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困窘中逐渐成长
在安徒生感到孤独无助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就住在哥本哈根的诗人古德伯格,他是欧登塞对安徒生很好的那位上校的哥哥。
安徒生很快查到,古德伯格就住在阿塞斯登公墓附近,他曾在他的诗中赞美过这里。安徒生在给他去信说,自己现在非常窘迫,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希望能当面跟他说说自己以前的遭遇。
在安徒生猜想古德伯格已经收到信了以后,安徒生去拜访了这位诗人。安徒生见到古德伯格时,发现他被书和烟斗包围着。他长得很壮健,对安徒生很热情。
古德伯格从安徒生的信里看出,他的拼写实在是糟糕透了,于是答应帮安徒生补习丹麦语。因为安徒生在信里告诉他,自己在西伯尼家呆过,于是古德伯格又测试了一下安徒生的德语知识,决定一起帮他补习德语。古德伯格甚至还把已经出版的一本小书的稿费,作为礼物送给了安徒生。这份礼物有5镑多。
卫斯一直关心安徒生,他和其他几个人也为安徒生赞助了一小笔钱。西伯尼家的两位女仆,也从她们微薄的薪水里为安徒生挤出了一点钱。钱不多,情谊是难忘的。
那位安徒生曾在她家住过的女士,听说安徒生从古德伯格和卫斯那里得到一笔钱,于是主动找到安徒生,说愿意为他提供宽敞舒适的住处。她不住地跟安徒生说,她会多么周到地照顾他,城里大多数人有多么坏,让安徒生觉得仿佛只有她家才是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其实,这个房东给安徒生提供的那间房,只不过就是一间没有窗户的食物贮藏室,厨房的门敞开才能透进些光亮。她答应安徒生,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去客厅里坐。而且,在最终决定以前,他可以在她家试着住两天,看看吃喝得有多好。但她说,房租一个月不能少于两镑。
这让安徒生感到有些太为难了,因为安徒生每个月的收入都加起来,还不到32先令。而且,这钱不能全花在住宿上,他得吃饭、穿衣,还得买自己所需要的其他东西。
后来,女房东意识到在安徒生身上榨不出更多的油水,于是就对他说,每月32先令,就住下吧!安徒生简直乐坏了。第二天,安徒生就把钱全给了她。心底的那份高兴实在难以形容,因为自己现在有一个家了。
女房东拿走了安徒生所有的钱,他已经没有一分钱可供支配了。但女房东有时会让安徒生为她跑腿儿办事,总给他一便士。她说,她不想占任何人的便宜。
安徒生用这应该得到的报酬,买些写字的纸或者买些旧剧本。没过多久,安徒生意识到读更多能引起自身兴趣的书,没有哪儿能比得上大学的图书馆。安徒生听说班克福德教堂雷根森的主监老拉姆斯·奈若普也是个农家子弟,在欧登塞上过学。
一天,安徒生去拜访拉姆斯·奈若普,告诉他自己也是从欧登塞来的。安徒生好奇的天性吸引了这位老人,他喜欢安徒生,让他去教堂图书馆看书,条件是看完后必须把书放回原处。安徒生严格遵守,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后来,奈若普还允许安徒生把一些带插图的书拿回家看,他也保管得非常仔细。能看到书,安徒生真是快乐极了!
安徒生在哥本哈根住了一年多,花光了从古德伯格和卫斯那儿得到的钱。这一年里,安徒生觉得自己长大了,至少就羞耻感来说是这样。如果安徒生不得不张嘴向别人说起他缺少和需要什么东西,他会觉得很痛苦。
安徒生搬到了一个海员的遗孀家里住,住在那儿,除了每天早晨一杯咖啡,什么也没有。那是一段沉重、昏暗的日子。每到晚上,女房东还以为安徒生是和相识的、不同的人出去吃晚餐了,而事实上他常常只是坐在皇家公园里,啃着一小块白面包。有时,安徒生想鼓足勇气走进一家最便宜的咖啡店,在里边安静地坐一会儿。
安徒生的鞋上有洞,下雨天脚总是湿的。遇到冷天气,也没有暖衣服穿。一切显得那么凄凉。但这对于安徒生来说,并不是多重的负担。他感到,任何一个跟他亲切说话的人,都是他真正的朋友。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安徒生禁不住发出一个单纯孩子的祈祷,“一切都会再次好起来的。”安徒生真的满心相信一切能够好起来,因为他相信上帝不会抛弃他。
转眼,春天来了,安徒生到哥本哈根已经两年多了。那段日子,安徒生只出去到林中走走。他还曾到过鹿苑,痴迷地看着那里的人们如何像欧伦施莱格的《仲夏夜的喜剧》中描绘的那样,享受着快乐时光。
公园里到处是愉快的人群,有花样骑车的,有来回来去荡秋千的,有小动物,有荷兰女人开的蛋奶烘饼店。树下还有一些犹太人,把小提琴拉得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唱着,叫着。
所有这一切,比林中的自然美景更令安徒生陶醉。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生动、丰富,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春日的一天,安徒生去了弗里德里克斯堡的公园,在他看到的第一棵山毛榉树的树叶里,他突然发现了自我。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透明,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香味儿。
草菁菁,长得挺高,鸟儿们在唱歌,安徒生被这一切震慑住了,开始与它们一起沉浸在欢乐里。
安徒生张开双臂,抱住一棵树,亲吻着树皮。那一刻,他全然觉得自己是自然之子。
“他疯了吗?”花园的勤杂工在他背后说。安徒生被吓了一跳,然后跑开了,平静地回到了城里,开始重新面对坎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