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不再来

江祁

那个夏季，一直多雨。我总喜欢在微雨的黄昏穿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去操场走走，不打伞。那纤纤的雨丝被凤吹得飘飘洒洒，斜斜地擦着我的脸际掠过，凉丝丝沁我心脾。

常有个男孩倚在教学楼的栏杆很专注地看我，眸子清高得像泉水。那是枫。

我的心就乱了：枫干吗用那样的眼光看我呢？结果，一向不喜欢文学的我居然用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去写一篇文章，在周末的下午，找文学社长的枫评改。

枫似乎很小心地问了我的名字，又极认真地读着那篇文章，仔细地改了几个字。末了，他说：“你长得挺像我妹妹。”

我知道，一个男孩想向他心里暗地喜欢的女孩接近时总会说这么一句话。枫的谎言编得实在蹩脚。除非天上给他掉下来个妹妹。

我这样跟枫慢慢相熟了。枫是那种绝对优秀的男孩，温文儒雅的气质一如他细腻的文章一样隽永耐读。跟枫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心眼里有股汩汩的泉水在冒；还有别的女孩子那艳羡的目光。

一个阳光很灿烂的周日，和几个同学一起在枫家玩。临走时，晴朗的天空却忽然下起了雨。枫忙着去找雨具，他拣了把红亮亮的玫瑰色的雨伞给我。红红的伞沿上镶满了精雅的蝴蝶花；撑起来玲珑透明得竟可以看见粉红的天幕和粉红的雨滴！

我说，这伞好漂亮！枫侧过头来望我，那对圆眼睛比平时黑亮得多，仿佛那瞳仁里也沾润了雨水：“你喜欢它？送给你好了，以后可别再故意去淋雨了。”说这话时，我明显地看到枫的眼底眉间都淌满了密密的关切。

以后悠长悠长的雨丝里，便不再有我淋雨的身影。柔柔细细的雨丝在红红的雨伞外纷纷扬扬地飘；红雨伞下的天空让我感觉到了枫无微不至的呵护。

就在这个雨季快要过去的时候，我精心地用一种很漂亮的淡蓝色的信笺抄了首席慕蓉的《夏日午后》，装进桔黄色的信封夹在《呼啸山庄》里去送给枫。

枫的宿舍里极静，透过窗看去，只枫一个人坐在书桌旁愣愣地看着一张照片。我敲了敲门。枫拉开门时我才发现他的眼角上竟挂着几颗晶莹的泪花。接着我就看到了书桌上的那张照片；一个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撑着一把红亮亮的雨伞倚在石栏上灿烂地笑着；那小女孩一双扑闪闪的眼睛像极了我，红红的伞沿上镶满了蝴蝶花，小巧精雅⋯⋯

我怔了，傻傻地看着枫。

枫说：“这是我妹妹，若她还在的话也与你一般高了。”我不知是如何走回了教室，怅怅地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原来枫真的有个妹妹，原来枫只把我当妹妹！

当枫把那本《呼啸山庄》还来的时候，我一句话也没说。枫说，看看书里面吧！枫走后，我翻开书，那个桔黄色的信封依然安静在书页里，显然没有被动过⋯⋯

今天，我又撑起了这把红伞去找枫。纷扬的雨丝湿润而缠绵，那个雨季的心情却早已不再有。

清爽的风就那么迎面扑来，抬起头，玲珑透明的伞顶上，仍然是粉红色的天幕粉红色的雨，妩媚得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