣米歇尔号性能始终保持良好。

凡尔纳对圣米歇尔号的热爱超过了一切,他对自己的小船敝帚自珍,如果有人把他的船当一艘破旧的舢舨来看待,他一定会为此怒不可遏地与人理论,甚至大打出手。

赫泽尔却深为凡尔纳担忧、紧张,他可不希望他的作者在大海中遇到什么不测。他一直认为在大海航行是危险而无益的,他劝凡尔纳放弃小船,安心在陆地上生活。

凡尔纳经过深思熟虑,极力措词让赫泽尔为他放心:

请您不要生圣米歇尔号的气。这条小船现在性能良好,它无偿地为我服务。您总是把大海的危险想得过于严重。最近我妻子陪我一起航行过一次,她一点也没有害怕。

我接下来还要远航到伦敦和瑟堡,甚至可能还会到达奥斯坦德。驾驶我的圣米歇尔号航行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大海上的许多乐趣!我会记录下这些真实的感受,让每个人都向往海上航行。

凡尔纳认为,想更充分地领略和颂扬大海,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入大海的怀抱,与它亲密接触。而圣米歇尔号无疑是这其中不可或缺的环节。他寻找一切机会在船上度过,他相当长一部分时间都呆在船上。

在这许多年里,凡尔纳直挂云帆,时时在大海中航行,积累了丰富的航海知识,已经成为一名专职的海员。

虽然凡尔纳没有到他作品中的主人公进入的那些国土上去远游,但他的航海本领已经非常高强了,已经能非常娴熟地进行航海操作。除了在亚眠隐居和到巴黎短暂停留之外,他一直在船上生活,在船上进行创作。

圣米歇尔号虽是条渔船,但也许正因为这个缘故,能稳当地作海上航行,而且看来不算太小,因为1870年他竟能在船上安装一门大炮,用以警戒索姆海湾!这条船一直被凡尔纳保存至1876年。

凡尔纳后来还拥有了“圣米歇尔2号”和“圣米歇尔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