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话
胡科长吃过晚饭,服了药,便来到医院后山坡草地上散步。走了一会儿,就遇到天湖镇的田镇长。只见田镇长左胳膊吊着绷带,由他爱人搀着散步。
胡科长见状急忙迎过去,问:“怎么啦?”
田镇长摇了摇头,良久才说:“骑摩托车撞的,前天下午住进来的。”
“前天?”胡科长愣了愣,“我可是大前天进来的。”略顿片刻,胡科长长叹了一声,“胃出血,动了手术。”
田镇长打趣地冲胡科长笑了笑:“工程蛮大呢。”
“唉,你还逗乐,还不是因为那天中午让你们灌了酒。你呀,死拉活拉硬要把我们拖到餐厅去,你敬了,你的副镇长们也敬了,我们一起下去的几位也敬了。你来我往,轮番进攻,这不……那场‘激战’,我就差没让人捏着鼻子朝喉咙里灌了。”
“真是对不起。”田镇长听了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其实,那天我是多想听你能开口说一声不喝酒的指示啊。坦白说,我陪酒都陪怕了,现在一见到酒,心就发憷,一端起酒杯,浑身就战栗,一走近酒桌,马上就会有上前线的那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觉。”田镇长苦笑一声,然后颇伤感地对胡科长说,“可是这酒,我还得陪着喝,谁让我们是最基层的呢。‘三讲’‘回头看’时,就因为我没请喝,结果……”
不知不觉,两人并肩而行地走回通往病房的小径。
“唉,我要是真的能够开口说不喝酒就好啰,可是我哪有这勇气?你不是不明白,那天下去的都是些什么部门。话说检查组是我带的队,可这头儿是临时的啊。”胡科长意味深长地说着,“再说,我不喝没关系,他们呢,我可不知道了。同时我也有所顾虑,怕你们误解,别人来了都喝酒,我们来了就不给面子,所以,我的决心也就下不了啦。这你能理解吧?”
“我怎不理解。”田镇长说,“我是主人,敬酒劝酒是分内的事,上级来的,谁都得敬出个模样来。那天中途我不是去了趟卫生间,其实我去吐了,我必须尽量在胃里腾出一点空间继续陪你们。虽然当时我早已头昏脑涨,我还得硬着头皮上,唉。”田镇长叹了口气,伤感的语调里充满了困惑,“你们走后,我醉昏昏骑摩托车回家,一闪神,撞上路边一支电线杆,胳膊骨断了,是群众把我送医院的。昨天一查,喝,还真祸不单行,肝也有问题了,就转县医院来了,医生说,也是因酒而起的。”略顿一下,田镇长接着说,“胡科长,我怕长此下去,迟早还得腐败呢。”
胡科长一听,脸立即露出愠色,但很快就笑了:“不至于吧,没轮得上咱们呢。再说,让酒精泡着怎会腐败呢。”说着,胡科长燃上一支烟,吸了两口,“唉……酒场真如战场哪,假如有一天,咱们为了工作喝倒了,我没什么要求,只想能高度给我评价就行啰。”
“怎么评价?”
“因公殉职呗。”说着两人相视对笑起来,笑声中隐含着苦涩。此刻,夜幕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