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的故事

李仕云

夏季的一天，教室里靠我座位的窗玻璃被班脚一球踢得稀烂。当时我心中窃喜：“这下可凉快啦！”事实上也确实惬意了一段。但随着冬姑娘轻盈的脚步声来，终究是“高处不胜寒”（教室在四楼），于是我买了窗纸，从而也就引出了一段关于窗纸的故事。

其时武侠小说正在班上风行，受“侠士们”的感染，课前课后同学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手痒痒的。这下，我糊上的窗纸可遭了殃。瞧！“少林金刚指！”有人一指过去戳了一个洞；“大理段氏一阳指！”“啪”一声又一个洞；“双龙夺目！”二个洞；“鹰爪功！”五个洞⋯⋯随着他们的一声声断喝，可怜窗纸顷刻间被捅得伤痕累累，满是洞眼。事后的同学竟还对我说： “星星点灯，照亮了你的‘家’门。”

该如何保护窗纸呢？我心生一计，在窗纸上写道：各位侠士英雄们，你们的武艺达到了炉火纯青、无可比拟的境界，我这薄小豆腐干经不起各位铁指钢拳的亲热，请往墙上招呼吧。你们会练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地步的。我还用彩笔画了一幅“美女”图，一副娇滴滴、楚楚动人的样子。我得意洋洋地瞟了瞟那帮平时爱自诩为武林高手的同学，看你们下不下得了手？！没想到一夜之间，迎接我的却又是一番景象：白天鹅变成了丑小鸭。美女被别人用“杨二嫂”（圆规）戳得满脸是麻子、疙瘩，惨不忍睹。下手够狠的。我嘀咕了一声，恨得牙痒痒的。心里却不由纳闷：若说他们不懂得惜香怜玉、勇闯“美人关”也还罢了，但是，我投其所好、精心编织的高帽子他们怎的不戴？

眼看好言相劝无效，阿谀奉承也不成，无奈只得走上一条我不想走的路： 拐着弯儿骂人。于是，新窗纸上的字变成了：佛上曰：如有胆敢弄破窗纸者， 勒令小鬼拘其魂投入第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为收到声形结合、双管齐下的效果，在字旁我又配了一幅以《第十八层地狱》为题的漫画，画中猛禽野兽成群，狰狞恶鬼横行，人们在熊熊烈火中挣扎、翻滚。我心中暗自冷笑，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何况还是不得好死呢！但转而又想：损人不能太过， 便又在其旁注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第二天一来，只见窗纸一片片一块块的随风翩翩起舞，如行在风中小姑娘的裙带，又似窗外那枝要败落的梧桐叶。那幅鬼画早不知吹到哪儿去了，好一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星期一次的班会课到了，班主任又不厌其烦地对我们进行谆谆诱导： 什么“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啦，“头悬梁，锥刺股”啦，什么“为理想而奋斗”啦，“穿墙取光”啦，“活到老学到老”啦，一节课下来，只有那句“为理想而奋斗”使我脑门开了窍。第二天新糊上的窗纸上便出现了这几个字：别捅我，否则，大学这门永远对你关闭。奇了，至今窗纸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