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

老洪一早上班,刚踏进镇府大院,就发现镇长办公室门口有一大堆脏东西,看样子是人昨晚酒后吐的呕吐物。老洪是个讲卫生又爱干净的人,平时里就勤手勤脚的,这会儿见了那堆东西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本来老洪可以视而不见的,因为他办公的地方离此还有一段距离,但老洪觉得那东西堆在那里实在有些不好,待会镇长见了,岂不影响他的工作情绪。老洪看了看时而经过的其他人,没一个有将这堆东西扫掉的意思。于是想了想便回办公室拿了扫帚和水桶。

老洪很认真地清扫那堆呕吐物时,上班的人越来越多了。经过镇长办公室门口的同事们都将目光递了过来,朝他笑了笑。老洪开始没怎么在意,但当他提起水桶想去打水时,就感觉到人们的目光有些异常,很有些意思,有几位还停在不远处瞅着他嘴里说着什么。此刻,老洪方才恍然大悟,大家一定认为那堆东西是他吐的了。老洪想停下手里的活向大家解释一下,但转念一想,这点小事,有必要解释吗,说了也没多少意思。

这堆东西的确不是老洪吐的,老洪见了便打扫只是觉得不顺眼而已。然而,他没想事情却朝他来了。大约半小时,镇长一上班就一个电话把他叫去。

镇长很严肃地对他说:“老洪呀,你竞争上岗的笔试成绩是很好,但还没经过民意测验和组织考察这几个关啊。这节骨眼的时刻,你是应该严格要求自己的,特别是在一些没必要的小事情上更马虎不得。”

老洪听了打心里感激镇长,于是迭声说:“是的是的。”

镇长喝了口茶,接着说:“像刚才的事,你更应该注意,当然,事不大,可大家会有另外看法的。在外头喝酒谁都管不了你,可你干吗偏偏跑回单位吐呢?”镇长一边说,一边扔给老洪一支“中华”烟。

老洪一听,接烟的手便停在半空中,他明白了镇长叫他来的意思,忙说:“那堆东西不是我吐的。”他觉得这事有些委屈他了,想接着向镇长作解释。

镇长这时却笑了笑,走过来捡起掉地上的烟,递给他:“瞧你,我也没怎么批评你,你就急了。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竞岗的事还没完全定下来,对你不利,再说,一上班,你也能做到及时打扫了。我只是对你敲敲警钟,要求你以后在一些小节上注意点而已。”镇长说这些话时,一直笑眯眯的,的确没有一点批评的意思。然而,老洪还是想把这事解释清楚,但越解释却越糊涂。最后,镇长脸色似乎有点变了,镇长对老洪说:“老洪呀,问题就在此,既然不是你吐的,你为什么一大早就会主动去打扫。我认为,你打扫了,就说明一定是你吐的。”

打这以后几天,老洪的心情总被那堆东西弄得乱糟糟的。老洪想,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与不是之间的问题没弄清,至少对他的名声有影响。于是,老洪天天都去找镇长,想将这事说清楚,但镇长每次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镇长说:“这事也不追究你什么,你还有什么可以说的。是你吐的,不是你吐的,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有必要再作解释吗?你呀真像女人,婆婆妈妈的。”

事情没能弄清,反把心情搞坏了。镇长不会给他澄清的机会,老洪只好自认白背了黑锅。他越想心里的那股子气就越不顺畅。在无可辩驳的情况下,老洪想,只好自己找机会把这股憋着的委屈倾诉出来。

这天夜里,朋友拽拖抱拉把心情特坏的他请到镇府大院门前的排档宵夜。老洪开头不去,后来一想,这可是时机来了。席间,老洪故意一杯杯把酒往喉咙里灌,直灌得嘴角抽搐,额头沁出汗珠。朋友觉得老洪反常,便制止他,老洪却发起火:“太……冤枉我了,你……们……也太冤……枉我了。”说着,口里嗫嚅着什么,踉踉跄跄地往镇府大院走去。

只见老洪走到镇长办公室前,抓住门框便狂吐起来。少顷,老洪呕得内脏翻江倒海,呕得双眼眩晕四肢发软,最后,呕得瘫在地上。随后赶来的朋友把他搀扶起来,轻拍着他的后背说:“你不应该如此喝酒。”

朋友正说着,老洪“哇……”地一声又吐起来,尽管满脸都是泪水和鼻涕,口里是粘糊糊的苦水和酸水,但老洪自己心里清楚,压了好些天的委屈此刻正随着他的呕吐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