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朋友

什么样的人可以称得上是朋友?

郑玄注:“同师曰朋,同志曰友”、意思是说同一位老师的学生之间称“朋”,而志同道合,称为“友”。也就是说是同在一位老师的教导下,同时又是志同道合的,又很合得来的,就可称为朋友。当然,这只是从文字解释,泛指开来,并非如此,朋友的含义大得很,比如,我们不光有国内朋友, 还有国际朋友呢。

这里想同大家讨论的是,在同一个班的同学之间,是不是都能称得上朋友?换句话说,同在一个教室里上课,是不是都志同道合?

外号称“老蔫儿”的宋宝贵同学,平常干什么事,都不紧不慢的,从不着急上火,所以大家管他叫“老蔫儿”。可是,只要同学求他办什么事,他却总是风风火火地办,他常说,为朋友,为哥们儿,头拱地也没得说。他爷爷在旧社会是北京天桥地界要把式的,那时候讲的就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他爸爸是饭馆老板,历来爱交朋友,宋宝贵从小就看到许多爸爸的朋友到饭馆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钱弟兄们伙着用,吃穿不分。爸爸常以此教育宝贵:人必须有朋友,没有朋友会寸步难行。宝贵从小看到的、听到的这些,都印在脑子里,因此在班上最乐意助人,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他念小学就这样,现在念初三了,还是这样,他常说,全班同学,都是我的朋友,为朋友,我可以“头拱地”。

班上有个外号叫“大巴掌”的同学,手特别大,以此得名。“大巴掌” 家住闹市区,他爸爸是蹬三轮的个体运输户,爱喝二锅头(酒),挣点钱, 被它浪费了一大半,家境一直比较清贫。

一天,“大巴掌”把宋宝贵叫到操场中间,看看四周没人,说:“哥们儿,借我 50 块钱。”

“你干什么使?”宝贵问。“这你甭问,我有急用。” “⋯⋯”宝贵面有难色。

“大巴掌”使出激将法儿:“你自称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现在只借 50 块钱,还用不着插刀,就这么难?”

宝贵不是不想帮助他,只是衣袋里只有 20 块钱,还是准备交班里生活委员的,因为下周全班郊游的中午饭由班里统一安排。宋宝贵想了想,说:“好吧,明天早晨上学我带来。”

“这才够朋友。”“大巴掌”夸了他这么一句,走了。

宋宝贵回到家里,从春节父母给的 200 元压岁钱中,抽出一张 50 元的票子,第二天一早准时交到“大巴掌”手上。

“大巴掌”拍了拍宝贵的肩膀:“够哥们儿,够哥们儿!但愿这 50 块钱是个良好的缘起。”

“缘起?”宝贵不懂,想了半天也没明白。

过了几天,“大巴掌”又把宋宝贵叫到操场中间,在四周不见人的情况下,掏出两张 50 元的票子来,一只手抓着钱,往另一只手上“啪”地一拍, 显得很有气派的架式,然后递给宝贵。宝贵不敢接,闹不清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借我 50 元钱吗?怎么还 100 元?”

“告诉过你,50 块钱是缘起,你这 50 块钱真吉利,不到三局,就赢回了几天输掉的老本,接着翻了番。100 块,一点小意思。”

宋宝贵一听明白了,他是借他的这 50 块钱做老本去赌博呀!宋宝贵心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必须报告老师。“大巴掌”早看透了宝贵的心思,脸上显出很厉害的样子:

“宋宝贵同学,我可是有言在先,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若有别人知道,你等着瞧哥们儿的颜色,我首先到老师那里告你一个同流合污:50 块钱是你主动借给我的,那 50 块是利息,你逼我要的。”

“我没这么说。” “我就说这是你说的,你办的——算了,算了,哥们儿,我还是感激你

的,我的那些哥们儿也感谢你,他们都想会会你,星期天晚上 6 点,在⋯⋯”

宋宝贵耳朵里嗡嗡响,他听不清“大巴掌”还在说些什么,在两张 50 元的票子中抽出一张装在衣袋里,把另外一张往“大巴掌”手里一塞,撒腿跑回教室,心怦怦地跳。

他几次想找老师,一看“大巴掌”那张阴沉的脸就不敢了。他打开自己的铅笔盒,里边有一个用钱卷的小筒,是 50 元钱,他下意识地看了“大巴掌”

一眼,“大巴掌”暗暗点头示意。他拿着 50 元钱,像攥着一支点燃的爆竹, 他没有勇气再退回去,偷偷塞在座位的里边。浑身冷得像筛糠。

过了两天,星期六的下午,“大巴掌”又把宋宝贵叫到操场中央:“哥们儿,够意思!有件事,还得求你帮忙,这些日子查赌查得特别紧,我的那些哥们儿又个个‘底潮’,(注:有犯罪前科的意思)特别需要找个地场, 痛痛快快搓两把。”

“你找我干什么?”宋宝贵很警惕地问。 “找你就是要你帮忙嘛。你爸在饭馆呆着,你妈上大夜班,白天回不来,

家里没人,你家是单元房,邻居又谁都不理谁,条件最合适⋯⋯” “不行!”宋宝贵来火了,平常那股蔫劲儿一扫而光,“那我们家等于

开赌场了。不行!” “大巴掌”装出很可怜的样子:“求求哥们儿,又不是常用,只是星期

天一次,帮帮哥们儿吧。我为难极了,我欠他们的钱,找不到地场,他们对我就不客气了,再说,你已经湿了鞋了,闹掰了,对你也不好,求求哥们儿, 求求你啦。”说着,流出了眼泪。

宋宝贵心想,同班同学,遇到了难处,帮就帮一把吧,反正也损失不了什么,只是打开家门让他们玩一玩。一种同情心、怜悯情绪代替了刚才的暴怒,缓和了语气说:“就明天一次,说话算话!”

“那当然,当然。够朋友,真够朋友!”

第二天,星期日,宋宝贵打开自己的家门,迎来了一帮陌生人,全都是流里流气的,从打扮到语言,个个俗不可耐,他们打麻将,口里喷着香烟的浓雾,同时也喷着污言秽语。他们三番五次要宋宝贵参加,宋宝贵佯称肚子疼,在另一间屋里生闷气。他弄不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最厌恶的东西, 怎么搬到自己家里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呢?我错了,可是我错在哪里呢?

中午,那些人用赌赢的钱买了酒和卤味,又吃又喝,又吵又闹,还叫宋宝贵给烧茶。他想把桌子掀翻,赶他们出去,又想不出这么做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好歹挨到傍晚,他过去宣布说:“该散了,我爸快回家了。”

那帮人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大巴掌”塞给宋宝贵一张百元票,宋宝贵怒目而视,把钱摔在“大巴

掌”的脸上。

纸包不住火。这帮人终于在一个晚上被公安部门查获,统统拘留审查。在审讯期间,他们供出了宋宝贵家曾为他们开过一次赌局的事情。学校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查清事实:宋宝贵提供场所系被强迫所为,且并未分什么红利, 属一般性错误,公安部门免予追究,而那些赌徒们,将受到法律制裁。宝贵的父母知道这件事之后情绪的冲动,对宋宝贵教育方式的过激程度等等,这里就不详细叙述了,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想象得出:轻饶不了他。学校要求宋宝贵做出深刻检查,首先利用班会时间在全班同学面前进行检查。宋宝贵, 这个“老蔫儿”,一向多做少说的人,今天却要当着大家的面做检查,真难为他了,他哭得很伤心,哭得发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他抓起讲台

上一支粉笔,冲到黑板前,写下了如下几个大字: 同学≠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