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毛泽东诗词讲解》（原名《毛主席诗词讲解》）在克家同志定稿以后， 把周振甫以前起草的 8 首诗词的注也加入。中国青年出版社认为克家同志的讲解，对青年阅读毛泽东同志的诗词有帮助，照样出版，因嘱周振甫根据人民文学出版社本《毛泽东诗词选》的注，把“作者自注”加入。现在，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了《毛泽东诗词集》，因此在本书中补了 17 首诗词。中国青

年出版社嘱周振甫补注新增的 17 首诗词，对原来的注释也作了相应的修改，

又补写了 12 首诗词的讲解。

周振甫 1996 年 11 月

一九二三年

②挥手从兹去③。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番书语④。过眼滔滔云共雾⑤，算人间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天知否⑥？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⑦，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⑧。凭割断愁丝恨缕⑨。要似昆仑崩绝壁⑩。又恰像台风扫环字（11）。重比翼（12），和云翥（13）。这首词最早发表在 1978

年 9 月 9 日《人民日报》。【注释】①贺新郎：词牌名。词牌好比曲谱，每首词牌都有一定的格律。最早的词牌往往是词的题目，后来填词，只用那个词牌的格律来写词，内容和词牌无关。这首词是写给作者的夫人杨开慧同志的。杨开慧（1901—1930），湖南长沙人。1921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在中共湘区委员会负责机要兼交通联络工作。1927 年大革命失败后，隐蔽在长沙板仓坚持地下工作；1930 年红军退出长沙后，被反动派何键杀害。②一九二三年：这年 6 月，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毛泽东同志出席了大会，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大会通过了《关于国民运动及国民党问题的议决案》，决定和国民党合作，建立革命统一战线。后得中央通知，年底去广州参加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这首词可能作于这年 12 月底离开长沙的时候。③从兹：从此。此句本于李白《送友人》：“挥手自兹去。”④误会： 当时毛泽东同志和杨开慧同志都在长沙，从他写信给她看，可见毛泽东同志在长沙各处搞革命，和杨开慧同志不在一起，所以她对信里的话有误会。⑤ “过眼滔滔”句：滔滔形容广大。云雾本来很大，比喻误会相当深。经毛泽东同志作了解释，误会就消释了，像过眼云烟那样都过去了，消散了。⑥人有病，天知否：当时人民在三座大山的压迫下，极为痛苦，有病即有病痛。这种痛苦，天知道吗？这是运用屈原《天问》的手法，表达革命激情，暗示毛泽东同志要到南方去参加推倒三座大山的革命战争，与下半阕相呼应。⑦ 横塘：本在南京西南，这里借指长沙东门外的清水塘。在清水塘附近有火车站。⑧天涯孤旅：天边孤客。⑨凭：即凭什么。⑩昆仑崩绝壁：昆仑山的峭壁倒塌。柳宗元《河右平饶歌》：“昆仑以颓。”这里指翻天覆地的革命。

（11）环宇：犹环球，大地。（12）重比翼：再比翼双飞，指在一起投入革命。《尔雅·释地》：“南方有比翼鸟焉，不比不飞。”比喻夫妇。（13） 翥（Zhù 注）：鸟飞。

长沙

一九二五年

②独立寒秋③，湘江北去④，橘子洲头⑤。看万山红遍⑥，层林尽染⑦； 漫江碧透⑧，百舸争流⑨。鹰击长空，鱼翔浅底⑩，万类霜天竞自由（11）。怅寥廓（12），问苍茫大地（13），谁主沉浮（14）？携来百侣曾游（15）。忆往昔峥嵘岁月稠（16）。恰同学少年（17），风华正茂（18）；书生意气

（19），挥斥方遒（20）。指点江山，激扬文字（21），粪土当年万户侯（22）。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23）？这首词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1 月号。【注释】①沁（qìn 揿）园春：词牌名，从东汉明帝女沁水公主园得名。②一九二五年：这年，北洋军阀统治着中国。奉系军阀和直系军阀在相互争夺地盘。帝国主义肆意屠杀中国人民，先后制造“五卅惨案”“六一惨案”“沙基惨案”。所以词里有“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感慨。③独立： 指和旧友不在一起，与下文“携来百侣曾游”相对照。④湘江：源出广西海洋山，向东北流贯湖南省东部，经过长沙，北入洞庭湖。⑤橘子洲：即水陆洲，在长沙西湘江中，以产美橘著名。⑥万山：指长沙西南的岳麓山和湘江两岸的群山。岳麓山上多枫树，到秋天，枫叶全成红色。⑦层林尽染：山上一层层的枫树林经霜变红，好像被染了颜色。⑧漫：遍，满。⑨舸（gě葛）：大船。⑩“鹰击长空”两句：鹰在广阔的天空里飞，鱼在清澄的水里游。击： 搏击，状鹰的飞腾，矫健有力。翔：飞，状鱼的游动极其活跃。浅底：指水清澈见底。参见《诗经·旱麓》篇：“鸢飞戾（至）天，鱼跃于渊。”朱熹注称这两句表示物类的“怡然自得”。（11）“万类”句：一切生物在秋天里竞争似的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万类：指世界上一切生物。（12）寥廓：指广阔的宇宙。（13）苍茫：旷远迷茫。（14）谁主沉浮：谁来主宰大地。沉浮：指国家的兴衰和人民祸福的命运。（15）“携来”句：作者于 1913 年至

1918 年在湖南第一师范肄业，常和同学在橘子洲一带游览或游泳。百侣：很多的伴侣。百，指多。（16）峥嵘岁月稠：过得不平常的日子是很多的。峥嵘：特出，不平常。稠：多。（17）恰：刚好。同学少年：作者在 1917 年发

起组织新民学会，1918 年 4 月 18 日正式成立，当时入会的有蔡和森、何叔衡、陈昌、张昆弟、罗学瓒诸同志。会上通过了一个由作者起草的章程，大意是要有远大的志向，为国家民族做事。新民学会会员到五四运动时曾发展到 78 人。少年：指青年。（18）风华正茂：风采才华正丰盛。（19）书生意气：革命知识分子激昂的气概。（20）挥斥方遒（qiú 求）：意气奔放，劲头正足。挥斥：犹奔放。遒：强劲。（21）“指点江山”两句：指点江山： 这里含有批评国是意。激扬文字：指写出激浊扬清的文章。激浊，指攻击恶浊的；扬清，指表扬善良的。如 1915 年 9 月袁世凯准备做皇帝时，湖南军阀汤芗铭积极拥戴袁世凯，禁止反袁。作者印发反对袁世凯称帝的小册子，人心大为振奋。又如 1919 年年底湖南展开赶走军阀张敬尧运动，作者是这个运动的领导者之一。第一师范学生的每次爱国运动，同军阀作斗争，作者是主要的组织者和领导者。（22）“粪土”句：把当时反动的军阀和政客看得跟粪土一般。粪土：秽浊的泥土。万户侯：有万户租税的侯爵，指军阀。作者在第一师范求学时期，有三个军阀先后督湘：1913 年袁世凯派汤芗铭督湘， 1916 年段祺瑞派傅良佐督湘，1918 年张敬尧督湘，都是残害人民，摧残教育，

从而激起作者和同学们的反对和蔑视。（23）“到中流击水”两句：击水： 游泳。作者有两句诗：“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水击三千里， 用《庄子·逍遥游》中的寓言，鹏起飞时“水击三千里”。这里夸张地说击水的浪花之大，可以阻遏一切飞舟。

黄鹤楼②

一九二七年春③

茫茫九派流中国④，沉沉一线穿南北⑤。烟雨莽苍苍⑥，

龟蛇锁大江⑦。黄鹤知何去⑧？ 剩有游人处。把酒酹滔滔⑨， 心潮逐浪高⑩！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注释】①菩萨蛮：词牌名， 本唐教坊（宫廷里的音乐官署）曲名。唐朝时代，女蛮国（位于下缅甸的罗摩国）来进贡，他们梳着高高的发髻，戴着金饰的帽子，挂着珠玉穿成的项圈，称为菩萨蛮队。当时人就制了菩萨蛮曲子。②黄鹤楼：在湖北武汉市蛇山北黄鹄矶上，在长江大桥东端北侧。相传楼始建于三国孙吴时，历代屡有修建。1985 年 6 月重加扩建后开放。一说相传有个叫子安的仙人骑黄鹤经过这里。见《南齐书·州郡志》。一说三国蜀汉费祎登仙，乘黄鹤到此。见宋朝乐史《寰宇记》卷一一二。③一九二七年春：这年春天的 4 月 5 日，陈独秀与汪精卫在上海发表共同宣言，陈要继续贯彻他的右倾机会主义路线，使得第一次国内革命遭到挫折，助长了反革命的气焰。6 日，蒋介石组织反革命的上海工会联合总会。12 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武装政变。这词是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前夕写的，所以说“心潮逐浪高”。④茫茫：形容水势大。九派：水的支流叫派。长江在湖北、江西一带有很多支流，称九派。九是多数的意思。中国：即“国中”。⑤沉沉：深远，有负重致远的意思，指铁路伸入远处。⑥莽苍苍：状烟雨迷茫不甚分明。⑦龟蛇锁大江：龟蛇：龟山和蛇山。龟山在汉阳，蛇山在武昌，隔江相对。锁大江：形容这里是长江较狭的地方。⑧黄鹤知何去：参见唐诗人崔颢《黄鹤楼》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下面讲解中提到的“晴川阁”、“鹦鹉洲”就从这里来的。⑨把酒酹滔滔：把酒浇在滔滔江水里。酹（lèi 累）：把酒浇地作奠祭。苏轼《念奴娇》：“一樽

（杯）还酹江月。”苏轼的“酹江月”，是凭吊“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这里借来表示想到革向形势的危急，心情非常激动。⑩心潮：作者自注：“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败的前夕，心情苍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是那年的春季。夏季，八月七号，党的紧急会议，决定武装反抗，从此找到了出路。”

井冈山②

一九二八年秋

山下旌旗在望③，山头鼓角相闻④。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⑤。早已森严壁

垒⑥，更加众志成城⑦。黄洋界上炮声隆⑧，报道敌军宵遁。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

【注释】①西江月：词牌名，本唐教坊曲名。从李白《苏台（吴王夫差行宫遗址）怀古诗》的“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的诗句得名。

②井冈山：在江西西部的永新、宁冈、遂川和湖南东部的酃（líng 灵）县之间，属罗霄山脉中段，周围有 500 多里。1927 年 10 月，毛泽东同志率领秋收起义的工农红军进驻井冈山，建立了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1928 年 4 月， 朱德、陈毅同志率领南昌起义保存下来的部队和湘南红军转移到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同毛泽东同志领导的部队胜利会师，合编为工农革命军第四军。不久，改称红军第四军。同年 7 月，湖南省委代表杜修经不顾边界特委和红四

军军委坚持井冈山斗争的建议，于 17 日强使二十八、二十九团进击湘南，说这是“正确路线”，因而造成二十八、二十九团在湘南的“八月失败”。毛泽东同志得到这个消息，便亲自率领第三营前去接应，留第一营坚持井冈山的斗争。湘敌吴尚第八军三个团，赣敌王均一个团，趁我主力在外，从酃县直趋黄洋界，进攻井冈山。我第一营得讯后，于 8 月 28 日星夜兼程赶往前线，

29 日到达黄洋界，加固工事。30 日，敌人以优势兵力先后向我作四次进攻， 都被我军击退。敌死伤百数十人，被打垮了一个团。战斗一昼夜，次日中午， 我军由茨坪调去迫击炮一门增援，两发炮弹命中，吓得敌人抱头鼠窜逃走。

③旌（jīng 京）旗：指旗子。施：本指古代一种用牦牛尾装饰的旗。“山下旌旗”与“山头鼓角”是互文，即山下山头都有红军的部队互相配合作战。这里用旌旗是为了加强诗的形象。作者说，其实没有飘扬的旗子，都是卷起的。④鼓角：古时擂鼓进兵。角是古代军队中的乐器，在早上晚上吹的。这里的鼓角指军号声。⑤岿（kuī亏）然：高高地独立着的样子。⑥森严壁垒：指军容严整。壁垒：营盘，堡垒，防御工事。⑦众志成城：本于《国语·周语》：“众心成城。”指万众一心，成为坚固的城堡。⑧黄洋界：是进入井冈山的一个口子。通向井冈山有五个险要口子，称哨口：东面的是桐木岭， 南面的是朱砂冲，西南的是双马石，北面的是八面山，西北面的是黄洋界。黄洋界地势极为险要，左边是一片深谷，深谷左面是陡不可攀的高山，右边是极险的陡壁。

蒋桂战争②

一九二九年秋

风云突变③，军阀重开战。洒向人间都是怨，一枕黄粱再 现④。红旗跃过汀江，直

下龙岩上杭⑤。收拾金瓯一片⑥，分田分地真忙。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1962 年 5 月号。【注释】①清平乐：词牌名，本唐朝教坊曲名。李白作《清平乐》四首，相传这词牌即由此得名。

②蒋桂战争：1929 年 3 月，国民党南京军阀蒋介石和桂系（广西）的军阀李宗仁、白崇禧发动夺权战争，4 月初，桂系失败。这年的军阀战争给红军的发展造成有利条件。3 月，红四军由江西进入福建西部，占领长汀，5、6 月三次占领长汀东南的龙岩，9 月占领龙岩以西的上杭，开展“分田分地”的土地革命。③风云：指变化的局势。④一枕黄粱：唐朝沈既济的《枕中记》， 讲卢生住在邯郸客栈里，向道士吕翁叹自己穷困不得志。这时，客栈主人正在蒸黄粱（小米），吕翁拿个瓷枕给卢生，告诉他枕着睡有好处。卢生听了， 果真在梦里封侯拜相，享尽荣华，醒来时黄粱还没蒸熟。这句说，军阀想靠武力统一中国，只是做梦。因为中国内部各派军阀的矛盾和斗争，反映着帝国主义各国的矛盾和斗争，所以军阀的武力统一只能是梦想。⑤“红旗跃过” 两句：1929 年 3 月，红四军在闽西长汀附近消灭土著军阀郭凤鸣旅，占领长汀。5 月底，红四军占领龙岩；9 月里，重占龙岩，打下上杭。汀江：源出福建西南长汀，南流经武平、上杭、永定入广东省。直下：一直攻下。⑥收拾金瓯一片：金瓯：金属的小盆或小盂。《南史·朱异传》梁武帝曾说：“我国家犹若金瓯，无一伤缺。”这里说祖国在军阀的割据下，四分五裂，像把金瓯打成碎片，红四军在闽西建立革命根据地，收复了其中的一片。

重阳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③。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④。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

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⑤。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1962 年 5 月号。

一九二九年十月

③ “人生易老”两句：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天若有情天亦老。”这里引申其意，说“天难老”，用来衬托“人生易老”。这是说，自然界变化少，年年重阳；人生易老，和自然界不同，含有更应为革命努力的意思。

④ “今又重阳”两句：古代有九月九日采菊花的风俗。钟会写了九月九日赏菊的《菊花赋》。黄花：菊花。我国古代菊花的主要品种是黄色的。分外：格外。

⑤ 寥廓：状广阔。【注释】

元旦②

一九三○年一月

宁化、清流、归化③，路隘林深苔滑④。今日向何方，直指武 夷山下⑤。山下山下，风展红 旗如画⑥。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注释】①如梦令：词牌名， 本名《忆仙姿》，后唐庄宗作的一首，有“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的句子，宋苏轼因此把它改为《如梦令》。②元旦：1929 年秋天，毛泽东同志和朱德同志率领红四军在福建建立闽西革命根据地。12 月底，在上杭古田村召开红四军第九次党代表大会。毛泽东同志总结了两年多来的建军经验，起草了著名的古田会议决议草稿，在大会上通过。会议开了三天。由于红四军来到闽西，震动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蒋介石组织了“三省会剿”，江西的金汉鼎、福建的刘和鼎、广东的陈维远等部，向闽西进逼。先头部队进抵小池，离古田只 30 里。红四军前委决定转移到敌人后方去。1930 年 1 月 7 日，朱德同志率领红军第一、三、四纵队从古田出发，挺进江西。毛泽东同志率领第二纵队掩护主力转移后，向北经连城、清流、归化、宁化等县，西越武夷山，去江西和红四军主力会合，使敌人的“三省会剿”宣告破产。1930 年 1 月 30 日为阴历正月初一元旦，毛泽东同志写下了他的著名的词《如梦令》。③宁化、清流、归化：是闽西的三个县。宁化、清流已合并为清宁县。归化县在 1933 年改为明溪县，1956 年三元县和明溪县合并为三明县，后改置三明市。下文的武夷山也在福建。④路隘林深苔滑：红四军为了争取战略转移的胜利，所以在林深苔滑的山间小路急行军。⑤直指：笔直指向。⑥展： 招展，飘动。

广昌路上

一九三○年二月

漫天皆白③，雪里行军情更迫。头上高山④，风卷红旗过大

关⑤。此行何去？赣江风

雪迷漫处⑥。命令昨颁⑦，十万工农下吉安。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1962 年 5 月号。

③ 漫天：遍天。

④ 高山：广昌路上有雩山山脉与宁都相接，有高山。

⑤ 大关：指广昌路上的险要处。

⑥ 赣江：江西省主要河流，由章水、贡水流到赣州市汇合而成，北经吉安、南昌注入鄱阳湖。迷漫：迷蒙， 看不分明。

⑦ 颁：发布。【注释】

从汀州向长沙②

一九三○年七月

六月天兵征腐恶③，万丈长缨要把鲲鹏缚④。赣水那边红一角⑤，偏师借重黄公略⑥。 百万工农齐踊跃，席卷江西直捣湘和鄂⑦。国际悲歌歌一 曲，狂飙为我从天落⑧。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1962 年 5 月号。【注释】①蝶恋花：词牌名，本名《鹊踏枝》，唐教坊曲名。宋晏殊据梁简文帝“阶翻峡蝶恋花情” 句改为《蝶恋花》。②从汀州向长沙：1930 年 6 月，毛泽东同志自赣南率领红四军进入闽西长汀，领导了著名的标志着红军由游击战向运动战过渡的“汀州整编”，红四军集合闽西、赣南红军，成立红军第一军团。22 日，在汀州发布向江西进军的命令。7 月，进占江西樟树。27 日，彭德怀同志领导的红三军团执行立三路线的命令进攻长沙，未克。守敌强而有备。当时，由于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正在河南等地混战，江西、湖南一带，除长沙、南昌等大中城市外，都无强敌。因此，毛泽东同志说服红一方面军的干部改变立三路线的党中央指示的夺取湘鄂赣省会的冒险方针，分兵攻取茶陵、攸县、醴陵、萍乡、吉安、峡江、新喻等地，占领了大片地区，扩大了部队，为粉碎敌人第一次“围剿”准备了条件。③天兵征腐恶：天兵：指红军。称革命军队为天兵，当本于《易·革卦》：“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腐恶： 腐臭罪恶，指腐朽罪恶的国民党军阀。④“万丈长缨”句：长缨：长带子。

《汉书·终军传》说，终军向汉武帝请长缨，说一定可以把南越王（在两广） 捆住带回来。这里的长缨，指革命力量。鲲鹏：《庄子·逍遥游》里说鲲的背不知有几千里大，化而为鹏，鹏的翅膀不知有几千里大。这里用鲲鹏来比反革命力量，从而衬出人民力量的更为强大。⑤“赣水”句：指赣西南的赣江流域黄公略同志率领的红六军（1930 年 7 月改称红三军）所建立的根据地。

⑥黄公略：（1898—1931）湖南湘乡人。1927 年参加中国共产党。1928 年夏参加平江起义，任红五军十四师第二团党代表。1929 年任副师长，1930 年任红三军军长，6 月，编入红军第一军团。1931 年 10 月，在吉安东固地区壮烈牺牲。当时，黄公略同志率领的部队为右路军，不是主力，称偏师。⑦“席卷江西”句：指要夺取江西，并指向湖南、湖北进军。⑧“国际悲歌”两句： 悲歌：指悲壮的《国际歌》。狂飙：指革命风暴。

反第一次大“围剿”②

一九三一年春

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③。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④。 二十万军重入赣，风烟滚

滚来天半⑤。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

乱⑥。〔原注〕【原注】关于共工头触不周山的故事：

《淮南子·天文训》：“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⑦。”

《国语·周语》：“昔共工弃此道也，虞于湛乐⑧，淫失其身⑨，欲壅防百川，堕高堙庳⑩，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祸乱并兴，共工用灭。”（韦昭注：“贾侍中〔按指后汉贾逵〕云：共工，诸侯，炎帝之后， 姜姓也。颛顼氏衰，共工氏侵陵诸侯，与高辛氏争而王也。”）

《史记》司马贞补《三皇本纪》：“当其（按指女娲）末年也，诸侯有共工氏，任智刑以强，霸而不王，以水乘木（11），乃与祝融战，不胜而怒， 乃头触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维缺。”

毛按：诸说不同。我取《淮南子·天文训》，共工是胜利的英雄。你看， “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他死了没有呢？没有说。看来是没有死，共工是确实胜利了。

这首词和注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1962 年 5 月号。【注释】①渔家傲： 词牌名，创始于宋晏殊，因词中有“神仙一曲渔家傲”句得名。②反第一次大“围剿”：1930 年 10 月，蒋介石结束了与冯玉祥、阎锡山的军阀战争。12 月，到南昌布置第一次反革命“围剿”。任命江西省主席鲁涤平为总司令，

师长张辉瓒为前敌总指挥，调集 10 万兵力向中央根据地进攻。张辉瓒统率十

八师深入龙冈。红军集中优势兵力，于 12 月 27 日展开反“围剿”战争，到

1 月 1 日结束，五天内歼灭张辉瓒师，又歼灭谭道源师的一半，第一次反“围

剿”胜利结束。③“万木霜天”两句：这年 10 月里，红军准备反“围剿”战争。万木：万树。红烂漫：经霜的红叶色彩鲜艳。烂漫，指光彩分布。冲霄汉：冲天。霄，云；汉，即银汉，银河；霄汉，即指天上。④“雾满龙冈” 三句：这年 12 月 29 日，红军总部在龙冈布下包围圈，派红十二军一部分于拂晓时出发，把张辉瓒统率的十八师于上午 10 时诱入龙冈，10 时开始总攻， 到下午战斗结束，俘虏张辉瓒以下 9000 余人。雾满：指拂晓时有雾，敌军被诱入龙冈。齐声唤：指胜利欢呼。龙冈：在江西兴国、宁都、吉安、泰和之间，是一座大山，山前有条两丈来宽的河，便于围歼敌人。嶂（zhàng 障）： 高山。⑤“二十万军”两句：第一次反“围剿”胜利后，蒋介石于 1931 年 4

月 1 日又发动第二次反革命“围剿”，调集 20 万兵力，任命何应钦为总司令。

⑥“不周山”句：古代神话，共（gōng 恭）工同颛顼（Zhuānxū专须）战斗，

用头撞不周山，不周山倒了，一时天崩地塌。这里用来比做红军起来会使国民党统治的天下倒塌。红旗乱：红旗撩乱，指红军声势浩大。共工：古代神话传说中的部族首领。下文“颛顼”与“炎帝”、“高辛氏”、“祝融”同。

⑦潦（lǎo 老）：积水。⑧虞：同“娱”。湛：同“耽”，沉迷。⑨淫失：同“淫佚”，过度享乐。⑩堕（同隳 huī灰）高堙（yīn 因）庳（bēi 卑）：毁高地来填低地。（11）以水乘木：古代用五行来说明朝代更替，女娲是木德，共工要用水德来代替她。〔原注今译〕

《淮南子·天文训》：“从前共工同颛顼争夺帝位，共工发怒了，用头撞不周山，不周山是撑天的柱子，天柱给撞断了，拴住大地的绳子也断了。天的西北角倒塌了，所以日月星辰的位置移到那里；地的东南角沉陷了，所以水流尘土跟着流向那里。”

《国语·周语》：“从前共工放弃不筑堤防的主张，贪图享乐，行为放纵。他要筑堤拦水，毁坏丘陵来填塞洼地，来祸害天下。天不保佑他，人民不帮助他，各种祸乱一齐起来，共工因此灭亡。”（韦昭注解道：“贾侍中

〔按指后汉人贾逵〕说：共工是诸侯，炎帝的后代，姓姜。当时的统治者颛顼衰败，共工欺压别的诸侯，同高辛争夺王位。”）

唐朝人司马贞给《史记》补写《三皇本纪》说：“当女娲的末年，诸侯有个叫共工的，任用智力和刑罚，成为霸主，没有成为天子。他想用水德来代替木德，便同祝融战，不胜而怒，头撞倒不周山，天柱折了，拴着大地的绳子断了。”

反第二次大“围剿”①

一九三一年夏

白云山头云欲立，白云山下呼 声急②，枯木朽株齐努力③。枪林逼，飞将军自重霄入④。

七百里驱十五日，赣水苍茫闽 山碧⑤，横扫千军如卷席⑥。有人泣，为营步步嗟何及⑦！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1962 年 5 月号。【注释】①反第二次大“围剿”：1931 年 5 月，红军集结隐蔽在江西东固地区，等待敌人王金钰师进入伏击圈，16 日围歼了王金钰、公秉藩两个师。17 日向东横扫。30 日歼刘和鼎师于福建的建宁。红军从江西的东固、富田一直打到福建的建宁，屡战屡胜，歼敌三万余人，粉碎了第二次“围剿”。②“白云山”两句：白云山在江西吉安县东南，富田与东固之间，是初战告捷处。云欲立，指山头的云彩像红军一样的同仇敌忾，怒气冲天。山下的敌人正在狂喊乱叫。③“枯木朽株”句：汉朝邹阳《自狱中上梁孝王自明书》：“有人先游，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有人推荐，枯木朽株也可以发挥作用。这里说在我军包围歼灭国民党军队的时候，连枯木朽株也发挥了帮助我军反对敌军的作用。

④“枪林逼”两句：红军居高临下，枪林突然进逼，像飞将军从天而下，歼灭敌人。飞将军：《史记·李广传》里记匈奴称李广为飞将军。⑤“七百里” 两句：15 天中（1931 年 5 月 16 日至 30 日），走 700 里，打五个仗，打破了“围剿”。⑥横扫千军：杜甫《醉歌行》：“笔阵独扫千人军。”⑦“为营步步”句：蒋介石发动第二次“围剿”，采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办法，但还是被彻底粉碎了。

大柏地①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 空舞②？雨后复斜阳③，关山阵阵苍④。当年鏖战急⑤，弹

洞前村壁⑥。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

一九三三年夏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注释】①大柏地：地名， 在江西瑞金城北 60 里。毛泽东同志在 1933 年夏天重过大柏地时，想起大柏

地之战作这首词。大柏地之战在 1929 年春，当时红四军从闽西转入江西，到

达瑞金城北约 20 里的黄柏墟、隘前一带宿营。2 月 9 日正是旧历大年夜。敌军刘土毅部紧跟在后。我军便在大柏地驻扎，利用大柏地以南的有利地形， 等待敌人。在旧历年初一上午，我军一面从正面迎击敌人，一面绕到敌人侧背进行包抄，激战竟日，歼敌两个团，俘虏敌团长肖致平、钟桓以下 800 余人，是这次进军中第一次大胜利。②彩练：彩色的丝绸，比喻虹。③雨后复斜阳：雨后又斜阳，才造成彩虹的出现。④关山阵阵苍：关山送来一阵阵苍翠的颜色。关山：指大柏地西南险要的群山，是当时的战场。阵阵：结合雨和晴的明暗变化说的，由于斜阳的照耀，所以有一阵阵的苍翠颜色。⑤鏖（áo 熬）战：很激烈的战斗。⑥洞：洞穿，作动词用。

会昌①

一九三四年夏②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 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③。会昌城外高峰④，颠连直

接东溪⑤。战士指看南粤⑥，更加郁郁葱葱⑦。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注释】①会昌：1930 年 1 月，毛泽东同志率领红四军从闽西转入江西南部。2 月，解放会昌、万安、永新、永丰等县。会昌东接福建，南通广东，红军在这一地区开辟了赣南根据地。②一九三四年夏：1933 年 10 月，蒋介石发动了空前规模的第五次反革命“围剿”。当时，王明推行“左”倾机会主义路线，反对毛泽东同志的战略方针和战术原则，实行“全面出击”的冒险主义作战方针，使红军和根据地陷入严重危机。毛泽东同志在这时到会昌城外文武坝，参加粤赣省委扩大会议，写了这首词。③“踏遍青山”两句：作者自注：“一九三四年，形势危急，准备长征，心情又是郁闷的。这一首《清平乐》，如前面那首《菩萨蛮》一样，表露了同一的心境。”本句的“人”和上句的“君”都指作者自己。又从“风景独好”里展望革命的前景是一定会胜利的。④高峰：指会昌城外的岚山岭。⑤颠连：峰峰相连。颠：通巅，山峰。东溟：东海。⑥南粤：广东。⑦郁郁葱葱：指广东、江西接界地方的山，树木茂盛，兼有气象很好的意思。《后汉书·光武帝纪》：“气佳哉，郁郁葱葱然！”

（三首）①

一九三四年到一九三五年

②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原注〕。其二山，倒海翻江卷巨澜③。奔腾急，万马战犹酣④。

其二山，刺破青天锷未残⑤。天欲堕，赖以拄其间⑥。〔原注〕民谣： “上有骷髅山，下有八宝山，离天三尺三。人过要低头，马过要下鞍。”这三首词和注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注释】①十六字令：原名

《归字谣》。元《天机余锦》载周玉晨一首，称《十六字令》，是全首 16 个字的小令。小令是短小的词。②一九三四年到一九三五年：这三首词，第一首当作于 1934 年 12 月，因为在贵州雷山县有八宝山，与注合。作者是在

12 月经过这里的。第二、三首，当作于 1935 年初。③“倒海翻江”句：这是形容在高山中骑马奔跑时所看出来的景象，由于骑在马上跑过，所以感觉到一座座连接着的高峰不是静止的，而是像波浪那样翻腾卷动。④“万马” 句：把山势的起伏比喻万马奔腾得正痛快。酣：痛快。⑤锷未残：剑锋不曾残缺，比做山峰的极高极尖锐。⑥拄：支撑。天堕赖山来支拄，暗用古代神话共工怒触不周山，折天柱，绝地维。神话中有以山为撑天柱子的说法。

娄山关②

一九三五年二月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③。霜晨月，马蹄声碎④，喇叭声咽⑤。雄关漫道真如铁⑥， 而今迈步从头越⑦。从头越，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⑧。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注释】①忆秦娥：词牌名， 相传创始于唐李白，因词中有“秦娥梦断秦楼月”句而得名。②娄山关：在贵州遵义北的娄山上，是从贵州进入四川的要道。娄山关雄踞娄山山脉的最高峰。关上茅屋两间，石碑一通，上书“娄山关”三个大字。周围三峰，峰峰如剑。中间是十步一弯、八步一拐的路。这种地势真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中央红军在长征中，于 1935 年 1 月 4 日深夜占领遵义，党中央在遵义召开了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开始了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党中央的正确领导，胜利地领导中国革命不断前进，这就是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遵义会议。1 月 19 日，红军离开遵义，准备在泸州和宜宾之间渡过长江，和第四方面军会合。因为敌人在那里结集重兵，我军便改变计划，重新向遵义进军。当时贵州军阀王家烈调一个师扼守娄山关，想阻止我军前进。2 月里，我军到达娄山关。我三军团第十三、十二团和十一、十团就在娄山关和板桥之间与敌发生激战，打败了敌人的一个师，打下娄山关，乘胜重占遵义。③“西风烈” 二句：西风猛烈，加上雁叫霜晨，景物凄清。作者自注：“万里长征，千回百折，顺利少于困难不知有多少倍，心情是沉郁的。过了岷山，豁然开朗， 转化到了反面，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以下诸篇，反映了这一种心情。”④碎： 碎杂，状马蹄声的繁杂。⑤咽（yè 液）：悲凉。⑥漫道：不要说。即雄关如铁这种说法，在无坚不摧的红军面前，变得并不可靠。⑦而今：如今。迈步： 大踏步。⑧“苍山如海”两句：苍山：青山。如海：指无边无际的山，高低起伏得像海的波涛似的。残阳：将要落下去的太阳。作者说，在战争中积累了多年的景物观察，一到娄山关这种战争胜利和自然景物的突然遇合，就造成了颇为成功的这两句话。

长征②

一九三五年十月

红军不怕远征难， 万水千山只等闲③。五岭逶迤腾细浪， 乌蒙磅礴走泥丸④。金沙水拍云崖暖⑤， 大渡桥横铁索寒⑥。更喜岷山千里雪⑦， 三军过后尽开颜⑧。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注释】①七律：七言律诗， 每句 7 个字的格律诗。②长征：1934 年 10 月间，中央红军主力从江西革命根据地出发作战略大转移，走过福建、江西、广东、湖南、广西、贵州、云南、西康、四川、甘肃，经过两万五千里长征，在 1935 年 10 月到达陕北革命根据地。③“万水千山”句，渡过万条水，越过千重山，只看做平常事。等闲：平常。④“五岭逶迤”（wēiyí 威移）两句：高大的五岭山脉，在红军面前变得像渺小的细浪；大气磅礴的乌蒙山脉，在红军面前变得像渺小的泥丸在跳动。都是用来突出红军的高大形象。五岭：是大庚岭、骑田岭、都庞岭、萌渚岭、越城岭，绵延在江西、湖南、广东、广西、贵州地界。逶迤： 蜿蜒起伏。红军于 1934 年 10 月、11 月里在湖南、广西先后突破敌人四道封锁线。乌蒙：绵延在云南、贵州的山脉。磅礴（pángbó 旁驳）：气势雄壮。走：滚动。“走泥丸”本于《汉书·蒯通传》的“坂上走丸”，在斜坡上滚下泥丸来，跳动得快，看上去像一条起伏的线条。这里“逶迤”和“磅礴”交错着用，古诗中常有这种用法。在这两句诗里，作者运用，了 7 种修辞手法。一，互文格，即“五岭逶迤”而“磅礴”，“乌蒙磅礴”而“逶迤”。二，比喻格， 即五岭、乌蒙的逶迤磅礴比“腾细浪”“走泥丸”。三，引用格，“走泥丸”， 本于《汉书·蒯通传》的“坂上走丸”，泥丸从山坡上滚下来，成一条起伏跳动的线，可比山势的起伏。四，映衬格，高大的五岭、乌蒙与渺小的细浪、泥丸，构成映衬，衬出红军的高大形象，红军把高大的五岭、乌蒙看作渺小的细浪、泥丸。五，婉曲格，在映衬中，含有红军把几十万蒋军看作渺小之意。六，摹状格，摹写山势的逶迤磅礴。七，对偶格，这两句是工整的对偶。

⑤金沙水拍：金沙江：长江的上游，这里指在云南省的那一段。云崖：插入云中的峭壁。1935 年 5 月，我军跳出了数十万敌军围追堵截的圈子，取得大规模战略转移的胜利，在云南禄劝县西北的绞车渡渡过了金沙江。水拍：原作浪拍，因避免一篇内有两个浪字而改。⑥大渡：大渡河，源出青海、四川交界处的果洛山，流至四川乐山县，入岷江。桥指大渡河上的泸定桥，在泸定县，用 13 根铁索组成，9 根作桥身，4 根作扶手，铁索上铺着木板。1935 年 5 月，我军赶到泸定桥，桥板已被敌抽去。我军 22 位英雄，在铁索上冲过去，终于打垮了敌人，胜利地渡过大渡河。⑦岷山：绵延于青海、甘肃、陕西、四川等省的山脉。⑧三军：古时军队曾分上、中、下三军，泛指整个军队。开颜：笑。

昆仑②

一九三五年十月横空出世③，莽昆仑④，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原注〕，搅

得周天寒彻⑤。夏日消溶，江河横溢⑥，人或为鱼鳖⑦。千秋功罪⑧，谁人曾与评说？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⑨，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⑩。太平世界（11），环球同此凉热。〔原注〕：前人所谓“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12）， 说的是飞雪。这里借用一句，说的是雪山。夏日登岷山远望，群山飞舞，一片皆白。老百姓说，当年孙行者过此，都是火焰山，就是他借了芭蕉扇，灭了火、所以变白了。

这首词和注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注释】①念奴娇：词牌名。念奴是唐朝天宝时候的著名歌女，后人用作词牌名。②昆仑：山脉名， 主脉在新疆和西藏交界处，东段分三支伸展，南支向东延伸后与岷山相接， 因而红军长征时所经过的岷山，也可看作昆仑山的一个支脉。作者自注：“昆仑：主题思想是反对帝国主义，不是别的。”③横空出世：横在空中，指大； 高出人世，指高。④莽：莽莽，状高大雄浑。⑤周天寒彻：整个天空冷透了。

⑥江河横溢：长江和黄河都发源于昆仑山脉，所以昆仑山夏天融雪，长江、黄河会洪水泛滥。横溢：洪水泛滥。⑦人或为鱼鳖：人民或者要给洪水淹没。这话本于《左传·昭公元年》刘定公说的：“微禹，吾其鱼乎！”（没有禹

〔的治水〕，我们会成为鱼吧！）⑧千秋功罪：千秋：千年。几千年来昆仑山脉给长江、黄河输送水源，给人民带来好处，孕育了汉族的文化，这是“功”； 造成洪水泛滥，因而给人民带来灾祸，这是“罪”。⑨“安得”句：安得： 怎得。倚天抽宝剑：本于李白《大猎赋》：“于是擢倚天之剑。”指抽出一头搁在天上的最长的宝剑。倚天剑，本于相传宋玉作的《大言赋》：“长剑耿介（光亮），倚天之外。”这里作“倚天抽宝剑”，靠在天上抽出最长的宝剑，突出革命者的高大形象。⑩一截还东国：原作“一截留中国”，改为“还东国”，与“遗欧”“赠美”相应，这样，欧、美、亚都照顾到了。（11） 太平世界：争取太平世界，含有消灭帝国主义，实现共产主义的理想。（12） 前人：见《苕溪渔隐丛话》卷五十四引《西淯诗话》：“华州狂子张元，天圣（宋仁宗年号，1023—1031）间坐累终身，每托兴吟咏，如《雪诗》：‘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

六盘山①

一九三五年十月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②。不到长城非好汉③，屈指行程二万④。六盘山上高峰，红

旗漫卷西风⑤。今日长缨在手⑥，何时缚住苍龙⑦？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注释】①六盘山：六盘山山脉的主峰在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固原县西南，山路险狭，经盘道六重才能到达峰顶。毛泽东同志在 1935 年 9 月，率领中央红军进入甘肃省南部。10 月 7

日，消灭敌人骑兵第七师之一部，胜利地越过六盘山，在 10 月 21 日到达陕甘宁边区。②望断：望到看不见，表示望得久，望得远。古人有雁足传书的话，这里含有对南方根据地的战友和人民怀念的深切感情。③长城：借指长征的目的地。④屈指：弯着指头计算。⑤“红旗”句：“红旗”，原作“旄头”，指古代用牦牛尾着在竿头作旗。1963 年版《毛主席诗词》改为“红旗”。漫：随意；漫卷，即随风翻卷。⑥长缨：见《从汀州向长沙》注。⑦苍龙：

《后汉书·张纯传》注：“苍龙，太岁也。”《论衡·难岁》：“徙，抵太岁凶，负太岁亦凶。”古代迷信，认为搬家的方向，对着太岁的凶，背着太岁的也凶。太岁为凶神恶煞。作者自注：“苍龙，蒋介石，不是日本人。因为当前全副精神要对付的是蒋不是日。”

雪①

一九三六年二月

②北国风光③，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④；大河上下⑤，顿失滔滔⑥。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原注〕⑦，欲与天公试比高⑧。须晴日⑨，看红装素裹⑩，分外妖娆（11）。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12）。惜秦皇汉武（13），略输文采（14）；唐宗宋祖（15），稍逊风骚（16）。一代天骄（17），成吉思汗（18），只识弯弓射大雕（19）。俱往矣（20），数风流人物（21），还看今朝。〔原注〕“原”指高原，即秦晋高原。

这首词最早非正式发表在重庆《新民报晚刊》创刊周年 11 月 14 日。【注释】①雪：作者自注：“雪：反封建主义，批判二千年封建主义的一个反动侧面。文采、风骚、大雕，只能如是，须知这是写诗啊！难道可以谩骂这一些人们吗？别的解释是错的。末三句，是指无产阶级。”②一九三六年二月： 这首词是毛泽东同志在 1936 年 2 月由陕北准备东渡黄河进入山西西部时作的。③北国：北方。④莽莽：本指原野景物不很分明，这里指一片白茫茫。

⑤大河上下：黄河的上游和下游。⑥顿失滔滔：顿：顿时，立刻。滔滔：水势很大的样子。这句说黄河水结冰。⑦“山舞银蛇”两句：山跟山绵延起伏， 被雪掩盖着，登高望去像银白色的蛇在舞动。原：指陕西和山西一带的土丘， 高而上平，盖着雪，在高处望去，像白蜡色的象群在奔跑着。⑧比高：登高望远，山和原跟天相接，所以有跟天公比高的感觉。⑨须：等到。⑩红装素裹：红装本指妇女的服装，或红或素。这里用来指红日和白雪互相映照的艳丽景色。（11）妖娆（ráo 饶）：娇媚。（12）折腰：致敬，倾倒，钦佩。

（13）秦皇汉武：秦始皇赢政（前 259—前 210），秦朝的创业皇帝。汉武帝刘彻（前 156—前 87），汉朝功业最盛的皇帝。（14）略输文采：文学才华稍稍差一点，这里的“文采”含有文治的意思。（15）唐宗宋祖：唐太宗李世民（599—649），唐朝建立统一大业的皇帝。宋太祖赵匡胤（927—976）， 宋朝的开国皇帝。（16）风骚：文学的才华。风：本指《诗经》中的十五国风，即当时的民歌；骚：本指屈原的代表作《离骚》。风骚，历来用为文学作品的代称。这里指文学才华，也含有文治的意味。（17）一代天骄：一代： 指一时代中的最著名人物。天骄：汉朝人称北方的匈奴为“天之骄子”，见

《汉书·匈奴传》。以后相承指跟汉族对抗的外族为“天骄”。（18）成吉思汗：元太祖铁木真（1162—1227）。蒙古改国号为元，成吉思汗被推尊为建立元朝的始祖。（19）射大雕：雕是猛禽，飞得极快，不容易射，所以用射雕手来指善射者，这里借指武功。（20）往：过去。（21）数风流人物： 数：点算。风流人物：见苏轼《念奴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风流，本义是指风的流动，比喻影响大。风流人物，指对一时代有极大影响的人物。这里是说，历史上的人物都已过去，要讲到在历史上有极大影响的人物，还得看今朝的，这是对无产阶级英雄人物的赞美。

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①

一九四九年四月

钟山风雨起苍黄②， 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③， 天翻地覆慨而慷④。宜将剩勇追穷寇⑤， 不可沽名学霸王⑥。天若有情天亦老⑦， 人间正道是沧桑⑧。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3 年 12 月版《毛主席诗词》。【注

释】①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1949 年 3 月 26 日，中共中央通知南京国民党

政府，在毛泽东主席所提八项条件的基础上，定于 4 月 1 日在北平举行和谈。

4 月 2 日，南京国民党政府和谈代表团到北平。20 日，南京国民党政府拒绝接受和平协定条款。21 日，毛泽东主席和朱德总司令发出《向全国进军的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随即在东起江苏江阴、西至江西湖口的 1000 余里的战线上分三路强渡长江。23 日，全部渡过长江，这天晚上就解放了南京。②“钟山”句：南京起了暴风骤雨，发生大变化。钟山：南京东郊的紫金山，指南京。苍黄：同仓皇，状匆忙，急迫，指南京突然遭到竿命暴风雨的袭击。③“虎踞龙盘”句：解放后的南京形势更显得雄伟。宋朝张敦颐《六朝事迹编类》：“诸葛亮论金陵（南京）地形云：‘钟阜（钟山）龙蟠，石城虎踞。’”龙蟠：即龙盘，像龙的盘绕。石城：石头城，在南京市西石头山后，这里借指南京城。虎踞：像老虎蹲着。④“天翻地覆”句：南京解放， 国民党政府垮台，是天翻地覆的变化。慨而慷：即慷慨，感慨而激昂，指人民解放军和全国人民的激昂兴奋的心情。⑤“宜将”句，宜：应该。剩勇： 本《左传·成公二年》“余勇可贾”的“余勇”，指人民解放军有彻底歼灭敌人的力量。追穷寇：指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敌人。《孙子兵法·军争》： “穷寇勿追。”那是由于敌我力量相当而言。当时国民党已经溃败，有些人提出“穷寇勿追”的理论已不适时宜，所以作者提出必须”追穷寇”的英明理论。⑥“不可”句：不可以沽名钓誉去学习项羽，放走敌人。项羽称西楚霸王，在灭秦以后，准备消灭刘邦。项伯认为那是“不义”的。项羽为了要取得“仁义”的虚名，放走了刘邦，结果遭到失败。⑦“天若有情”句：本于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原句是讲汉亡后，魏把汉京长安的铜人搬到魏京洛阳，铜人也悲痛得下泪，天若有情，看了也要变老。这里给予新的含义， 见讲解。⑧“人间正道”句：正道：指客观规律。人类社会的规律，就是革命所造成的伟大的变化。沧桑：沧海变为桑田，比喻革命所造成的变化。葛洪《神仙传》：“麻姑谓王方平曰：‘接待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

和柳亚子先生①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九日

饮茶粤海未能忘②， 索句渝州叶正黄③。三十一年还旧国④， 落花时节读华章⑤。牢骚太盛防肠断⑥， 风物长宜放眼量。 莫道昆明池水浅⑦， 观鱼胜过富春江⑧。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注释】①和：和诗，有用原作的韵的，有不用原韵而回答原作的，本诗是后一种。柳亚子：名弃疾（1887

—1958），字安如，别号亚子，江苏吴江人。早年参加孙中山领导的旧民主主义革命，是清末宣传革命的文学团体南社的发起人之一，做了许多宣传爱国的诗。后来对毛泽东同志领导的革命表示赞助。新中国成立后，当选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贝。著有《柳亚子诗词选》。②“饮茶粤海” 句：粤海：广州。1926 年 5 月，柳亚子（时任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赴广州出席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同作者初次会面。蒋介石向全会提出所谓“整理党务案”，旨在排斥共产党。毛泽东同志坚决反对，何香凝、柳亚子加以支持。“饮茶”指当时作者和柳亚子的交往。柳亚子于 1941 年作《寄延安毛主席兼柬林伯渠、吴玉章、徐特立、董必武、张曙时诸公》里，有两句说：“云天倘许同优国，粤海难忘共品茶。”就提到饮茶粤海的事。③索句渝州叶正黄：1945 年 8 月毛泽东同志到重庆去跟国民党进行和平谈判，柳亚子写了一首诗，赞美毛泽东同志“弥天大勇诚堪格”。作者重写了著名的《沁园春》咏雪词给柳亚子。渝州：重庆。叶正黄：秋天。④三十一年还旧国：作者第一次到北京是 1918 年 9 月间，到 1949 年再到北京时，已隔了 31 年。当时北京还没有建都，故称“旧国”。旧国：过去的国都。⑤落花时节读华章：落花时节：指 3 月 28 日夜里，柳亚子先生作了《感事呈毛主席》。华章：有才华的诗篇。⑥“牢骚太盛”句：指牢骚太多会损害健康。⑦昆明：北京西郊颐和园内的昆明湖。昆明湖的取名本于汉武帝在京城长安穿凿的昆明池，杜甫《秋兴八首》中说“昆明池水汉时功”，所以这里也称“池水”。⑧“观鱼”句：观鱼，用《庄子·秋水》写庄子与惠施在安徽濠水桥上观鱼的故事。东汉初年，严光（子陵）不愿出来做官，隐居浙江省的富春江边，在那里钓鱼。当时柳亚子先生想等他的家乡江苏吴江县的分湖解放后，回乡去做严子陵，所以这里劝他留在北京共商国是比隐居要好得多。附：柳亚子原诗

感事呈毛主席

一九四九年三月二十八日

开天辟地君真健①， 说项依刘我大难②。夺席谈经非五鹿③， 无车弹铗怨冯驩④。头颅早悔平生贱⑤， 肝胆宁忘一寸丹⑥！ 安得南征驰捷报⑦，

分湖便是子陵滩⑧。〔原注〕〔原注〕分湖为吴越间巨浸，元季杨铁崖曾游其地⑨，因以得名。余家世居分湖之北，名大胜村。第宅为倭寇所毁。先德旧畴⑩，思之凄绝。【注释】①开天辟地：赞美毛泽东同志领导全国人民创建了新中国，功如开天辟地。②说项依刘我大难：说项：说人家好话。

《全唐诗话》，唐朝项斯带着诗去见杨敬之，杨送他一首诗，说：“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依刘：东汉末年，王粲到荆州去投靠刘表。说项，指到处说毛主席的好话。依刘，指他到北京来依靠毛主席。我大难， 据参加政协的傅彬然先生说：柳向毛主席建议，设立国史馆，由他领导，那他出进都有汽车坐了。毛主席不同意，他就没有汽车坐了，因此诗中说：“无车弹铗怨冯驩。”这就是柳的牢骚。③夺席谈经非五鹿：《后汉书·儒林戴凭传》，当时讲经的人互相辩驳，胜利的可以夺取讲席，戴凭夺取了 50 多个讲席。五鹿：《汉书·朱云传》，朱云找五鹿充宗（西汉时人，五鹿是复姓） 辩论，把他驳倒。这句说，当时没有像五鹿充宗那样讲经的人，我虽有戴凭、朱云之才、又何从夺席谈经。“非”作反对解。④无车弹铗（jiá 荚）怨冯驩（huān 欢）：说自己像冯驩那样，不受重用。《战国策·齐策》，冯驩投靠孟尝君，孟尝君的门客分三等，上等出门有车坐，中等吃鱼，下等吃粗粮。冯驩列下等，他弹铗唱：“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孟尝君把他列为中等， 他又弹铗唱：“长铗归来手，出无舆。”孟尝君把他列为上等。（见《史记·孟尝君列传》）⑤头颅早悔平生贱：柳亚子反对蒋介石时，被通缉，但蒋没有悬最高的赏格，所以他早已感叹自己的头颅是贱的。⑥肝胆宁忘一寸丹：胸中怀着对党对人民的一片红心。宁忘：怎能忘记。⑦安得南征驰捷报：怎能得到南征大军传来捷报。⑧分湖便是子陵滩：表示要回家乡分湖去隐居。子陵滩：东汉严光（字子陵）隐居在富春江上钓鱼的地方。⑨杨铁崖：名维桢， 字廉夫，元末明初诸暨人，当时著名诗人。⑩先德旧畴：先辈旧

和柳亚子先生

一九五○年十月

一九五○年国庆观剧，柳亚子先生即席赋

《浣溪沙》②，因步其韵奉和③。长夜难明赤县天④，百年魔怪

舞翩跹⑤，人民五亿不团圆。一唱雄鸡天下白⑥，万方

乐奏有于阗⑦，诗人兴会更无前⑧。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注释】①浣溪沙：词牌名， 本唐朝教坊曲名。②即席：就在座位上。③步其韵：用柳亚子先生的词的原韵。和韵以原来次序来写作叫步韵。奉和：和词。奉：表尊重。和：即照原词作词。④赤县：指中国。战国时代的驺衍，称中国为赤县神州。⑤百年： 从近代算起，即从 1840 年鸦片战争算起，到 1949 年新中国诞生，约百多年。翩跹（piānxiān 篇先）：轻快地跳舞的样子，状洋洋得意。⑥“一唱”句：比喻祖国解放。唐朝李贺《致酒行》：“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 他像失魂落魄，痛苦得一夜不睡。这词里的句子与李贺句用意不同。⑦“万方”句：即指西南各民族和新疆、延边、内蒙各文工团的联合演出。于阗（tián 田）：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南部县名。这里指新疆文工团，接连演出 17 个节目，故特别指出。⑧兴会更无前：兴致极高。无前：没有比他上前的，指最高。附：柳亚子原词

浣溪沙

十月三日之夕于怀仁堂观西南各民族文工团、新疆

文工团、吉林省延边文工团、内蒙文工团联合演出歌舞晚会，毛主席命填是阕①，用纪大团结之盛况云尔②！ 火树银花不便天③。弟兄姊妹舞

翩跹。歌声唱彻月儿圆。〔原注〕不是一人能领导，那容百族

共骈阗④？良宵盛会喜空前！〔原注〕新疆哈萨克族民间歌舞有《圆月》一歌云。【注释】①阕（què 确）：音乐奏完一曲叫阕。词本是配合音乐的， 这里的“是阕”即这首词。②云尔：语已词，犹“罢了”，表语气结束。③火树银花：古代灯节，悬灯于树，称火树银花，这里喻灯火繁盛。苏味道《观灯》：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④骈阗（piántián 骈田）：聚会，会集。

北戴河②

一九五四年夏

大雨落幽燕③，白浪滔天④， 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 都不见，知向谁边？往

事越千年，魏武挥鞭⑤，东临碣石有遗篇⑥。萧瑟秋风今 又是⑦，换了人间。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注释】①浪淘沙：本唐教坊曲名。②北戴河：在河北省秦皇岛西面，靠着渤海，是避暑胜地。③幽燕： 幽指幽州，古九州之一，战国时属燕国，因称幽燕。它的区域约在河北和辽宁一带。④滔天：本于《书·尧典》：“浩浩滔天。”指水势广大要把天都淹盖似的。⑤魏武：魏武帝，指曹操，曹操死后，他的儿子曹丕追尊他为魏武帝。⑥东临碣（jié 杰）石：曹操做的一组乐府诗《步出夏门行》，其中有一首叫《观沧海》，第一句是“东临碣石”。碣石，山名，在河北昌黎县北。曹操在建安十二年（公元 207 年）北伐乌桓，七月，出卢龙塞。按：碣石在北平郡骊成县（今河北乐亭）西南的大碣石山（见《汉书·地理志》）。后来此山沉陷海中。曹操出了卢龙，要到碣石去，要向东南走，可曹操只说“东临碣石”，省去“南”字，因为是四言诗的缘故。曹操北征乌桓，为什么要“东临碣石”呢？因为秦始皇“三十二年（前 215），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高誓（两仙人），刻碣石门”。（《史记·秦始皇本纪》）汉武帝元封元年（前 110）十月，“东巡海上，至碣石”。（《汉书·武帝纪》） 秦皇、汉武都到过碣石，所以曹操也要到碣石去观海了。⑦萧瑟秋风：曹操

《观沧海》诗里说：“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游泳②

一九五六年六月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③。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④。不管风吹

浪打，胜似闲庭信步⑤，今日得宽余。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⑥！风樯动

⑦，龟蛇静⑧，起宏图⑨。一桥飞架南北⑩，天堑变通途（11）。更立西江石壁（12），截断巫山云雨（13），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14），当惊世界殊（15）。这首词最早发表在《诗刊》1957 年 1 月号。【注释】①水调歌头：词牌名。水调本是一种曲子，歌头是曲子的开头部分。这个词牌是根据水调的开头部分做成的。②游泳：1956 年 6 月 1 日，作者从武昌游过长江， 到达汉口。6 月 3 日，作者第二次游过长江，那次从汉阳下水，穿过长江大桥的桥洞游到武昌。4 日，作者第三次游过长江，也是从汉阳到武昌。这首词是讲第一次游过长江。③“才饮”两句：三国吴孙皓时童谣：“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当时人民反对孙皓从建业迁都武昌，所以这样说。） 这两句从它转化而来，指从长沙到武昌。长沙水：长沙城东南有个有名的白沙井，井水清澄甘美，称长沙水。湖南民谣：”常德德山山有德，长沙沙水水无沙。”武昌鱼：指古武昌（今鄂城）樊口的鳊（biān 编）鱼。④“极目”句：极目：尽目力望去。楚天：楚地的天空。武昌是战国时的楚国地方。舒： 宽阔。⑤信步：散步。⑥“子在川上”两句：孔子在河边上说：“流去的像这样啊，昼夜不停（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见《论语·子罕》。⑦风樯：鼓满风的帆樯，指帆船。⑧龟蛇：长江大桥的两头建筑在龟山和蛇山上。

⑨宏图：大建设。⑩一桥：指武汉长江大桥，1955 年动工，1957 年建成。（11） 天堑（qiàn 欠）：长江。堑，壕沟。南北朝时陈朝的孔范，称长江为天堑， 即天然的壕沟，造成南北阻隔。见《南史·孔范传》。（12）西江石壁：指在三峡筑一道拦河坝。西江：指在四川部分的长江。（13）“截断”句：指把长江上游的雨水拦住。巫山：在四川巫山县，长江在巫山中经过，成为巫峡。巫山有神女峰。《文选》宋玉《高唐赋序》，称楚襄王梦见神女，神女说她出来时“旦为行云，暮为行雨”，即早上为云，晚上为雨。（14）应无恙（yàng 样）：料想好好的，即料想仍旧是那个样子。恙：病。（15）殊： 不同，变化。

答李淑一①

一九五七年五月十一日

我失骄杨君失柳②，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③。问讯吴刚何 所有④，吴刚捧出桂花酒⑤。寂寞嫦娥舒广袖⑥，万里

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

曾伏虎⑦，泪飞顿作倾盆雨⑧。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湖南师范学院《湖南师院》1958 年 1 月号。【注释】

①答李淑一：这首词是毛泽东同志在 1957 年 5 月写给湖南长沙第十中学语文教员李淑一同志的。词中“柳”是指李淑一同志的爱人柳直荀烈士（1898— 1932），长沙人。他是毛泽东同志的老战友，1924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湖南省政府委员、湖南省农民协会秘书长，参加过南昌起义，1932 年在湖北洪湖战役中牺牲。1992 年 4 月 5 日光明日报社主办《文摘报》978 期上强剑衷《李淑一为柳直荀查清真实死因》，称柳直荀惨死在王明“左”倾路线忠实执行者、中共湘鄂中央分局书记夏曦之手。“骄杨”是指作者夫人杨开慧烈士。详见《贺新郎》（挥手从兹去）注①。她是李淑一同志的好友。1957 年 1 月，毛泽东诗词 18 首在《诗刊》发表。2 月 7 日李淑一同志把读后感写信告诉毛泽东同志，并附上《菩萨蛮·惊梦》。5 月 11 日毛泽东同志写了这首词送给她。信里说：“有《游仙》一首为赠。这种游仙，作者自己不在内， 别于古之游仙诗。但词里有之，如咏七夕之类。”题为《游仙（赠李淑一）》。1962 年 12 月《毛主席诗词》出版时，改题为《答李淑一》。古之游仙诗， 如屈原的《远游》，作者自己在内。讲游仙而自己不在内的词，如秦观的《鹊桥汕》，写牛郎织女七夕相会的事。②骄杨：值得骄傲的杨开慧烈士，这是对烈士英勇牺牲的赞美。③“杨柳轻飏”句：指两位烈士的忠魂升天。重霄九：九重天，指天的极高处。④“问讯”句：问讯：有问好及讯问意，是忠魂向吴刚问好，并向他了解月宫情况。吴刚：传说中汉朝西河人，跟仙人修仙，犯了错误，仙人罚他到月宫里去砍桂树。桂树高五百丈，砍下去的斧头刚举起，桂树被砍伤的地方立即长好，因此他只好一直在砍。见《西阳杂俎》。

⑤桂花酒：犹“桂酒”，相传是仙人的饮料，见曹植《仙人篇》：“玉樽盈桂酒，河伯献神鱼。”⑥嫦娥：李商隐《嫦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神话中说羿向西王母要来了不死之药，嫦娥偷吃了升入月宫。她在月宫里看到青天永远像碧海那样，所以说“寂寞”。舒广袖：舒展宽大的袖子，指舞蹈。神话中说术士罗公远，同唐明皇游月宫，看见仙女数百人，都穿着白色舞衣，跳“霓裳羽衣舞”。见《乐府诗集》。⑦伏虎：指打垮国民党。⑧泪飞：忠魂喜极落泪。舞、虎、雨：这三个字跟上文“柳、九、有、酒、袖”不同韵。作者自注：“上下两韵，不可改，只得仍之。” 附：李淑一同志原词

菩萨蛮

惊梦①

一九三三年夏

兰闺索寞翻身早②，夜来触动离愁了。底事太难堪③，惊侬晓梦残④。征人何处

觅⑤？六载无消息。醒忆别伊时⑥，满衫清泪滋。⑦

① 惊梦：李淑一同志把这首词寄给毛主席时，在信中说：“一九三三年夏，道路传言，直荀牺牲。我结想成梦，大哭而醒，和泪填《菩萨蛮》一首。”

② 兰闺：对妇女住房的美称。

③ 底事：什么事。

④ 侬：我。

⑤ 征人：出征的战士，指柳直荀烈士。

⑥ 伊：他。

七律（二首）

送瘟神

一九五八年七月一日读六月三十日《人民日报》，余江县消灭了血吸虫①。浮想联翩②，夜

不能寐。微风拂煦，旭日临窗。遥望南天，欣然命笔。绿水青山枉自多③， 华佗无奈小虫何④！千村薜荔人遗矢⑤，万户萧疏鬼唱歌⑥。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⑦。牛郎欲问瘟神事⑧，一样悲欢逐逝波⑨。

其二

春风杨柳万千条⑩，

六亿神州尽舜尧（11）。红雨随心翻作浪（12）， 青山着意化为桥（13）。天连五岭银锄落（14）， 地动三河铁臂摇（15）。借问瘟君欲何往，

纸船明烛照天烧（16）。

这两首诗最早发表在 1958 年 10 月 3 日《人民日报》。

【注释】①“余江县”句：血吸虫病在解放前蔓延于江南各地，为害甚烈。1956 年起，党中央成立专门委员会，积极进行防治，到 1958 年 6 月， 江西余江县宣告消灭了血吸虫病。②浮想联翩：涌现出来的想象像鸟儿那样轻快地飞舞。陆机《文赋》比拟文思的涌起说：“浮藻联翩。”南天：南方。血吸虫病蔓延在江南各地。③“绿水”句：枉：徒然。这里言徒然有很多的绿水青山。④“华佗”句：华佗：三国时名医，这里泛指名医，言名医对于血吸虫也是无可奈何。⑤“千村”句：薛荔（bìlì 必力）：一种蔓生植物， 这里泛指蔓草。无数的村落都长满了蔓草，荒芜了。遗矢：拉屎，指泻肚子。这里是指人们害了血吸虫病，水泻，病弱无力，以致田地荒芜。⑥“万户”句： 萧疏：萧条冷落。鬼唱歌：李贺《秋来》：“秋坟鬼唱鲍家诗。”这里指荒凉冷落，病死者多。1956 年 6 月 30 日《人民日报》的报道《第一面红旗》里

说：“（余江县的）蓝田坂方圆 50 里。过去由于血吸虫病为害，在近 50 年

内，蓝田坂有 3000 多人因患血吸虫病死亡，有 20 多个村庄完全毁灭，有 1

万 4 千多亩田地变成了荒野。”⑦“坐地日行”两句：坐地和巡天都是想象， 即所谓“浮想联翩”。八万里指地球自转，地球的赤道全长四万公里，合八万华里，这是说安坐在地球上日行八万里。因为地球在自转时同时在公转， 所以诗人想象到巡视天空，遥看天上无数的银河，这就跟下句的牛郎联系起来了。⑧“牛郎”句：牛郎是种田的，所以关心世上人民的生活，要问起瘟神的事情。⑨“一样”句：即悲欢一样逐逝波。悲，指过去人民害血吸虫病的悲苦；欢，指过去瘟神横行无忌的得意，这些都跟逝水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⑩“春风”句：在春风中杨柳长得很茂盛，象征生气蓬勃。（11）“六亿” 句：神州：指中国。舜尧：唐尧和虞舜，古代相传是有高尚德行的部落首领。这句指中国六亿人民具有高尚品德。（12）“红雨”句：红雨：指桃花，李贺《将进酒》：“桃花乱落如红雨。”随心翻作浪：随着人们的心意转成波浪。红雨化作浪，写春天的瑰丽景象，象征革命形势大好。（13）“青山”

句：桥是连接两岸的。在大好的形势下，青山不再成为交通的阻碍，即化崎岖为康庄大道的意思。（14）五岭：见《长征》“五岭”注，这里泛指南方。

（15）三河：汉代称河东、河内、河南三郡为“三河之地”，见《史记·货殖列传》。这里泛指北方。（16）“借问”两句：言彻底消灭血吸虫病，不让瘟神有容身的地方，所以焚化纸船、点起蜡烛来送瘟神，点明题目。照天烧：烛光和焚化纸船的火光明亮地照耀天空，构成瑰丽景象，含有象征意味。这诗中的瘟神，也包括一切丑恶和反动的东西在内。

到韶山①

一九五九年六月一九五九年六月二十五日到韶山。离别这个地方已有三十二周年了。 别梦依稀咒逝川②，

故园三十二年前③。红旗卷起农奴戟④， 黑手高悬霸主鞭⑤。为有牺牲多壮志， 敢教日月换新天⑥。喜看稻菽千重浪⑦，

遍地英雄下夕烟⑧。这首诗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3 年 12 月版

《毛主席诗词》。【注释】①韶山：湖南湘潭县的韶山冲，是作者的家乡。从 1959 年上推 32 年，是 1927 年。1927 年 1 月 4 日到 2 月 5 日，毛泽东同志实地考察了湘潭、湘乡、衡山、醴陵、长沙五县的情况，写成《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报告》里指出“农会会员激增到二百万，能直接领导的群众增加到一千万”。可是当时党内以陈独秀为首的右倾机会主义者，不敢支持伟大的农民革命斗争。4 月 12 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武装政变。5 月 21 日（韵目有二十一马，称马日），长沙发生“马日事变”，反动军官何键、许克祥掀起反革命政变。10 月，毛泽东同志率领秋收起义部队进入井冈山，建立革命根据地。1959 年 6 月 25 日，毛泽东同志回到韶山，到农民家里访问，与老地下党员、老赤卫队员促膝谈心，视察了农业生产。经过了三天的访问视察，写了这首诗。②“别梦”句：可诅咒的过去的年月，像离开的梦境，仿佛可辨。依稀：仿佛。逝川：一去不返的流水，指消逝的年代， 即 32 年前反动派屠杀人民的年代是可诅咒的。另见《水调歌头·游泳》注⑥。

③故园：故乡。这里兼指湘潭、湘乡等地。④“红旗”句：红旗，指党所领导的革命。卷起：犹掀起，指“农民起来形势甚猛”。农奴戟：被奴役的农民、在党的领导下起来建立农民武装。当时农民的主要武器是梭镖，一种接以长柄的单尖两刃刀，仅湘乡一县就有 10 万枝。⑤“黑手”：敌人罪恶的魔爪，高高地举起恶霸地主的皮鞭。指敌人掌握着统治权，用反革命的武装来屠杀人民。⑥“为有”两句：因为有革命同志的流血牺牲，促使人们更富有革命的雄心壮志，敢于使日月更新，改造新天地。⑦“喜看”句：高兴地看到农业的丰收景象。菽（shū叔）：豆。稻菽，指庄稼。千重浪：庄稼在风中摇荡，构成绿色的千层波浪。⑧“遍地”句：到处是农业战线上的劳动英雄， 在夕阳西下、炊烟四起时才收工。

登庐山①

一九五九年七月一日

一山飞峙大江边②， 跃上葱茏四百旋③。冷眼向洋看世界④， 热风吹雨洒江天⑤。云横九派浮黄鹤⑥， 浪下三吴起白烟⑦。陶令不知何处去⑧， 桃花源里可耕田⑨？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3 年 12 月版《毛主席诗词》。【注释】①庐山：在江西九江县南，万壑千岩，是个著名的风景区。②“一山” 句：飞峙：飞跃地耸立着。庐山的附近是平原，庐山像在平地上飞跃起来， 所以称飞峙。庐山三面环水，屹立在长江边上。③“跃上”句：沿着登山公路上去，在茂密的林荫中，经过约四百个盘旋，到达山腰。葱茏：形容树木的茂盛。④“冷眼”句：用冷静的眼光面对着外洋，观察世界形势，有藐视的含义。⑤“热风”句：据李捷、闻郁的《背景介绍》，当天无雨。据作者 4 月 29 日的《党内通讯》，或指当时的浮夸风。⑥“云横”句：西望武汉， 那里是“茫茫九派流中国”。那里有黄鹤楼，相传曾有黄鹤浮空飞过，所谓“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浮：指黄鹤在云的上面。⑦“浪下”句：东望长江，浪涛滚滚向下游流去，只看到一片弥漫的白色烟雾。三吴：有各种说法，都指长江下游地区。这两句写出登高望远的阔大境界。⑧“陶令”句： 陶渊明曾经做过彭泽令，他是浔阳柴桑人，柴桑就在九江，可说住在庐山脚下。陶渊明的《饮酒》：“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个南山就是庐山。所以从庐山自然想到陶渊明。⑨“桃花源里”句：陶渊明有《桃花源诗》并序，写出他的理想境界桃花源，说在那里“秋熟靡王税”，是没有剥削的地方。陶渊明早已过去了，在当时他可以到桃花源里耕田吗？不行，因为那是空想。今天中国的农村跟桃花源不同，今天的知识分子自然也跟陶渊明不同了。

为女民兵题照

一九六一年二月

飒爽英姿五尺枪②， 曙光初照演兵场③。中华儿女多奇志， 不爱红装爱武装。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3 年 12 月版《毛主席诗词》。【注释】①七绝：七言绝句，每句七个字的格律诗之一。它和律诗的分别，是句数比律诗少一半，律诗中间两联要对偶，它的前后两联可对可不对。②飒（sà 萨）爽：勇健豪爽。③演兵场：练兵场。

答友人①

一九六一年

九疑山上白云飞②， 帝子乘风下翠微③。斑竹一枝千滴泪④， 红霞万朵百重衣⑤。洞庭波涌连天雪⑥， 长岛人歌动地诗⑦。我欲因之梦寥廓⑧， 芙蓉国里尽朝晖⑨。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3 年 12 月版《毛主席诗词》。【注释】①友人：指周世钊（1897—1976），湖南宁乡人。作者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同学。这时任湖南省副省长。②九疑山：在湖南宁远县南 60 里。相传虞舜到南方去巡视，死在苍梧，葬在九疑。见《史记·五帝本纪》。九疑，即九嶷山。③帝子：舜帝的二妃娥皇、女英。一说借指杨开慧烈士，烈士小名霞姑，下文“红霞万朵百重衣”，与霞姑的名相应。翠微：状远山色， 指山。④“斑竹”句：斑竹：有斑纹的竹。相传舜死后，二妃悲哭，泪洒竹上，成为斑点。见《博物志》。这种竹又称湘妃竹。⑤“红霞”句：红霞万朵，制成仙人的百重衣裳。这句和上句构成鲜明对比，从斑竹想到过去的苦难和悲泣，从红霞显示当前的光辉灿烂。⑥“洞庭”句：洞庭湖里涌起的波浪，像跟天连接的雪花，这句指革命声势的高涨。⑦“长岛”句：长岛：指湘江中的橘子洲。在橘子洲上，人们唱起震动大地的诗。⑧“我欲”句：因之：指由于涌连天浪，歌动地诗。梦寥廓：想象到广阔的境界。梦，指想象。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我欲因之梦吴越。”⑨“芙蓉”句：湖南到处是朝阳。芙蓉国：指湖南，是写对湖南的怀念。唐代谭用之《秋宿湘江遇雨》： “秋风万里芙蓉国。”芙蓉国：指木芙蓉花到处盛开的地方。

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①

一九六一年九月九日

暮色苍茫看劲松②， 乱云飞渡仍从容③。天生一个仙人洞， 无限风光在险峰。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3 年 12 月版《毛主席诗词》。【注释】①仙人洞：在牯岭西边的佛手岩下，高约二丈，深广各三四丈。洞中有石建吕祖龛，龛后有泉水小池，名一滴泉。相传为明初仙人周颠住处。洞外有苍松。洞的左前方有一巨石，上刻“纵览云飞”四大字。李进即江青。② “暮色”句：苍茫：状黄昏时候的迷茫景色。劲松：刚劲挺拔的松树。③“乱云”句：劲松在乱云飞渡中挺立不动摇，意态安闲。

和郭沫若同志①

一九六一年十一月十七日

一从大地起风雷②， 便有精生白骨堆③。僧是愚氓犹可训④， 妖为鬼蜮必成灾⑤。金猴奋起千钧棒⑥， 玉宇澄清万里埃⑦。今日欢呼孙大圣， 只缘妖雾又重来⑧。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3 年 12 月版《毛主席诗词》。【注

释】①和郭沫若同志：1961 年 10 月 18 日，郭沫若同志看了绍兴戏《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写了一首诗送给毛泽东同志。诗里把唐僧看作当时所说的现代修正主义者。毛泽东同志因此写了这首诗，指出白骨精是成灾的敌人，唐僧是受蒙蔽可教育的。郭沫若同志读了毛泽东同志的和诗后，照原韵又和了一首：“赖有晴空霹雳雷，不教白骨聚成堆。九天四海澄迷雾，八十一番弭大灾（唐僧取经碰到八十一难；弭，消除）。僧受折磨知悔恨，猪期振奋报涓埃。金睛火眼无容赦（不宽恕），哪怕妖精忆度来。”毛泽东同志看了， 回信说：“和诗好，不要‘千刀当剐唐僧肉’了。对中间派采取了统一战线政策，这就好了。”②“一从”句：一从：自从。风雷：暴风和雷霆，指革命。③精：妖精，指白骨精。《西游记》第二十七回说白骨精是从“一堆粉骷髅”里变化出来的。④“僧是愚氓”句：唐僧虽是愚蠢的人，但还可以教训。唐僧受白骨精的欺骗，要赶走孙悟空，所以是愚蠢的。但他终于认清了妖精，和孙悟空和好，所以还可以教训。愚氓：愚民。⑤“妖为鬼蜮（yù 域）” 句：妖怪是要害人的，一定会造成灾害。鬼蜮：害人的东西。本于《诗经·小雅·何人斯》：“为鬼为蜮。”蜮，一种害人虫。⑥“金猴”句：孙悟空奋勇地举起金箍棒歼灭妖精。金猴：指孙悟空，他炼就金刚不坏之体。《西游记》第七回说天兵用“刀砍斧剁，枪刺剑刳，莫想伤及其身。”太上老君说他“运用三昧火，煅成一块，所以浑做金刚之躯。”钧：为 30 斤。《西游记》

第三回记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重 13500 斤。⑦“玉宇”句，天空澄净像玉， 万里的微尘都被澄清了，指孙悟空勇敢地歼灭妖精，扫尽妖雾。埃：微尘。

⑧“今日”两句：指反革命的妖雾卷土重来，所以要欢呼孙大圣来彻底扫荡妖雾。孙大圣：孙悟空大闹天宫时，自称齐天大圣。缘：因为。附：郭沫若原诗

七律

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人妖颠倒是非淆①，

对敌慈悲对友刁②。咒念金箍闻万遍③， 精逃白骨累三遭④。千刀当剐唐僧肉，

一拔何亏大圣毛⑤。教育及时堪赞赏，

猪犹智慧胜愚曹⑥。【注释】①“人妖颠倒”句：唐僧把妖精当人，混淆是非。②“对敌慈悲”句：唐僧对白骨精显得很慈悲，对孙悟空反而再三刁难。③“咒念金箍”句：指唐僧想尽办法来折磨孙悟空。《西游记》第十四回记观音菩萨把金花帽教唐僧送给孙悟空戴上，戴上后就成了个生在头上肉里的金箍。庸僧只要一念《紧箍咒》，孙悟空就头痛得在地上打滚。④“精逃白骨”句：在唐僧的袒护下，使白骨精两次逃脱，唐僧师徒三次受白骨精的累害。⑤“千刀”两句：白骨精活捉了唐僧，请母亲老妖来同吃唐僧肉。孙悟空在路上打死老妖，拔下一根毫毛变成老妖，骗过白骨精，用计救了唐僧。孙悟空拔下一根毫毛，对他毫无亏损。这里还含有损害不了孙悟空的一根毫毛的意思。⑥“教育”两句：猪八戒还比较聪明，能够接受教育，这是值得赞赏的，他比起唐僧那些愚蠢之辈来还胜一筹。

咏梅

一九六一年十二月

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②。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

春来报③。待到山花烂漫时， 她在丛中笑④。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3 年 12 月版《毛主席诗词》。【注释】①卜算子：词牌名。初唐诗人骆宾王做诗喜用数目字，人称他为“卜算子”，词牌即由此得名。②陆游：南宋爱国诗人（1125—1210），字务观， 号放翁，山阴（今浙江绍兴）人。他的《咏梅》词，含有有才能而不被赏识的寂寞悲哀。毛泽东同志的《咏梅》词，一反他的用意，指出在悬崖百丈冰时梅花开得俏丽，首先报道春光的到来，根本不考虑有没有人赏识自己，更不会有什么寂寞之感。③“俏也”两句：指出梅花开得俏丽，不是要跟别的花争春，只是要在百丈冰的严寒时候向人们最先报道春天的即将到来。④“待到”两句：指山花盛开、春光正好时，梅花只为百花盛开而高兴，绝不为自己打算。附：陆游原词

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①。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②。零落

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③。【注释】①“驿外”两句：驿：驿站，古代给传递公文的人所设的休息处。驿站里来往的都是奔走忙碌的人，不会去赏花，所以梅花显得寂寞而没人赏识。②“无意”两句：梅花不想和桃李争春，听凭群芳妒忌，比喻自己受人嫉妒。③“零落”两句：表示自己不论遭受怎样挫折，永远保持高尚的品德。碾：轧碎。

冬云

一九六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①

雪压冬云白絮飞②， 万花纷谢一时稀。高天滚滚寒流急， 大地微微暖气吹③。独有英雄驱虎豹， 更无豪杰怕熊罴④。梅花欢喜漫天雪，

冻死苍蝇未足奇。这首诗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3 年 12 月版《毛主席诗词》。

① 一九六二年：这年 12 月 26 日，作者生日，是当年冬至后的第四天。

② 白絮：指雪花。

③ “大地”句：大地上已经有微微的暖气在吹动。

④ 罴（pí 皮）：熊的一种，即人熊或马熊。【注释】

和郭沫若同志

一九六三年一月九日

①小小寰球②，有几个苍蝇碰壁③。嗡嗡叫，几声凄厉④，几声抽泣⑤。蚂蚁缘槐夸大

国⑥，蚍蜉撼树谈何易⑦。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⑧。多少事，从来急；天地

转⑨，光阴迫。一万年太久， 只争朝夕。四海翻腾云水

怒⑩，五洲震荡风雷激（11）。要

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这首词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3 年

12 月版《毛主席诗词》。【注释】①一九六三年：1963 年初，郭沫若同志写了《满江红》来歌颂毛泽东同志领导的革命斗争，作者看后便写了这首词。

②小小寰球：从空间是无限的这个角度看来，那末地球是小小的。寰球：即地球。③苍蝇：指卑污渺小的一切反动势力。④凄厉：凄凉尖厉。⑤抽泣： 抽抽搭搭地哭泣。这里写一切反动势力在碰壁后的丑态。⑥“蚂蚁”句：唐李公佐《南柯太守传》说淳于梦在槐树下喝醉了，梦在槐安国享尽荣华，醒来才知道槐安国就是槐树洞里的蚂蚁窠。⑦“蚍蜉”句：韩愈《调张籍》诗：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蚍蜉：大黑蚁。⑧“正西风”两句：正在西风落叶下长安的秋天，革命者向反动势力射出了响箭。贾岛《忆江上吴处士》： “西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鸣镝（dí 笛）：响箭。镝，箭头，指箭。鸣镝是匈奴的冒顿发明的，见《汉书·匈奴传》。⑨天地转：天旋地转，指世界革命形势的变化。⑩四海：古人认为中国的四面都是海，四海即指世界。（11） 五洲：亚洲、非洲、美洲、欧洲、大洋洲，指世界。附：郭沫若原词

满江红

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①。人六亿，加强团结，坚持原则。天垮下来擎得起，世披靡矣扶之直②。听雄鸡一唱遍寰中，东方白③。 太阳出，冰山滴；真金在，岂

销铄④？有雄文四卷，为民立

极⑤。桀犬吠尧堪笑止⑥，泥牛入海无消息⑦。迎东风革命展红旗，

乾坤赤⑧。【注释】①“沧海”两句：在海水泛滥时，能够挡住逆流， 不被动摇，才显出英雄的本色来。沧海：指青苍的海。沧，苍。②“天垮下来”两句：天坍下来能够把它擎起，世界倒下去能把它扶直。披靡：倒下。

③“听雄鸡”两句：毛泽东同志《浣溪沙》：“一唱雄鸡天下白。”寰中： 宇内，世界上。④“太阳出”四句：指真理像太阳，太阳一出，使各种反动理论所构成的冰山消融瓦解。真理像真金是不怕火来烧的。销铄（shuò 朔）： 熔化。⑤“有雄文”两句：指当时已出版的《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给人民建立了革命的准则。极：正梁，在屋的正中顶高处，比喻革命的准则。⑥“桀

犬”句：桀：夏代的暴君。尧：上古的圣君。邹阳《狱中上书自明》：“桀之犬可使吠尧。”堪笑止：很可笑。止，语助词，表语气的完结。⑦“泥牛” 句：一切反动理论像泥牛入海一样沉没消失，不起作用。《景德传灯录》： “我见两个泥牛斗入海，直至如今无消息。”⑧乾坤：天地，指世界。

吊罗荣桓同志①

一九六三年十二月

记得当年草上飞②， 红军队里每相违③。长征不是难堪日④， 战锦方为大问题⑤。斥鷃每闻欺大鸟⑥， 昆鸡长笑老鹰非⑦。君今不幸离人世， 国有疑难可问谁？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 1978 年 9 月 9 日《人民日报》。【注释】①罗荣桓：

（1902—1963）湖南衡山人。l927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红四军政治委员、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一政治委员、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等职。②草上飞：指红军在长征中的飞速前进。这句借用黄巢《自题像》诗句。

③每相违：指往往意见不一致。④“长征”句：1935 年 1 月遵义会议后，毛泽东同志在贵州，四川境内率领中央红军迂回作战，四渡赤水，威逼贵阳， 转入云南，渡过金沙江，摆脱几十万敌军的追堵。林彪认为这样“走弓背路” 要“拖垮军队”，要求改变军委领导，被政治局会议完全拒绝。这个问题的解决没有遇到困难。长征取得了伟大胜利，所以长征中的艰难险阻不是难以忍受的。⑤“战锦”句：1948 年 9、10 月间攻打锦州，是辽沈战役的第一个关键性的大仗。毛泽东同志在 9 月 7 日为中央军委写的给林彪、罗荣桓等的电报，早已详细说明攻打锦州的重大意义和同先打长春的利害得失的比较， 但林彪仍然找出种种理由来一再反对。罗荣桓同志是主张执行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同志的战略决策的。⑥“斥鷃（yàn 宴）”句：斥鷃即尺鷃、蓬间雀， 在蓬蒿中飞起来不过几尺高。《庄子·逍遥游》说：斥鷃笑鹏鸟道：“它要到哪儿去？我跳着飞上去，不过几丈就下来，在蓬蒿中飞翔，这也是飞得最好了。”⑦“昆鸡”句：昆鸡是大种鸡，见于宋玉《九辩》“鷃鸡啁哳而悲鸣”。俄国克雷洛夫寓言《鹰和鸡》：鹰因为低飞而受到鸡的耻笑，认为鹰飞得跟鸡一样低；鹰答道：鹰有时飞得比鸡还低，但鸡永远不能飞得像鹰那样高。

读史

一九六四年春人猿相揖别①。只几个石头磨过②，小儿时节。铜铁炉中翻火焰③，为

问何时猜得④，不过几千寒热⑤。人世难逢开口笑⑥，上疆场彼此弯弓月⑦。流遍了，郊原血。一篇读罢头飞雪⑧，但记得斑斑点点⑨，几行陈迹。五帝三皇神圣事，骗了无涯过客⑩。有多少风流人物（11）？盗跖庄 后（12）， 更陈王奋起挥黄钺（13）。歌未竟，东方白（14）。这首词最早发表在《红

旗》1978 年第 9 期。【注释】①“人猿”句：指由猿进化到人，用“相揖别”， 是对猿的拟人化写法。②石头磨过：写人类的石器时代，把石头打磨成石器， 那是人类的“小儿时节”。③“铜铁”句：指青铜器时代到铁器时代，要冶炼青铜和铁，有炉火，有翻铸。④何时猜得：什么时候懂得会冶炼青铜和铁的。⑤“不过”句：从青铜器时代到铁器时代不过经过几千年，与石器时代要经过几十万年不同，说明人类的进化越来越快。这句话，照词的格律有六个字，赵朴初同志指出应该是七个字，作者抄这首词时，可能漏去一个字， 该是“不过是几千寒热”。⑥“人世”句：指在青铜器和铁器时代的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里，人民受到阶级压迫和剥削，过着苦难的生活。杜牧《九日齐山登高》：“尘世难逢开口笑。”⑦“上疆场”句：指爆发阶级斗争的奴隶起义和农民起义。弯弓月：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会挽雕弓如满月。”⑧“一篇”句：一篇即一编，指中国史籍的浩繁。头飞雪：指头发白。

⑨斑斑点点：指书上的文字。⑩“五帝”两句：古代史上的三皇五帝有各种不同说法。皇和帝表示两个不同时代，三皇指原始社会初期的三个氏族首领， 五帝指原始社会后期的五个氏族首领。接下来是三王，指夏商周的王，进入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初期。这两句指历史上把三皇五帝直到封建社会中的历代皇帝美化，骗了无数的人。无涯：无边，无数。过客：从历史看，人都要过去的。（11）风流人物：有大影响的人，指革命人物。（12）盗跖庄： 按照《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的说法，西周是封建社会，那末盗跖和庄

是反对封建领主的农奴起义的领袖。《荀子·不苟》里称盗跖“名声若日月， 与舜禹俱传而不息”。又《议兵》里称楚怀王和秦国作战，吃了败仗，将军唐蔑战死，这时候，“庄 起，楚分而为三四”。（13）“更陈王”句：陈 王：秦末农民起义领袖陈胜，他占领陈（河南淮阳县），称王。挥黄钺（yuè 越）：挥动黄铜的大斧。《史记·周本纪》里写武王用黄钺斩了纣王的头。这句将陈胜起义与周武王灭纣两个典故合在一起用，指陈胜起义引起各地起义，终于推翻秦王朝。（14）东方白：《送瘟神》序里说“夜不能寐”，到

“旭日临窗”，“欣然命笔”。这里也是说写好这首词，天已亮了。更重要的是指从盗跖起义到陈王的推翻封建王朝，新建立的还是封建王朝，人民还受到剥削压迫，直到“一唱雄鸡天下白”，建立了新中国，人民才真正得到解放。

重上井冈山①

一九六五年五月久有凌云志②，重上井冈山。千里来寻故地③，旧貌变新颜。到处莺歌

燕舞④，更有潺潺流水⑤，高路入云端。过了黄洋界，险处不须看⑥。风雷动，旌旗奋⑦，是人寰⑧。三十八年过去⑨，弹指一挥间⑩。可上九天揽月

（11），可下五洋捉鳖（12），谈笑凯歌还。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这首词最早发表在《诗刊》1976 年 1 月号。【注释】①重上井冈山：1965 年 5

月 22 日，作者到了井冈山黄洋界，看了当年的哨所，在朱德同志题字的“黄洋界保卫战胜利纪念碑”前站了好久，再到茨坪。参观了茨坪新貌，了解井冈山地区水利、公路建设和人民生活，会见了老红军、烈士家属、机关干部和群众。在 25 日写了这首词。29 日由东路桐木岭哨口下山。②凌云志：登上高耸入云的山峰的意愿，兼指崇高的革命志愿。③寻：访问。故地：旧地， 曾经生活过的地方。④莺歌燕舞：春天的蓬勃景象，比喻人民的幸福生活。

⑤潺潺（chán 蝉）流水：作者住在井冈山宾馆，夜里可以听见附近小河的潺潺流水声。⑥险处不须看：黄洋界是井冈山的最险处，看过了黄洋界，井冈山上的其他险处就不用看了。黄洋界，见《西江月·井冈山》“井冈山”注。革命的最困难时期已经过去，对以后的困难更有信心克服。⑦奋：指高举。

⑧人寰：人间。⑨三十八年：从 1927 年 10 月作者率领秋收起义部队上井冈

山，到 1965 年 5 月重上井冈山，已经过了 38 年。⑩弹指一挥间：弹一下手指、挥一下手，指时间过得飞快。（11）九天揽月：九天：天的极高处。揽月：摘取月亮。李白《宣州谢胱楼饯别校书叔云》：“欲上青天揽明月。” 这里比喻要完成远大的革命志愿。（12）五洋：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北冰洋、南冰洋，指世界。捉鳖：犹“要扫除一切害人虫”。

鸟儿问答

一九六五年秋鲲鹏展翅①，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②。背负青天朝下看③，都是人间

城郭④。炮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⑤。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借问君去何方，雀儿答道：有仙山琼阁⑥。不见前年秋月朗，订了三家条约

⑦。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⑧。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这首词最早发表在《诗刊》1976 年 1 月号。【注释】①鲲鹏：《庄子·逍遥游》里写有大鱼叫鲲，化为大鸟叫鹏。这里的鲲鹏是偏义复词，即鹏，鲲是陪衬。

②“九万里”两句：《庄子》里讲鹏鸟凭着旋风的力量，翻动翅膀飞上九万里高空。扶摇：盘旋。羊角：旋风。③背负青天：见《庄子》，指飞得极高。

④城郭：城墙和外城，指城市。⑤蓬间雀：《庄子》作斥鷃，见《吊罗荣桓同志》注。⑥琼阁：仙人住处。琼，美玉。⑦订了三家条约：1963 年 8 月 5 日苏、美、英三国在莫斯科签订《禁止在大气层、外层空间和水下进行核武器试验条约》。⑧“土豆”两句：1964 年 4 月 1 日，赫鲁晓夫在匈牙利一家工厂演说，宣传“福利共产主义”为“一盒土豆烧牛肉的好菜”。

挽易昌陶②

一九一五年五月去去思君深③，思君君不来。愁杀芳年友，悲叹有余哀。衡阳雁声彻④，

湘滨春溜回⑤。感物念所欢，踯躅南城隈⑥。城隈草萋萋，涔泪侵双题⑦。采采余孤景⑧，日落衡云西⑨。方期沆瀁游⑩，零落匪所思（11）。永诀从今始，午夜惊鸣鸡（12）。鸣鸡一声唱，汗漫东皋上（13）。冉冉望君来， 握手珠眶涨。关山蹇骥足（14），飞飙拂灵帐。我怀郁如焚，放歌倚列嶂。列嶂青且茜（15），愿言试长剑。东海有岛夷（16），北山尽仇怨。

荡涤谁氏子，安得辞浮贱。

子期竟早亡（17），牙琴从此绝。琴绝最伤情，朱华春不荣。

后来有千日，谁与共平生。

望灵荐杯酒，惨淡看铭旌（18）。惆怅中何寄，江天水一泓（19）。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湖南出版社 1990 年 7 月版《毛泽东早期文稿》。【注释】①五古：即五言古诗，五言，指每句五个字。古诗，即不同于律诗。从句法讲，如“去去思君深”，即仄仄平平平，用三个平声，称三平格，在律诗里没有，是古诗的句法。但像“采采余孤景”，即仄仄平平仄，即律诗的句法，故古诗中可用古诗的句法和律诗的句法。又古诗中句数不限，偶句末一字押韵，首句可押可不押。可以换韵。②易昌陶：名咏畦，湖南衡山人。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学生，与毛泽东同班。1915 年 3 月病死家中，5 月 23 日学校为他开追悼会。毛泽东写了挽诗。③去去：去而又去，指死亡，永诀。

④衡阳雁声彻：湖南衡阳有回雁峰，相传南飞的雁到此回转。雁声响彻衡阳，表示易昌陶在衡山家中病故的悲痛。⑤春溜（liù 六）：即春水。⑥踯躅（zhízhú直竹）：徘徊。南城隈（Wēi 威）：南城弯曲处。⑦涔（cén 岑）泪：不断流下的泪。侵双题：浸湿额的两头。作者用手拭泪，泪多，故浸湿额的两头。谢惠连《捣衣诗》：“轻汗染双题。”双题，指额的两头。⑧采采：盛貌，指同学众多。余孤景：我只成孤影，景同影。⑨日落衡云西：衡山上的云跟日落西下，指易昌陶是衡山人，像日落死去。⑩沆瀁（hàngyǎng 杭养）：状 水势大。（11）匪所思：匪同非。不是我所想的。（12）午夜惊鸣鸡：半夜听鸡叫惊醒。鸣鸡，含有“闻鸡”意，见《洪都》“闻鸡”注。（13）汗漫：不着边际，随意。东皋（gāo 高）：东边高地。（14）关山蹇（jiǎn 简）骥足：祖国的关塞山河阻碍千里马的奔跑，这里把良友比作千里马。（15）茜

（qiàn 欠）：绛色，指山石的绛色。（16）岛夷：岛国的夷人，指日本侵略者。（17）北山：北方的山区、指沙皇俄国。（17）子期：《吕氏春秋·本味》：“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钟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18）铭旌：灵柩前的旗幡。（19）泓（hóng 洪）：水深广貌。

送纵宇一郎东行②

一九一八年四月云开衡岳积阴止，天马凤凰春树里③。年少峥嵘屈贾才④，山川奇气曾

钟此⑤。君行吾为发浩歌，鲲鹏击浪从兹始。洞庭湘水涨连天，艟艨巨舰直东指⑥。无端散出一天愁，幸被东风吹万里。丈夫何事足萦杯，要将宇宙看稊米⑦。沧海横流安足虑，世事纷坛从君理⑧。管却自家身与心，胸中日月常新美。名世于今五百年⑨，诸公碌碌皆余子⑩。平浪宫前友谊多，崇明对马衣带水（11）。东瀛濯剑有书还（12），我返自崖君去矣（13）。

这首诗最早非正式地发表在 1979 年《党史研究资料》第 10 期，是由罗章龙在《回忆新民学会（由湖南到北京）》一文中提供的。【注释】①七古： 七言古诗。每句七个字，句数不限，偶句押韵，首句可押可不押，不像七律那样讲究平仄对偶。②纵宇一郎东行：纵宇一郎：罗章龙在 1918 年将去日本前取的日本名。临行前，新民学会在长沙北门外的平浪宫聚餐，为罗饯行。毛泽东同志用“二十八画生”的笔名写了这首诗送行。罗到上海恰好碰上 5 月 7 日（1915 年日本政府向袁世凯政府提出二十一条最后通牒的日子），当时日本政府殴打中国的爱国留学生，迫使他们回国。罗因此没有去日本。罗章龙（1896—1995），湖南浏阳人。1921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1 年被开除出党。后历任河南大学、西北联合大学、湖南大学等校教授。曾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委员。③天马凤凰：指岳麓山东南两座毗邻的小山。

④屈贾：战国时楚国屈原，汉朝贾谊，皆极有才华。⑤钟：聚集。古人称山川灵秀之气所聚集，便产生人才。⑥艟艨（Chōngméng 充萌）：通作“艨艟”，战舰。此指轮船。⑦宇宙看稊（tí 题）米：把世事看作平常。稊：草名，结实如小米。稊米，形容小。⑧从君理：罗在发表此诗时，改作“何足理”，后来表示原作“从君理”，当从原作。⑨名世于今五百年：名世：著名于世。《盂子·公孙丑下》：“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⑩诸公碌碌皆余子： 诸公：指当时的当权人物。碌碌：平庸。《后汉书·祢衡传》：“常称曰： ‘大儿孔文举（融），小儿杨德祖（修）。余子碌碌，莫足数也。”余子： 其余的人。（11）崇明对马衣带水：长江口的崇明岛和日本的对马海峡，相隔只一衣带宽的水。据《南史·陈后主纪》记载，隋文帝说隋和陈只隔“一衣带水”，把长江比做一条衣带。（12）东瀛（yíng 营）：东海，后也指日本。（13）我返自崖君去矣：《庄子·山木》：“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远矣！”反通返。

枕上

一九二一年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①。晓来

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②。一钩残月向西流③，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 1994 年 12 月 27 日《人民日报》。〔注释〕①寒星： 宋玉《九辩》：“愿寄言夫流星兮。”王逸注：“欲托忠策于贤良也。”用“流星”来比贤良。鲁迅《自题小像》，作“寄意寒星荃不察”，把“流星” 改作“寒星”，所以这里用了“寒星”，寒星指忠于革命事业的同志。②离人：指作者的夫人杨开慧，见《贺新郎》注。③一钩残月：天亮前的残月， 残月如钩，指阴历月如钩的夜。因钩有勾起情思的含意。

秋收起义①

一九二七年

军叫工农革命，旗号镰刀斧 头②。匡庐一带不停留③，要向潇湘直进④。地主重

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⑤。秋收时节暮云愁，霹雳一声暴 动⑥。

这首词最早非正式地发表在《解放军文艺》1957 年 7 月号，是在一篇评论毛泽东诗词的文章中提供的。【注释】①秋收起义：1927 年大革命失败， 中国共产党八七会议决定发动农民在秋收季节举行武装起义。毛泽东同志在湖南东北部和江西西北部领导农民、工人和一部分北伐军，成立一支工农革命军。9 月 9 日在浏阳一带举行武装起义，遭到敌人围击。10 月，毛泽东同志率领起义部队到达井冈山区，成功地创立了中国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

②斧头：有镰刀、锤子，锤子被称为斧头。③匡庐：首次发表时原作”修铜”， 本书根据作者修改稿改为“匡庐”。传说商、周间有匡俗在今江西庐山结庐， 因称匡庐或庐山。见东晋慧远《庐山记略》。④潇湘：首次发表时原作“平浏”。本书根据作者修改稿改为“潇湘”。借潇水和湘水指湖南。⑤同仇： 同心合力打击敌人。《诗·秦风·无衣》：”修我戈矛，与子同仇。”⑥进、动：按《西江月》词律，上下阕末句末字当与二、三句末字同韵异调，即第二、第三句押平声韵，第四句押原韵的仄声韵。这里没有按律押韵，而依湖南方音用进、动两字隔句押韵。

给彭德怀同志②

一九三五年十月

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弛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 1947 年 8 月 1 日《战友报》（冀鲁豫军区政治部主办）。

【注释】①六言诗：每句六个字的诗。偶句押韵，首句可押可不押。句数和平仄都不像律诗那样严格。②给彭德怀同志：中央红军主力到达陕北吴起镇时，宁夏马鸿逵、马鸿宾的骑兵跟了上来，毛泽东同志和彭德怀同志拟写了一份电报，主张给马家骑兵一个打击，以防把敌人带进根据地，电文有“山高路远沟深”句。击败追敌骑兵后，毛泽东同志写了这首诗，首句即用电文句，但改“沟深”为“坑深”。据《彭德怀自述》一书第 206 至 207 页说， 彭收到这首诗后，把诗的末句“唯我彭大将军”改为“唯我英勇红军”，然后将原诗送还了毛泽东同志。彭德怀（1898—1974）：湖南湘潭人。1928 年4 月参加中国共产党。1928 年 7 月，领导平江起义，任红五军军长。1930 年

6 月任红三军团总指挥，7 月曾一度攻占长沙。同年 8 月与红一军团会合，组成红军第一方面军。1935 年 9 月红军长征出腊子口到哈达铺时，因部队减员， 彭德怀同志曾建议将三军团并入一军团；随后红一方面军主力和军委纵队整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毛泽东同志兼任政委，彭任司令员。这首诗就是这个期间所作。11 月初，红一方面军番号恢复，仍由毛泽东、彭德怀两同志以原职领导。

给丁玲同志①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

壁上红旗飘落照，西风漫卷孤城。保安人物一时新②。洞中开宴会，招待出牢人。纤笔一枝谁与似③？三

千毛瑟精兵④。阵图开向陇 山东⑤。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新观察》1980 年第 7 期。【注释】①给丁玲同志： 1936 年夏，著名左翼女作家丁玲逃离被国民党囚禁三年多的南京，秘密经上

海、北平、西安于 11 月来到陕北保安。中央宣传部在一座大窑洞里开会欢迎她，中央领导同志毛泽东、张闻天、周恩来等都出席。会后，毛泽东同志问丁玲打算做什么，她答“当红军”。她随后就到前方总政治部工作。作者因此写这首词送她。丁玲（1904—1986）：原名蒋冰之，湖南临澧人。1932 年参加中国共产党。②保安：在陕西省西北部，当时是党中央所在地，1936 年改名志丹县。③纤笔：细致描绘的笔，指丁玲的文笔。④毛瑟：德国毛瑟工厂所制造的步枪和手枪。孙中山在 1922 年 8 月 24 日《与报界的谈话》中说： “常言谓，一枝笔胜于三千毛瑟枪。”⑤陇山：在陕西省陇县西北，延伸于陕甘边境。

挽戴安澜将军②

一九四三年三月

外侮需人御，将军赋采薇③。 师称机械化，勇夺虎罴威④。 浴血东瓜守⑤，驱倭棠吉归⑥。沙场竟殒命，壮志也无违。

这首诗根据 1943 年戴安澜将军追悼会挽联挽诗登纪册刊印。最早非正式

地发表在 1983 年 12 月 28 日《人民政协报》，是在一篇诠释这首诗典故的文章中提供的。【注释】①五律：即五言律诗。每句五个字，每篇八句，偶句末一字押平声韵，首句末一字可押可不押。不能换韵。句内与句间要讲平仄， 中间两联要讲对偶。②戴安澜：（1904—1942），字衍功，号海鸥，安徽无为人。黄埔军校第三期毕业，曾参加北伐。在抗日战争中，战功卓著。1939 年，任国民党第五军第二百师师长，被授予陆军少将。1942 年 3 月，率二百师出师缅甸，协同英军对日作战，重创日军，解救了被围困的英军。5 月 27 日，在率军返国途中，遭日军伏击，身负重伤，不幸牺牲。国民党政府追任陆军中将。1956 年，中央人民政府内务部追认为革命烈士，1985 年，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颁发革命烈士证书。③采薇：《诗经·小雅·采薇》篇， 称：“采薇采薇，薇亦作（生长）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暮）止。”又称： “岂敢定居，一月三捷。”这诗写出师作战，生活艰苦，先打胜仗，后来想回来。④虎罴：比喻敌人。⑤东瓜：即同古，缅匈南部重镇。1943 年 3 月， 戴将军坚守东瓜，击溃日军。⑥棠吉：缅甸地名。同年 4 月 23 日，棠吉失陷， 我铁路运输队受到威胁，戴部经过激战，收复棠吉。

张冠道中

一九四七年

朝雾弥琼宇，征马嘶北风②。露湿尘难染③，霜笼鸦不惊。戎衣犹铁甲④，须眉等银冰。踟蹰张冠道⑤，恍若塞上行⑥。这首诗根据抄件刊印。

② 征马嘶北风：撤走时只有战马在北风中长鸣，中共中央机关的人员非常整肃，没有人声。

③ 露湿尘难染：露水把陕北黄土地打湿了，黄土地上的尘土难以沾染衣裳。

④ 戎衣犹铁甲：军衣被雾露沾湿结成冰，像铁甲般坚硬。

⑤ 踟蹰（chíchú 池除）：犹徘徊。

⑥ 塞上：边关上，指长城一带，是很少人行走的。【注释】

喜闻捷报

一九四七年

中秋步运河上，闻西北野战军收复蟠龙作①。秋风度河上，大野入苍穹②。

佳令随人至③，明月傍云生。 故里鸿音绝④，妻儿信未通。 满宇频翘望⑤，凯歌奏边城⑥。

这首诗根据抄件刊印。【注释】①蟠龙：古镇名，在延安城东北 70 多里处。②大野入苍穹：广大的原野，融入苍天。穹：指天，古人称天形圆似穹窿，故称。③佳令：好的节令，指中秋节。④鸿音绝：音信断绝。鸿指大雁， 古人有雁足传书（信）的说法。⑤满宇频翘望：满宇：整个空间，指广大地区，包括白区和共产国际。频：多次。翘望：抬头望中共的胜利。⑥凯歌奏边城：胜利的凯歌在陕北奏捷。1947 年 8 月，西北野战军在陕北取得沙家店胜利；9 月，又收复青化砭、蟠龙镇。

和柳〔亚子〕先生

一九五○年十一月

颜斶齐王各命前①，多年矛盾廓无边，而今一扫纪新元。最喜诗人高唱至，正和

前线捷音联②，妙香山上战旗妍③。

这首词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6 年 9 月版《毛主席诗词选》。附： 柳亚子原词

浣溪沙

中央戏剧学院舞蹈团演出《和平鸽》舞剧， 欧阳予倩编剧，戴爱莲女士导演兼饰主角，四

夕至五夕①，连续在怀仁堂奏技。再成短调，欣赏赞美之不尽矣！

白鸽连翩奋舞前。工农大众力无边。推翻原子更金圆。战贩集团

仇美帝②，和平堡垒拥苏

联。天安门上万红妍！【注释】①四夕至五夕：根据柳亚子的《北行日记》，这是指 1950 年 10 月 4 日晚和 5 日晚。柳亚子在这两个晚上曾接连在怀仁堂观看了《和平鸽》舞剧。②战贩集团仇美帝：美国和其他帝国主义国家的反动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不久就竭力煽动（贩卖）新的世界战争，从而使他们的军火商得利，被称为战贩集团。1950 年 9 月美国纠集十五国军队， 打着联合国军的旗号侵入朝鲜北部，威胁我国东北，战争气焰极为猖獗。中国人民在抗美援朝斗争中发起了仇视、鄙视、蔑视美帝的宣传运动。本句说， 讲到“战贩集团”要仇视“美帝”，讲到“和平堡垒”要拥护苏联。

① 颜斶（chù 触）齐王各命前：颜斶：战国时齐国人。《战国策·齐四》称，齐宣王召见颜斶，说：“斶前！” 斶也说：”王前！”齐宣王不高兴。斶说：“夫斶前为慕势，王前为趋士。与（与其）使斶为趋势，不如使王为趋士。”这是比喻蒋介石要柳亚子听他的反革命主张，柳亚子要蒋介石听他的革命主张。

② 前线捷音：指抗美援朝战争传来捷报。

③ 妙香山：在朝鲜西北部。【注释】

和周世钊同志①

一九五五年十月

春江浩荡暂徘徊， 又踏层峰望眼开。 风起绿洲吹浪去， 雨从青野上山来。 尊前谈笑人依旧②， 域外鸡虫事可哀③。莫叹韶华容易逝④， 卅年仍到赫曦台⑤。

这首诗作者抄录在 1955 年 10 月 4 日致周世钊的信中，随信最早发表在

人民出版社 1983 年 12 月版《毛泽东书信选集》。【注释】①周世钊：见《七律·答友人》“友人”注。周当时任湖南省教育厅副厅长兼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校长。②尊前：尊：同樽，酒杯。尊前，酒席前。③域外鸡虫事可哀： 国际间的某些事件像鸡虫得失一样渺小，人们为这些小事而勾心斗角是可悲的。这里所指的具体内容待考。唐杜甫《缚鸡行》：“小奴缚鸡向市卖，鸡被缚急相喧争。家中厌鸡食虫蚁，不知鸡卖还遭烹。虫鸡于人何厚薄？吾叱奴人解其缚。鸡虫得失无了时，注目寒江倚山阁。”④韶华：美好的年华， 指人的青年时代。⑤赫曦（xī江西）台：在湖南省长沙市岳麓山岳麓书院前台。朱熹曾称岳麓山顶的台为赫曦台，悬有匾额。后因山顶的台已坏，把匾额移到岳麓书院前台。赫曦：指太阳的光明盛大。

看山

一九五五年

三上北高峰①，杭州一望空。飞凤亭边树，桃衣岭上风。热来寻扇子，冷去对佳人②。一片飘珦下③，欢迎有晚鹰。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党的文献》1993 年第 6 期。

① 北高峰：为西湖群峰之一，与南高峰相对峙。登上北高峰，即可看到西湖名胜。在北高峰附近、有飞凤亭、桃花岭、扇子岭、美人峰等名胜。

② 从扇子可以去热，热来就想到扇子岭，从美人富有热情，故想到消除冷气，要找美人峰。佳人即指美人峰。因这里要用平平韵，故“美人”改称“佳人”。

③ 飘斶：飞翔貌。【注释】

翻身复进七人房②， 回首峰峦入莽苍③。四十八盘才走过④， 风弛又已到钱塘⑤。

莫干山①

一九五五年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党的文献》1993 年第 6 期。

① 莫干山：在浙江省德清县西北，相传春秋时吴王在此铸“莫邪”“干将”二剑，因称。为浙北避暑胜地。风景清幽，有塔山、洞山、银铃山诸胜。

② 七人房：作者的卧车，可坐七人。

③ 莽苍：状山色，远望不甚分明而有苍翠色。

④ 四十八盘：曲折盘旋的山间公路。

⑤ 钱塘：杭州市。【注释】

五云山①

一九五五年

五云山上五云飞， 远接群峰近拂堤②。若问杭州何处好， 此中听得野莺啼。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党的文献》1993 年第 6 期。【注释】①五云山：是杭州市西湖群峰之一，在西湖西南，靠近钱塘江。相传山上曾有五色云萦绕， 因称。②堤：钱塘江的江堤。

观潮①

一九五七年九月

千里波涛滚滚来， 雪花飞向钓鱼台②。人山纷赞阵容阔， 铁马从容杀敌回③。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党的文献》1993 年第 6 期。【注释】①观潮：观赏浙江省钱塘江口的潮水。钱塘江口有龛赭二山，南北对峙，称鳖子门。海潮因受鳖子门约束，来势如万马奔腾，极为壮观。阴历八月十八日午潮更大。作者在 1957 年 9 月 11 日（即阴历八月十八日），乘车去海宁七星庙观潮。

②钓鱼台：即钓台，在富春江边，相传为东汉严光（字子陵）隐居垂钓处。钱塘江上去为浙江，浙江上去到富阳为富春江。钓台在富春江上。江潮所激起的浪花，不可能飞到钓鱼台。作者想象“雪花飞向钓鱼台”，当有打乱隐居生活之意。③铁马：披铁甲的战马，指劲旅。这句比喻潮水像铁骑杀敌凯旋回来。

刘蕡①

一九五八年

千载长天起大云②， 中唐俊伟有刘蕡③。孤鸿铩羽悲鸣镝④， 万马齐喑叫一声⑤。

这首诗根据作者审定的抄件刊印。【注释】①刘蕡（fén 坟）：（？— 842）字去华，幽州昌平（今北京市昌平县）人。唐文宗太和二年（828）， 举贤良方正。刘蕡对策说：“宫闱将变，社稷将危。”他指出当时宦官（太监）掌握禁卫军，有废立君主的大权，要求君主诛杀宦官，废除宦官掌握军权。考官怕得罪宦官，不敢录取他。地方长官令孤楚、牛僧孺都召他为幕府从事，授秘书郎。终因宦官诬陷，贬为柳州司户参军死去。作者在《旧唐书·刘蕡传》旁批“起特奇”。②起大云：把刘蕡比作“大云”，大云，当指大的卿云。《尚书大传》一《卿云歌》：“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卿云起来， 唐朝橡日月光华，明而又明。指刘蕡的对策，可以使唐朝再光明起来。不说“起卿云”，说“起大云”，因为“卿”是平声，这里要用个仄声吧。③中唐：把唐朝分为初、盛、中、晚四期，以大历（766）到太和（835）之间为中唐。④孤鸿铩（shā杀）羽悲鸣镝：孤鸿：比刘蕡。铩羽：羽毛摧落，比受害。鸣镝：响箭，比宦官的打击。⑤万马齐暗（yīn 阴）叫一声：喑，哑，万马一齐哑了，不作声，只有刘蕡叫出一声来，胜过万马。

屈子当年赋楚骚， 手中握有杀人刀②。艾萧太盛椒兰少③， 一跃冲向万里涛④。

屈原①

一九六一年秋

这首诗根据作者审定的抄件刊印。

① 屈子：屈原（前 340— 前 278），名平，字原，一名正则，字灵均。楚怀王时，任左徒、三闾大夫，主张联齐抗秦。后遭谗毁，楚怀王流放他到汉北，他作《离骚》表示不满。顷襄王时，他被流放到江南。他看到楚国的危亡，无力挽救，投汨罗江自杀。

② 杀人刀：比喻屈原作的《离骚》，具有战斗作用。

③ 艾萧太盛椒兰少：艾萧：即艾蒿，臭草，比坏人。椒兰：申椒兰草，香草，比好人。

④ 一跃冲向万里涛：一跳跳到汨罗江自杀。汨罗江的波涛通向远处。【注释】

纪念鲁迅八十寿辰①

一九六一年

博大胆识铁石坚②， 刀光剑影任翔旋③。龙华喋血不眠夜④， 犹制小诗赋管弦⑤。其二

鉴湖越台名士乡⑥， 忧忡为国痛断肠。 剑南歌接秋风吟⑦，

一例氤氲入诗囊⑧。【注释】①鲁迅：（1881—1936）浙江绍兴人。现代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和革命家。从 1881 年至 1961 年，恰值鲁迅八十诞辰。②博大胆识：鲁迅的胆量识力又广博又伟大，像铁石那样坚定。③刀光剑影：鲁迅在敌人的刀光剑影中，任凭他的飞翔回旋，敌人不能害他。④龙华喋（dié 蝶）血不眠夜：国民党在上海龙华，于 1931 年 2 月 7 日深夜，秘

密杀害了革命青年 23 人，包括“左联”作家柔石、胡也频、李伟森、白莽、冯铿在内。喋血：血流遍地。不眠夜：鲁迅得知左联作家被杀的夜里，不能成睡。⑤犹制小诗：鲁迅写了《为了忘却的纪念》：“惯于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鬓有丝。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吟罢低头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赋管弦：指配上音乐。

⑥鉴湖越台名土乡：鉴湖：在绍兴西南两公里。清末女革命家秋瑾（1875— 1907）自号鉴湖女侠。越台：越王台。春秋时越王勾践招贤士所筑的台。名士乡：绍兴是古今名士荟萃的地方。⑦剑南歌接秋风吟：剑南歌：指宋代爱国诗人陆游《剑南诗稿》的爱国诗歌。秋风吟：指秋瑾的《秋风曲》，即她被清政府杀害前写的“秋雨秋风愁杀人”。⑧一例氤氲（yīnyùn 因晕）入诗囊：一例：一样。氤氲：指诗的气味、风趣。即陆游、秋瑾的爱国诗可以进入鲁迅的诗袋，即三家诗的气味、趣味相投。

八连颂

一九六三年八月一日好八连②，天下传。为什么？意志坚。为人民，几十年。拒腐蚀，永不

沾。因此叫，好八连。解放军，要学习。全军民，要自立。不怕压，不怕迫。不怕刀，不怕戟。不怕鬼，不怕魅③。不怕帝，不怕贼。奇儿女，如松柏。上参天，傲霜雪。纪律好，如坚壁。军事好，如霹雳。

政治好，称第一。思想好，能分析。分析好，大有益。益在哪？团结力。军民团结如一人， 试看天下谁能敌。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 1982 年 12 月 26 日《解放军报》。【注释】①杂言诗： 杂言诗是旧体诗的一种格式，全诗每句字数不固定。这首诗除末两句是七言外，都是每句三言。②好八连：1963 年 4 月 25 日，国防部批准授予驻守上海某部八连“南京路上好八连”的光荣称号。1949 年 5 月，这个连队进驻上海南京路。经过 14 年，连队身居闹市，一尘不染，勤俭节约，克己奉公，热爱人民，助人为乐。作者因此写诗赞美他们。③魅（mèi 妹）：古代传说中的鬼怪。

井冈山

一九六五年五月参天万木，千百里，飞上南天奇岳。故地重来何所见，多了楼台亭阁。

五井碑前①，黄洋界上，车子飞如跃。江山如画，古代曾云海绿②。弹指三十八年，人间变了，似天渊翻覆。犹记当时烽火里，九死一生如昨。独有豪情， 天际悬明月，风雷磅礴。一声鸡唱，万怪烟消云落。这首词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6 年 9 月版《毛泽东诗词选》。

① 五井碑：井冈山上以茨坪为中心，有大井、小井、上井、中井、下井等地，立有五井碑。

② 古代句：这里古代曾经是海。【注释】

洪都①

一九六五年

到得洪都又一年， 祖生击楫至今传②。闻鸡久听南天雨③， 立马曾挥北地鞭④。鬓雪飞来成废料， 彩云长在有新天。 年年后浪推前浪⑤，

江草江花处处鲜。这首诗最早发表在 1994 年 12 月 26 日《人民日报》。

【注释】①洪都：指江西省南昌市。唐朝王勃《滕王阁序》称：“南昌故郡， 洪都新府。”南昌市旧称郡，新称洪都府。②祖生击楫：祖生：即祖逖（266

—321），晋范阳（在今河北省涿州）人。东晋南迁，投镇守建邺（今南京） 的东晋元帝，313 年，祖逖被任命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率兵渡长江北伐， 中流击楫，敲打船桨说：“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对长江发誓，不收复中原，决不回来。③闻鸡：《晋书·祖逖传》：“与司空刘琨俱为司州主簿，情好绸缪，共被同寝。半夜闻荒鸡（夜半叫的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闻鸡起舞，表示奋起行动。④立马：指驻马。挥北地鞭：在北方指挥大军作战。⑤后浪推前浪：宋释（和尚）文珦

《潜山集》五《过苕溪诗》：“只看后浪催前浪，当悟新人换旧人。”

有所思

一九六六年六月

正是神都有事时①， 又来南国踏芳枝②。青松怒向苍天发， 败叶纷随碧水弛。一阵风雷惊世界， 满街红绿走旌旗。凭阑静听潇潇雨③，

故国人民有所思④。这首诗根据作者审定的抄件刊印。

① 神都：神州（中国）的都城，指北京。

② 南国：中国南方。作者于 1966 年 5 月 15 日去南方，17 日到韶山，28 日到武汉，6 月 15 日到杭州。

③ 凭阑静听潇潇雨：岳飞《满江红》词：”凭阑处潇潇雨歇。”阑：指栏杆。潇潇：状急雨声。

④ 故国：即祖国。 【注释】

贾谊

贾生才调世无伦①， 哭泣情怀吊屈文②。梁王堕马寻常事③， 何用哀伤付一生。

这首诗根据抄件刊印。

① 贾生才调世无伦：用李商隐《贾生》“贾生才调更无伦”句。贾生：贾谊（前 201— 前 169），汉洛阳人， 文帝召为博士，迁太中大夫。谊主张改正朔（历法），制法度，兴礼乐，论政事，为大臣周勃、灌婴等排挤，贬为长沙王太傅。

② 吊屈文：贾谊贬为长沙王太傅后，渡湘水时，作《吊屈原赋》，哀伤屈原忠而见疏，同时感叹自己。

③ 梁王堕马：贾谊后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堕马而死，贾谊自伤“为傅无状”，忧郁死去。【注释】

咏贾谊

少年倜傥廊庙才①， 壮志未酬事堪哀。 胸罗文章兵百万②， 胆照华国树干台③。雄英无计倾圣主④， 高节终竟受疑猜。 千古同惜长沙傅⑤， 空白汩罗步尘埃⑥。

这首诗根据抄件刊印。【注释】①少年倜傥（tìtǎng 替淌）：贾谊在年轻时，性情豪爽洒脱。贾谊论政治的文章，敢于对汉朝的政事直接批评，显出他的性情豪爽洒脱。廊庙才：廊庙，指朝廷。贾谊具有做汉朝朝廷大臣的才干。②胸罗文章：贾谊胸中罗列文章。像《过秦论》，指出秦朝所以灭亡的过错，替汉朝制定治理国家的策略。像《治安策》，指出汉朝在政治上的缺点，确立汉朝治安的策略，都是当时的大文章。兵百万：贾谊的大文章，相当于百万雄兵。③胆照华国：胆照，肝胆相照。华国，华夏，指汉王朝。贾谊的胆识照亮汉王朝；即对汉朝提出好的治理见解。树千台：建立无数的机关。汉朝有三台，尚书省为中台，管政治。御史为宪台，管监察。谒者为外台，管宾客，即外交。汉中央政府即有这三台。汉朝封同姓王国，一个王国里应该也有这三台。贾谊的《治安策》里说：“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汉朝封同姓诸王国，地方过大，容易造成叛乱，像吴楚七国之乱就是。贾谊主张各王国的王可以把他的王国，分纣给诸子，这样一分，大国的国家分得小了，建立了许多诸侯国，力量小了，就不会造反。建立了许多诸侯国，就树立了千台了。④倾圣主：倾动汉文帝。贾谊不能使汉文帝倾向他。圣主：指汉文帝。⑤长沙傅：贾谊曾被贬官做长沙王太傅。

⑥空白汨罗步尘埃：空白：徒然说。汨罗：指屈原投汨罗江自杀。步尘埃：即步后尘。贾谊因梁怀王堕马死去而悲伤死去，同屈原的投江自杀相似， 所以说他步屈原后尘，表示对贾谊早死的悲哀。毛泽东谈诗词

克家同志和各位同志：

惠书早已收到，迟复为歉！遵嘱将记得起来的旧体诗词，连同你们寄来的八首，一共十八首，抄寄如另纸，请加审处。

这些东西，我历来不愿意正式发表，因为是旧体，怕谬种流传，贻误青年；再则诗味不多，没有什么特色。既然你们以为可以刊载，又可为已经传抄的几首改正错字。那末，就照你们的意见办吧。

《诗刊》出版，很好，祝它成长发展。诗当然应以新诗为主体，旧诗可以写一些，但是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因为这种体裁束缚思想，又不易学。这些话仅供你们参考。

同志的敬礼！ 毛泽东

一九五七年一月十二日

这是毛主席写给当时《诗刊》主编臧克家同志和其他编委同志的信。这封信连同毛主席的 18 首诗词，一并在 1957 年 1 月 25 日出版的《诗刊》创刊号上发表。《诗刊》的《编后记》里说：

“这一期，我们发表了毛泽东主席交给我们的 18 首旧体诗词和关于诗的一封信⋯⋯

“这 18 首诗词，大部分是近作和未发表过的作品，其中有几首旧作曾在一些报刊出版物中发表过，另外有几首则经过传抄，也已经广泛地流传。但在那些报刊出版物上发表时，在传抄中，大都出现过一些错字。这一次，我们发表的是经过毛主席亲手校订了的。

“毛主席给编委会的信，我们在征得他的同意后，同他的作品一起发表在创刊号上。这封信对于新诗、旧体诗词，新诗和旧体诗词的关系，表示了明确的意见。这封信，对于我们的诗歌运动，诗歌创作，都是极为重要的。 “我们相信，这些诗同和来信的发表，在我们的生活和斗争中，在我们

的文学事业中所要发生的深刻的影响，将是不可估量的。”

毛主席在《诗刊》创刊号上发表的诗词 18 首是：《长沙》、《黄鹤楼》、

《井冈山》、《元旦》、《大柏地》、《会昌》、《娄山关》、《十六字令》三首、《长征》、《昆仑》、《六盘山》、《雪》、《和柳亚子先生》、《浣溪沙》、《北戴河》、《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