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丘处机讲道
中原道人丘处机也对成吉思汗产生了重要影响。
1219年夏,成吉思汗的人马驻扎在也儿的石河谷地度夏,等待秋季举兵。一天,成吉思汗与耶律楚材在大帐闲谈。
当成吉思汗问及人世间有无长生不老药时,耶律楚材答道:“臣下没听说有使人长生不老的药,但听说中原山东登州有一位长春真人,他年轻时就已修真得道,深知人生长生不老的秘密。”
耶律楚材提到的这位长春真人,姓丘名处机,山东登州栖霞人,自号长春子。长春真人19岁拜道教全真派开山祖师王重阳为师,苦心修炼,得成大道。
老师仙去后,他隐居秦陇,聚徒讲道,拒绝金国和南宋的诏请,没有出山入仕。暮年,回登州老家居住。
成吉思汗遂派刘仲禄去寻长春子的下落。
刘仲禄一行,不辱使命,一路探访到了燕京,然后再到真定即今河北正定,探得长春真人在东莱,于是冒险而去见到真人。刘仲禄言词恳切,叙说了成吉思汗的思慕之情,请他前去。
现在,这位道教哲学家长春真人已72岁了。1221年3月,丘处机离开北京郊区,沿大兴安岭西部山麓,从多伦到捕鱼儿湖一线,进入今内蒙古大草原。这个大草原几乎是一片沙漠,有时可见一些榆树丛。
丘处机等人向北直行,来到捕鱼儿湖稍东哈勒哈河河畔。4月24日,长春真人及其随行人员来到哈拉哈河附近成吉思汗的幼弟铁木格的营地。这时,此地冰冻已开始消融,野草已微萌可见。
4月30日,长春真人拜见铁木格。铁木格送给他100匹牛马,供他在前往阿富汗见成吉思汗的路上使用和支配。
从北京到阿富汗,这位中原道人竟然选择了横穿蒙古北部的艰苦难行的路线,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这似乎有点叫人不可理解。
穿过甘肃省唐兀惕地面,然后取道吐鲁番和库车的畏兀儿之地,走商队常走过的塔里木盆地一线即古代丝绸之路,不是比绕道漠北更近更直接吗?但这是行不通的。
因为,虽然畏兀儿人仍臣服于成吉思汗,已派部队协助蒙古军队西征,但唐兀惕人此时却同成吉思汗闹翻了,拒绝派军队支持他西征,所以,长春真人此时只有绕道穿越蒙古才能抵达伊朗东部地区。
他溯成吉思汗的家乡克鲁伦河河谷而上,抵达昔日克烈亦惕部王汗的地盘。
长春真人一行顺蒙古的圣山肯特山山梁的南部分支而行,进入土拉河上游及其支流哈鲁哈河流域,接着进入上鄂尔浑河流域。
当时,鄂尔浑河流域是蒙古的中心地区。长春真人一行渡过上鄂尔浑河,接着又渡过博尔加泰河,沿查甘泊而行。过查甘泊后,7月19日,他们来到斡儿朵。
7月29日上午,长春真人及其随行人员离开斡儿朵,转而向西南前乃蛮地面前进。
8月14日,他们从一个城市附近经过。这个城市位于扎布汗河南岸。成吉思汗的大臣镇海在那里领导开办了一些粮店。那里还有许多被押送到这片山区做工的中国工匠。
成吉思汗西征时曾把金王的两个妃子留在此城。这两个妃子是蒙古军攻陷北京时俘来的。见到中原道人长春真人,此二妃流下了欢喜的眼泪。
镇海奉旨对长春真人说,成吉思汗现在急欲真人早日去见他。为了催促长春真人快行,避免延误时日,镇海也起身与真人同往。他们此时正走在杭爱山和阿尔泰山之间的地形十分复杂的地区。
9月2日,长春真人一行抵达阿尔泰山东北坡。要翻越阿尔泰山,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可走,这条小道乃是以前窝阔台经过此地时所开辟的,车辆难行。长春真人一行只好挽绳悬辕以上,缚轮以下,将车辆运过山。
他们三天越过了三条岭。来到阿尔泰山南坡以后,他们进入乌伦古河上游支流之一布尔根河河谷,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进入稍靠东的纳伦河谷。
接着,他们穿过一片荒凉的沙丘地带。在这片沙丘的南面,耸立着天山的分支,远远望去,有如一条银白色的粗线横于南天之际。
9月底,长春真人等抵达畏兀儿境内的别失八里城。别失八里的畏兀儿王率领众部族及众僧等迎接来自中原的这位著名的道人。
别失八里市是畏兀儿境内的一个绿洲,渠道纵横,布局巧妙,灌溉着这片绿洲。
长春真人跋涉千山万水,穿过茫茫沙漠,终于来到了这片繁荣的绿洲。当此之时,对长春真人来说,来到这片绿洲简直是来到了天堂。
在昌八剌,人们设宴招待长春真人,筵席上有香味扑鼻的葡萄酒,还有甜美的西瓜。
这是长春真人路过的最后一个其居民信奉佛教的城市,由此往西就是穆斯林世界了。
长春真人一行沿准噶尔盆地沙漠边缘,抵达赛里木湖畔。
1221年10月14日,长春真人一行来到位于优美的伊犁河河谷中间的阿力麻里城。当地国王及蒙古派驻此城的长官率众来迎。旅行队伍即在此城休养歇息。
10月下半月,长春真人一行又启程继续西行。他们穿过垂河和塔剌斯河以及此二河的支流的发源地这一片肥沃的地区,接着又通过奇姆肯特地区和塔什干地区,抵达锡尔河河岸。11月22日,他们渡过锡尔河,进入河中地区。
12月3日,长春真人等来到撒马尔罕城,征得蒙古官员的同意,他们在这座城市过冬。
当时,成吉思汗正忙于荡平阿富汗境内各城的叛乱,对于他来说,此时的军事问题当然比哲学问题更紧迫。
1222年4月中旬,他开始想到长春真人,于是派人传真人。长春真人接旨,即刻动身。他越过铁门,渡乌浒水,过巴里黑,于1222年5月15日抵达成吉思汗的大营。
成吉思汗极为热情地欢迎长春真人的到来,因为,这位老人为了传授给他至理名言,千里迢迢,受尽了辛苦。
使成吉思汗对长春真人的到来感到满意的另一个原因是,长春真人在中原时曾拒绝了金王和南宋皇帝的诏书,既没有应邀前往金廷,也没有应诏前往杭州南宋皇宫。
成吉思汗对长春真人说:“他国征聘皆不应,今特应朕之请,不远万里而来,朕甚嘉焉。”
他们二人交谈的内容主要是属于哲学领域的问题。成吉思汗虽然聪颖过人,但应当承认,对于这些哲学问题,他是懂不了多少的。而此时成吉思汗正在进行荡平阿富汗和呼罗珊境内的抵抗运动的扫尾工作。
目睹此景,长春真人无能为力,只好奏请成吉思汗恩准他回到撒马尔罕待驾。成吉思汗准其所请,并指示部下好好款待真人,不可怠慢。
长春真人回到撒马尔罕,撒马尔罕行政长官契丹人,名叫耶律阿海十分周到地款待长春真人,给他送来了甜美的西瓜。在撒马尔罕,长春真人,这位似乎是当时具有最奇怪的思想的中原道人,同该地区的穆斯林学者关系十分密切。
1222年9月,成吉思汗结束了荡平阿富汗境内叛乱活动事宜,又遣人请长春真人前去见他。
9月28日,长春真人来到设在巴里黑以南兴都库什山麓的御营。
他生性不受拘束,见到成吉思汗时,强调说,在中原,道教首领拥有不向君主跪拜的特权,他们见到皇帝时只“折身叉手”而已。
成吉思汗欣然容许了这位哲学家的这种不受拘束的性格。成吉思汗彬彬有礼地请他喝蒙古人最喜欢喝的马奶酒。但是,出于宗教原因,长春真人拒绝了。
后来,成吉思汗请长春真人每天同他一起进晚餐,结果又一次遭到长春真人的拒绝。
长春真人以哲学家的口气说,对于像他这样的一个道人来说,他更喜欢静处,不喜欢军营里的喧闹。成吉思汗再次明智地表示,真人言之有理,可以自便。
1222年秋,成吉思汗大营开始北回,长春真人也随驾而行。行军途中,成吉思汗数次命人给真人送去葡萄酒和西瓜以及其他甜食。
10月21日,来到阿姆河与撒马尔罕城之间时,成吉思汗命人设立幄斋庄,以请真人讲道。讲道时,汗镇海在座,太师耶律阿海担任翻译,听完后成吉思很受启发。
10月25日夜,长春真人继续讲道。他的讲道给成吉思汗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成吉思汗命手下的人将真人的话用中文和畏兀儿文记载下来。
长春真人在讲道时向成吉思汗介绍和解释了老子、列子和庄子的一些格言。
长春真人当时一再向成吉思汗提到了《老子》一书中那段祈祷推动万物的无名力量的著名文字:“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长春真人还向他的这位皇帝信徒传授了《列子》一书中提倡禁欲主义的一段内容及庄周梦蝶的故事。
最后,长春真人向成吉思汗传授了庄子关于天上大鹏的寓言。在这段时间里,成吉思汗一直处在一种秘传教义的气氛中。
11月10日,长春真人来到成吉思汗大帐,对成吉思汗说:“山野学道有年矣,常乐静处行坐,御帐前军马杂逐,精神不爽。故特奏请陛下,准我归山。”成吉思汗又一次高兴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长春真人准备返回中原。他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散给了撒马尔罕城的穷人。但当时,天已开始下雨和下雪,他由此想到,在这个季节里翻越天山是相当困难的。成吉思汗便利用这一点友好地请他推迟行期。
于是,长春真人和成吉思汗一起在河中地区过冬,这既是由于恶劣天气之阻,也是由于不想使对他表现得如此友好的成吉思汗扫兴。
3月10日,成吉思汗在塔什干山上狩猎。当他正在追击一只受伤的大熊时,不小心从马上跌了下来。狂暴的大熊就在他对面,成吉思汗一度处于十分危险的地位。
长春真人事后向成吉思汗进谏,指出像他这样的年纪不宜经常行猎。长春真人是根据道家理论说明这一点的。他说:“此次坠马,乃天戒也。”
1223年4月8日,长春真人决定告别成吉思汗返回中原。作为分别时赠送给对方的礼物,成吉思汗赐圣旨一道,并在圣旨上盖了御印,指示免除所有道教头面人物的全部赋税,并派了一名将领送长春真人返回。
长春真人西行,向成吉思汗宣传了“敬天爱民”“好生恶杀”“清心寡欲”等道教主张,对成吉思汗等人起到了一定的警醒作用。
成吉思汗接受了这些主张,他曾对诸子及大臣们说:“汉人尊敬神仙,好比我们尊敬长生天,我相信他是一位真正的天人,凡是他说的话,我们都不要忘怀。”他在临死前不久,向全国下了一道诏令:在战争中不再杀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