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
连续下了几场大雨,学校教室“日出鸡蛋影,雨来端钵仔”的现状显得更严重了。急懵了也气苦了的校领导这次便请出德高望重的李老师,向镇领导反映,要求拨点钱帮助整修整修。因为孔镇长是李老师的学生,所以大家都说,凭这师生关系,镇长总该多少拨一点钱给咱们学校了。
就凭这师生关系,李老师翌日一早便来到镇政府孔镇长办公室。大概是久违的缘故,李老师走进镇长办公室时,就显得有些怯懦起来。正卧躺在沙发上的孔镇长看见李老师来了,倒是立即爬起来迎了上去,热情地握住李老师的手激动地说:“我调回来都快一年了,一直想去看望您老人家,可就是脱不开身。”说着,搀住李老师的肘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刚落座,镇政府办公室张主任便递过来一杯热茶,笑容可掬地向李老师点了点头:“这是真的,镇长常念着你呢,确实是太忙了。”
李老师漠然地瞅了孔镇长一眼,然后往裤筒上擦了擦双手,接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惶惶然地说:“几十人一个班都忙得不可开交,更何况是一个人口七八万人的镇。”说完,直愣愣地端坐着,半晌没言语,但脸上一直浮动着一丝僵硬的笑容。
顿了一会儿,还是孔镇长先开口了:“李老师,今天您来我很高兴,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李老师踌躇片刻,最后还是像一个困顿的书生于万般无奈之际开口讨吃一样说了:“再过半个月,学校又该开学了,可这教室普遍都不能再用了。老师们让我来问问,能不能给点钱帮助维修维修。再不修,有些地方还会有坍塌的危险,再说,这台风季节眼下又快到了。”
孔镇长一听,立时皱了眉头。只见他燃了支烟,深深地吸了几口后长吁一声:“学校是我的母校,也实在是应该修一修了。”
孔镇长潦潦几句话便听得李老师心里不由感激起来。然而,只见孔镇长接着对李老师说:“可咱们是个穷镇啊,建这六层高的办公大楼,就欠了建筑公司一大屁股债,还有,自从乡镇实行财政包干以后,日子就更不好过了,现在连政府机关的职工每月400元的工资都已有半年没发了。我们不是不知道学校情况,可我们实在爱莫能助。”正说着,一阵电话铃响打断了孔镇长的话。张主任提起话筒听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向孔镇长说:“竹棚酒楼的电话,问我们是不是把欠的钱给还了,说他们资金最近紧得要命。”
“那好吧,就先给6万吧,告诉他们,甭再哭了,金海旺、富丽华等等,我们都只给一小部分的,叫他们理解政府困难,嗯。”说完,孔镇长转过身向着李老师,“李老师,你瞧瞧,瞧瞧,这到处都向我要钱,我这个家难当啊。唉,我又不是银行。”说着,孔镇长又燃上了支烟,吐出几个烟圈儿后又说,“要是这钞票能自己印制该多好啊。”
此刻,李老师满脸涨红,鼻尖上汗珠也沁了出来,只见他左眼下边的肌肉动了动,讷讷着说:“那就算了,不为难你镇长了,那就等你能自己印制钞票吧。”说着,李老师站起来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意味深长地对孔镇长说,“这个镇还得穷下去,你说是不是。”说完,“啪”地一声,狠狠地把门随手带上,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