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旱

这年大旱,50年不遇,农业生产十分火急。县长决定亲赴重灾区指导抗旱工作。秘书不敢怠慢,迅速进行了缜密的部署,立即接通瀛港镇,特别交代该镇领导务必选择一个旱情突出、且有空地停车又不使领导走太远路的村,同时准备些毛巾和草帽。接着,秘书又拔通报社和电视台电话,吩咐派记者随行。翌日上午,县长率领的一支由农、林、水等部门组成的长长车队便径直奔赴瀛港镇。一路上,暑气逼人,赤日炎炎。只见广袤的田园经暴烈的阳光烤晒,庄稼已失去繁茂、青葱,路旁野草像没有筋骨一样也抬不起了头。县长望着这副情景,长长吁了口气,缓缓合上双眼。临近晌午,县长一行风尘仆仆抵达瀛港镇。此刻,镇领导班子早已在镇府门口等候。县长说:“就不停歇了,先赶现场看看。”于是,镇长引路,县长一行马不停蹄地奔赴镇里选定的山角村。到达山角村,因路弯陡,“奥迪”、“奔驰”进不了,停在村外晒谷埕。县长只能走出开着空调、凉气沁人的车厢,开始顶着烤人的骄阳步行了。走着走着,这乡间小道便尘土飞扬起来,搞得人们浑身都是,同时也有点心悟脸苦起来,而县长却视而不见,尽管步履沉重,仍向前走着。然而,没走一段,县长也大汗淋漓,还有点气喘吁吁了。只见他开始皱着眉头停停走走,不时摘下头上的草帽叉腰猛扇着,似在烦躁不安等待什么一样。县长一行一直走了很远,足有三里路。这时,胳肢窝夹着公文包的秘书也累了,停了下来,悄悄向县长溜了一眼,见县长脸上的阴云很厚,心便急了。

于是,叫住镇长,一边擦着汗,一边瞪着镇长小声嘟哝道:“让你选近一点的,你反而要我们走这么远。你搞什么名堂,县长是来检查指导抗旱的,不是来练‘长跑’的。”镇长稍稍一愣,马上笑了:“不远了,前面就到,我们已安排几部抽水机在抽水抗旱了。”秘书正喝着矿泉水,一听脸色骤沉,随口“啊”地一声把水喷了出来:“什么什么,谁让你抽水的,都灌田里了?哎哟,你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报社要拍照,电视台要录像的,唉!”镇长挠了挠头,眯着眼:“那正好,这地方开阔,背景也好,拍照、录像的光线绝对充足、明亮。”说着,挽起秘书的手向前面走去。路上,秘书依然未忘对镇长发唠叨:“干了这么多年,你这干部是怎当的?还不懂。既然有旱情,就必须让人一目了然,可见到处山塘水库干沽,田园龟裂才对,嗯。”秘书说着望了望不远处的田园,火又着了,“你看看,这那会旱呢,园沟里都淌着水,水田上也灌满了,一点干沽和龟裂样都没有。这让人家记者怎拍呢。”

此刻,镇长仿佛给一张粘力很强的膏药封住了嘴,脸立马变青起来,他嗫嚅着两片嘴唇,半晌不敢说出话。他心里明白,这下闯祸了。顿了顿,镇长低着头喃喃自语:“可我们抽的都是龙江的咸水,是不能灌溉的。”“什么,相片上、电视上能看出水是咸的么,嗯,你……”秘书冷冷地瞥了镇长一眼,一言不发了。一路上听着秘书老在训责镇长的那位肩上扛着摄影枪的年轻人,有点同情镇长了,笑了笑对秘书说:“算了,不碍事,回头到别处补几个镜头就得了。”秘书一听又嚷起来,冲着扛摄影枪的年轻人:“你是导演啊,啊,头儿是演员啊,啊。”说完,急步追赶前面去了……镇长终于恍然大悟。这时,从他额头上淌流下来的汗,有一滴已泻入他的眼眶,使他眼里有点涩涩地痛,看东西都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