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的私塾及其教学
清代普通青少年真正读书受教育的场所,除义学外,一般都在地方或私人所办的私塾里。因此清代私塾发达,遍布城乡。
清代私塾以经费来源区分,一为富贵之家聘师在家教读子弟,称坐馆或家塾;二为地方、宗族捐助钱财、学田,聘师设塾以教贫寒子弟,称村塾、族塾;三为塾师私人设馆收费教授生员的,称门馆、教馆、学馆、书屋或私塾。
清代私塾的塾师多为落第秀才或老童生,学生入学年龄不限。自五六岁至20岁左右的都有,其中以十二三岁以下的居多。学生少则一两人,多则可达三四十人。
私塾因为学生的数量不多,老师能照顾到每个学生,譬如上课提问基本上每个学生都能被抽中,所以教学质量上更能有保证。
清代不少很有名的学者名人,也是长期教私塾出身的,如郑板桥就做过很长时期私塾教师。他在《道情》十首中咏塾师之作,亲切感人等于是写他自己:
老书生,白屋中,说唐虞,道古风,许多后辈高科中,门前仆从雄如虎,陌上旌旗去似龙,一朝势落成春梦,倒不如蓬门僻巷,教几个小小蒙童。
私塾的教学时数,一般因人因时而灵活掌握,可分为两类:“短学”与“长学”。
教学时间短的称为“短学”,一般是一至三个月不等,家长对这种私塾要求不高,只求学生日后能识些字、能记账、能写对联即可。而“长学”每年农历正月半开馆,到冬月才散馆,其“长”的含义,一是指私塾的先生有名望,其教龄也长;二是指学生学习的时间长,学习的内容也多。
清代私塾教育由识字开始,达到学会做文章,这个教学进程,是首先由认方块字开始的。
私塾学生所读的识字课本,包括《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名贤集》、《神童诗》,以及各种《杂字》如《五言杂字》和《七言杂字》等。
这些识字课本,有一个共同特点,即句子短,句子整齐,四声清楚,平仄互对,音节易读,字很大,即使不很聪明的儿童,也很容易读,朗朗上口,很快读熟,句子读熟了,字也记牢了。
同时,识字课本充分利用了汉语、汉字单音、四声音节的特征,充分发挥了儿童时期记忆力特强的特点,也充分避免了儿童时期理解力差的缺点。突出记忆力的发挥和锻炼,这是我国2000多年以来汉字启蒙教育最有效、最成功的特点。
私塾学生经过了一两年的时间,初步完成了识字教育,即开始读书教育。所谓“读”,是读出声音来,琅琅上口,强调读熟背诵。
读的范围,首先是“四书五经”。“四书”或先读《大学》、《中庸》,后读《论语》,或先读《论语》,再读“大、中”。最后读《孟子》。“四子书”的诵读次序,没有规定,但《孟子》总是后读,没有先读的。也有读书人家,启蒙时不读“三、百、千”等通俗启蒙读物,识了一些方块字后,就开始读“四书”。然后再读“五经”等,自然也都要读熟,而且能背诵。
这些读熟的书,为了防止忘记,必须经常温习,尤其是“四书”,更是要连本文带朱熹的注,永远烂熟于胸中。随口引用,像说话那样自然,没有这点基本功,是谈不到做好文章的。
大量背诵经典文章,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笨,实际上是效果最好的学习语文的方法。因为小孩的理解力弱,但记忆力强,背下大量经典好文,实际上能终身受益。
私塾的教育方法,要求老师们做到因材施教,因人而异。比如同时几个学生,要分别按不同程度读不同种类的书,比如三个读启蒙读物《三字经》、《千字文》这类书的,两个读《论语》的,两个读《孟子》的,三个读《诗经》的,两个读《左传》的等,都可以同在一个老师的教导下,一个房间中共同高声朗读。
同时同读一种书的学生,教师也可以按他们不同的智慧,不同的记忆力,理解力分别读不同数量、不同进度的内容。一般都以“句数”计算,即每天老师大体规定读多少句生书。
当时读的书,都是没有标点的。老师教学生读生书时,用朱红毛笔点一短句,领读一遍,学生读一遍,到一完整句时,画一圈。
比如,《论语》开头说’“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老师在“子曰”边点一小点,领读“子曰”,学生也跟“子曰”,然后点读“学而时习之”,然后圈读“不亦说乎”,学生均跟着照读。这就是老师教学生读书,也就是所谓“句逗”之学。
有一则故事说:有一个穷秀才,他很穷,天天吃不饱。所以就想办法去混口饭吃。他有一个挺富裕的朋友,每当人家差不多要开饭时,他就会到人家家里“拜访”。而且还编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他朋友留他下来吃饭。
这一天,秀才又“拜访”友人。友人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让他离开,就打算看看情形再说。碰巧天突然下雨,那个富朋友想来想去,就留一张纸条:“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白话意为:下雨天就要留客。天留你,但我不留你。”朋友留下纸条后就走回房间,心想:一会儿再来,看你还好不好脸皮留下。
可是一会儿那个富朋友回来时,还看到秀才在那。就问:“呀,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走吗?”
秀才就说:“是你叫我留下的啊!”
富朋友就奇怪了,问怎么回事。
秀才指着那张纸条说:“你都这么客气了,我还好意思走吗?”
原来,那张纸条被秀才加上了标点,变成了这样:“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意思是说,下雨天就是留客天,留人吗?留!那富朋友差点晕过去。这个故事说明了“句逗”之学的重要。秀才通过标点巧妙断章取义,最后达到了目的。
老师点句领读、学生跟读之后,就是初步完成了教读的任务,然后学生自己去读,一遍又一遍,然后按规定时间到教师前放下书,背转身来背诵。
私塾中的读书教育,首重识字和背诵,然后是教师教读句逗,首重字形、读音,区分四声。
比如,教读“春风风人”、“夏雨雨人”句时,必在第二个风字、雨字右上角画个圈,作为标志,教读作去声,这样使学生在读书时,通过拉长声音的大声诵读,自然而清晰地区分四声,记牢读音,这也是学做文章的基本功。
把“四书五经”读熟,背诵如流,是学做文章的基本功之一。识字辨清四声,能熟练地区分词性,学会对对子,是学文章的基本功之二。两者缺一不可。
私塾学生还要学会写字,不但要会写毛笔字大楷、小楷,而且为了追求更高级的科举考试功名,还要把字写得更好,写成“馆阁体”高级书法艺术水平的字,达到翰林院的标准。
虽然从纯书法艺术讲求,翰林馆阁体字不是最高水准,但从端庄整丽角度来看,这种字体是有代表性的。能写这种字的人,其细心、认真、一丝不苟的作风和态度,一般都会影响到他从事任何工作。
私塾教育是在读熟“四书五经”,明辨四声学会对对子的基础上,教会做文章的形式,这是中级阶段。
会做整篇文章,然后再温习读过的经书,多读名家的范文,经常揣摩练习作各种题目的文章,准备考试,或未考进秀才,再准备考举人,仍在有名教师的私塾中学习,这就是私塾的高级阶段了。
由幼年启蒙识字,到能参加县里的童生、府里的秀才考试,就算教会了做文章,完成了作文的学习过程。至于进一步提高,就是如何练的问题了。其标准一是看能否考进秀才、考中举人、进士;二是社会是否赞赏,供人学习模仿。
另外,私塾在教育阶段,十分注重蒙童的教养教育,强调蒙童养成良好的道德品质和生活习惯。如对蒙童的行为礼节,像着衣、叉手、作揖、行路、视听等都有严格的具体规定,为我国教育的传统。
清末,由于发展小学缺少资金和教师,热心教育者认为不如改良旧塾,使之逐渐成为初等或高等小学堂。但私塾改良收效不大,农村的私塾还是以旧式私塾居多,鲜有改良者。每当私塾改良活动处于低谷,地方教育行政机构放松了对私塾的管理时,社会上就会冒出一批私塾来。
由于古代有私人办学的传统,崇尚文化知识。遇到战乱,官学受到冲击,私学便趁机填补官学被破坏所造成的教育真空。这一模式在近代仍然适用,具体表现为私塾的反弹。
新中国成立后,将全国私立中小学全部由朝廷接办,改为公立。私塾有的被并入小学,有的主动关门。到了20世纪50年代后期,私塾基本上在社会上绝迹了。
[旁注]
童生 文童之别称。明清时期的科举制度,凡是习举业的读书人,不管年龄大小,未考取生员即秀才资格之前,都称为“童生”或“儒童”。但需要注明的是,童生并不完全等同于未考上秀才的学子。根据明朝史书记载,只有通过了县试、府试两场考核的学子才能被称之为“童生”。
郑板桥 (1693年~1765年),清代画家、文学家。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元年进士。一生主要客居扬州,以卖画为生。“扬州八怪”之一。其诗、书、画均旷世独立,世称“三绝”,擅画兰、竹、石、松、菊等植物,其中画竹已50余年,成就最为突出。著有《板桥全集》。
朱熹 (1130年~1200年),南宋时期著名的理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诗人、闽学派的代表人物,世称“朱子”,是孔子、孟子以来最杰出的弘扬儒学的大师。
句逗 古文是没有像现在的标点符号的,因此需要“明句读”古代中文在书写上原本是没有标点符号的设计,但是在阅读时为求语气的顺畅和正确的传达意思,仍有需要注意文句的起承转合,读书人便会在文章中自行加注记号,这就是句读的由来。
馆阁体 指流行于馆阁及科举考场的书写风格,属于官方使用的书体,特指楷书而言,是一种方正、光沼、乌黑、大小一律的明代官场书体。明代称“台阁体”,清代改称“馆阁体”。馆阁体讲究黑、密、方、紧,虽方正光洁但拘谨刻板,是明、清科举取士书体僵化的产物。
[阅读链接]
清代民族英雄林则徐的父亲林宾日很有学问,著有《小鸣集》诗八卷,古文、时文各两卷,曾经在家塾中做教师。林则徐4岁随父入垫读书,从识字及读章句,皆其父口授。
林则徐7岁时即开始学作文,别人认为太早,其父林宾日则认为“此儿性灵,时有发现处,不引之则其机反窒,此教术之因材而施者耳。”徐父亲林宾日是个好父亲,好老师,对幼年的林则徐观察、判断十分深刻。后来林则徐在他的教导下,到14岁时,便以优异成绩成为秀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