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前进吧,浙江!”

在金华的最后几天,周恩来除了会见东南局与闽浙赣党的领导人,传达中共中央六届六中全会精神外,还找在金华搞文化工作的共产党员、部分国民党的军政人员以及社会各界人士谈话,做了大量的工作。为了抗日救国的大业,真正是“惜时如金”,废寝忘食啊!

被周恩来约见的文化界共产党员,有浙江省委文委书记、《东南战线》主编骆耕漠,省委文委委员、《东南战线》副主编邵荃麟,省委文委委员、

《东南战线》编辑葛琴,中共党员、《东南战线》编辑杜麦青,金衢特委青年部长兼金华县委书记、《浙江潮》编辑翟毅,共产党员、《青年团结》周刊主编匡辛芜等。周恩来详细地了解了各刊物、杂志社的人员、编辑内容、销售、经费等情况,询问了他们和读者的联系、读者的反映以及社会效果等。在此基础上,周恩来对如何办好报刊,谈了几条重要的意见。

他说:“无论办报纸,还是办刊物,都要十分重视和读者的联系,了解群众的思想、情绪和要求,吸引群众和我们一起办报刊。离开群众,将寸步难行!”

周恩来对某些“左”的做法,表示不满。他说:“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 报刊的宣传要避免对国民党的不必要的刺激,以加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他拿起一本《青年团结》杂志,说:“封面设计用红五角星,国民党见了不舒服,我们没必要这样做。我还看到过上海出版的《中国的新生》,刊登了史沫特莱写的《西安事变》一文,这是使国民党很感头痛的。该文还披露了蒋介石的惶恐不安,这就更没有必要了。”

周恩来具体指示:在《东南战线》、《浙江潮》等刊物的宣传工作上, 不要搞得太“红”,要讲究斗争策略,隐蔽一点。他翻开一本《东南战线》, 指着其中转载《新华日报》的一篇短文——《周恩来的小副官》,说:“这就不够策略。”又指着另一篇专稿《项英将军》,批评道:“这就更不策略了,应该‘内外有别’。”

周恩来问翟毅:“你们这家杂志,为什么取名叫《浙江潮》?”

翟毅答:“浙江潮就是钱江潮。钱塘江大潮乃天下奇观,早在宋代,便有‘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的说法。当它来时,‘远若素练横江,声如金鼓;近则亘如山岳,奋如雷霆’,刹那间,波涛千顷,万马奔腾,真有‘涛来势转雄,猎猎驾长风。雷霆云霓里,山飞霸雪中’的壮丽气势。我们的杂志取名,就暗含着摧枯拉朽,迎接革命高潮到来之义。”

这种象征取义,是不错的。可是,‘潮来溅雪欲浮天,潮去奔雷又寂然。’潮来潮去,是有一定规律的。早在东汉时代,生长在钱塘江南岸上虞县的哲学家王充就在《论衡》中指出:‘涛之起也,随月盛衰。’没有太阳、月亮的引力,潮就不会形成;不到八月十八这天,潮也不会如此壮观。革命高潮的到来,更需要一个酝酿、积蓄、等待的过程。时机未到,决不能好大喜功, 盲动冒进;更不能虚张声势,大轰大嗡。”

“周副主席,你讲得太形象、太深刻了!” “关于钱江潮的奇观,我是从历代文人学士的诗文中领略到的。年轻时

读西汉文学家枚乘的《七发》,对曲江潮的描写十分神往。‘其始起也,洪淋淋焉,若白鹭之下翔。其少进也,浩浩溰溰,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其波涌而云乱,扰扰焉如三军之腾装。其旁作而奔起也,飘飘焉如轻车之勒兵。

六驾蛟龙,附从太白;纯驰浩蜺,前后骆驿。’像这些精彩段落,我都会背诵。有人考证,‘曲江’是江苏扬州西南的长江;有人则认为,‘曲江’就是浙江的钱塘江。我个人的看法,偏向于后一种。至于晋代大画家顾恺之观赏钱江潮后作的《观潮赋》,北宋诗人苏东坡写的诗《八月十五日看潮》, 印象更深。特别是苏东坡的诗,‘定知玉兔十分圆,已作霜风九月寒;寄语重门体上钥,夜潮

留向月中看。’诗人白天看了江潮还嫌不足,竟寄语天上重门不要上锁, 好让他到月宫上去看钱塘江的夜潮,这真可以说是异想天开了,足见钱江潮的雄奇魅力。”

“周副主席的文学知识,相当丰富哇!”

“哪里的话,我只不过对祖籍浙江的一切,更加关心罢了。说来惭愧, 我虽然读了那么多关于钱江潮的诗文,可还没有到实地去观察过一次钱江潮哩!”

“观潮的最佳所在,莫过于海宁盐官。那里有清雍正八年至九年奉把建成的海神庙,有明万历四十年建成的占鳌塔,还有观海台、观潮亭,以及宽敞、雄伟的海塘⋯⋯可惜现在都沦陷了,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翟毅说着, 说着,不禁叹息起来。

“没有关系,翟毅同志,我们会收复失地的。”周恩来充满信心地说, “也许五年,也许六年,我们就能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再过四年或五年,我们将建成民主、自由、共和的新国家。到那个时候的八月十八,让我们携手同游海宁盐官,欣赏这举世无双的钱塘大潮吧!”

“好,周副主席,一言为定,我就等着这一天啦!” “不,不是‘等着’,而是用战斗去迎接!” “对,用战斗,用行动去迎接!”

听说上海市慰劳第三战区流动剧团及台湾革命党,都住在铁岭头军人服务部,周恩来立即赶到那里,和大家见面。他们还未进门,便听到嘹亮的歌声:

新的女性是觉醒的劳苦大众, 新的女性在斗争中挺起胸, 冲破牢笼,

要砸碎千年的枷锁, 争取解放,

赢得妇女的新生。

⋯⋯⋯⋯

原来刘良模率领的青年军人服务部歌咏队正在练歌。看到周恩来进门, 立即欢呼道:“周副主席,你从云和回来啦?”

“回来了。”周恩来应答着,发现队伍开始散乱,立即制止道:“咦, 你们怎么不练了?这支《新的女性》,我听听,唱得不错嘛!”

刘良模说:“这支歌,我们已经练了三遍。如果再唱,是不是换一支? 就请周副主席指挥!”他掉头问队员们:“大家说好不好?”

“好!”回答响亮而又整齐。 “唱什么歌呢?”周恩来沉思了一下,“要不,就唱《义勇军进行曲》

吧!”他两手高举,再向下一沉,歌声便飞翔起来: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

最危险的时候!

⋯⋯⋯⋯

歌声惊动了在屋子里的流动剧团与台湾青年,他们纷纷跑到院子里,跟着一起合唱: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前进!前进!

进!

歌声停歇,接着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刘良模立即将流动剧团与台湾革命党的青年介绍给周恩来。

“同志们好!”周恩来跟他们一一握手。“周副部长好!”流动剧团与台湾青年都激动地说。

流动剧团的领队吴大琨提议道:“请周副部长给我们讲话,大家欢迎!” 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

周恩来站在院子的中央,大声说:“青年同志们,正如《义勇军进行曲》的歌词唱的那样,我们的中华民族确实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日本帝国主义要我们每个人、每个人的子子孙孙都做亡国奴;我们要求生路,便只有抗战, 便只有坚持抗战到底。青年在这时代所占的地位,是最困难而又最重要的。你们不仅要在救亡的事业中复兴民族,而且要担负起将来建国的责任。救国, 建国,我想用‘任重道远’这四个字,加在你们身上是非常恰当的。”

接着,周恩来对流动剧团说:“你们不久要到皖南去工作,虽然你们是戏剧宣传工作,但不要忘记你们的中心工作,务须认真苦干,不要辜负了上面的期望。”

他对台湾革命党说:“你们是组织外胞工作,意义重大,一定要广泛联系,热情耐心,并从中选择基干,巩固并扩大已取得的成果。”

他对军人服务部工作人员说:“你们的工作,是一面宣传,一面组织, 二者不可偏废,要很好地结合起来,不要忘记你们在浙江的重大使命。”

周恩来还讲了其他一些问题,听众们无不点头受命。

  1. 月 5

    日,金华战时青年读书会邀请周恩来给该会会员作报告,尽管这天他要参加浙江省委工作会议,还是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金华战时青年读书会是金华县委领导下的一个外围群众组织,由县委青

年部长杜麦青负责,平时的任务就是组织青年学习进步书刊,讨论进步书刊, 联系抗战的实际,提高思想觉悟。原来 C·C 系在金华办了个“励志社”,专以笼络、腐蚀青年为能事,名声一直不好。自从战时青年读书会办起来以后, “励志社”的消极影响受到了抵制,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影响大大增强,C·C 系怎能不怀恨在心?

金华县长谭计全是读书会的挂名会长,平时不大管读书会的事,听到这个消息,特别显得积极。他主观决定,把听众从读书会会员扩大到金华青年和各界代表人士,并亲自前往中国旅行社谒见周恩来。

“周副部长,我应该叫你老师。”谭计全在自我介绍后,笑呵呵地说。“怎么,你也是黄埔军校出身的吗?”周恩来不无惊讶地问。 “不错,第二期,后来一直在黄绍竑黄省长部下效力。” “那么,你也是主战派了?” “不敢当,愿为抗日救国殚精竭虑,肝脑涂地。所以,特来恭请周老师,

去给我县青年及各界人士作一次报告。”“会场设在哪里?” “在金中附小,那里场面大,又有层次,可以容纳得下好几百人。我已

经布置好了,绝对保证周老师的人身安全。” “时间?”

“下午两点。” “两点半吧,我准时到会就是,你不必再来接了。” “好。”

报告会的通知发出,群众闻讯十分高兴,奔走相告,踊跃参加。省党部书记长方青儒听了,却气得胡子直翘。

“这个咒不死的谭计全,怎么去舔共产党的腚沟,拍共产党的马屁?” 他倒背手在房中来回走了两趟,突然停下来,问他的秘书。

“还不是黄绍竑的意思,他与周恩来拉拉扯扯,他的部下怎不争相效尤?”秘书答道。

“周恩来这次来浙江,我一直不想见他,就是想遏制一下他的政治影响。没料到他一到金华,就直奔西天目山,搞什么‘黄周会晤’,勾勾搭搭;又到绍兴扫墓、祭祖,到处题词,沽名钓誉⋯⋯真是出尽了风头,赚够了资本, 反倒衬出我没有涵养,小家子气“书记长,你老心地仁慈,把人家想得太好了⋯⋯”

“怎么,我刚才讲的话不对么?” “书记长,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那都是周恩来的策略。你老不是

常教导我说,共产党就会搞统战吗?” “对,对,对,你不提起,我倒忘了,是统战策略,是收买人心!这最

后两天,可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你给我传下话去,告诉“励志社’,告诉所有 C·C 系的人,一律不得参加周恩来的报告会!”

“是。”

然而,尽管如此,还是禁不住,还是来了一批人,如他们的文化建设委员会的一些摇笔杆的秀才。

金中附小的校址,原来是由一个祠堂或庙宇略加修建而成。面积比较大, 梯形,建筑分三个层次,报告会会场是在高处第三层的大教室内,可挤坐近百人。室外有片狭长空地,砌有一道砖石栅栏,席地坐满了人,还有坐在下一层台阶上听的。总计听众达五百余人。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真有点“春和景明”的气象。周恩来在讲台上作报告,谭计全一直恭敬地立在讲桌的左后侧,目光平视,挺胸、收腹, 标准、规范得像一座雕像。看他脸上的表情,庄严、肃穆,说他是一尊护法神,也未尝不可。

当周恩来在报告中提到,最近召开的衡山会议是“蒋委员长”亲自出席主持时,刚刚“稍息”的谭计全,立刻按照国民党党规,把皮鞋鞋后脚跟一合,随着“卡”的一声,打了个“立正”。有些听众突然听到这个怪声,看到谭计全的怪相,几乎要笑出声来。前排的一位女士,就张口“嘻”了一下, 但当她抬头接触到谭计全那嗔怒的目光时,又连忙忍俊住了。

周恩来注意到这个情况,随后的报告中就不提“蒋委员长”,免得这位黄埔老学生再烦神紧张。

周恩来整个报告中的内容,都紧紧地扣住了它的题目——《第二期抗战中应有之努力》。

一个“励志社”的成员说:“早知报告这么精彩,我们那些兄弟都应该来听听的。我这是偏得了!”

另一个文化建设委员会的笔杆子说:“周副部长讲的就是有道理,共产党人才是真正的抗日英雄。比较起来,我们这些舞文弄墨的人,应该感到羞愧还有一个 C·C 分子说:“方书记长为什么不准我们来听报告?我现在知道了原因。”

由于场地的限制,还有许多青年挤不进去,便站在门外路边,等了一个钟头,直等到报告会结束,周恩来离开,才得以一瞻风采。

“我看到周恩来了!” “周副部长跟我握了手,讲了话。我虽然站在门外,可是,比门内人的

运气还要好。”

“谁说共产党‘灭绝人性’,我看共产党最讲人性,最有人情味。” “有这样的人带头,抗日战争一定能取得伟大的

胜利!” “⋯⋯”

欢呼声轰动了一条街。

在即将结束浙江之行,就要告别浙江的时候,周恩来举办了一欢记者招待会。宣铁吾、方青儒都派了自己控制的报纸杂志的记者参加,妄图捞到在此之前没有捞到的东西。中共浙江省委对这个会也十分重视,指示有共产党员负责的报纸杂志也派专人参加,使得这次记者招待会成为各派政治力量的一次较量。

参加这次记者招待会的报纸、杂志有:《东南日报》、《正报》、《中央日报》(驻浙江记者站)、《扫荡报》(驻浙江记者)、《东南战线》、

《浙江潮》、《战时生活》、《青年团结》、《刀与笔》、《浙江妇女》、

《东南儿童》、《台湾先锋》等,将近 20 家,约 30 余人。

记者招待会开始,周恩来先简述了这次浙江之行的情况。他说:“我于上月 17 日由皖南来到浙江,转赴浙西天目山访晤省府主席黄绍竑,面商要公,并交换意见,获得了圆满的结果。在浙西公毕后,去了一趟原籍绍兴, 省亲、祭祖,了却多年夙愿,于人生也是一件快事。不久即将离浙赴赣,特借此记者招待会,向省府黄主席,向浙江党、政、军各界,向报道我此行的新闻单位及在座的各位朋友,表示深切的感谢!”

接着,周恩来回答众记者的提问。

《青年团结》社的杜青野问:“周副部长,你这次浙江之行,印象如何?”周恩来答:“本人此行,从金华出发,途经淳安、桐庐、分水、于潜、

萧山、绍兴、诸暨等县,巡视了前线并登上了天目山,印象良佳。浙东、浙西一般民众抗战情绪热烈,‘冲过钱塘江,收复杭嘉湖’之声到处可闻,响彻云霄。且浙西来自沦陷区域的青年干部,正磨砺以待,时作慷慨悲歌之词, 有不复河山誓不休之慨⋯⋯十分鼓舞人心。”

《妇女战线》社的丁浩问:“周副部长,绍兴是你的又一个故乡,你这次回去,对那里的看法怎样?”

周恩来答:“本人离开绍兴多年,此次还乡,感触良多。绍属第三区专署暨区司令部以下,有直辖政治工作队二队与妇女营、少年营、青年营等, 多为知识分子所组成。他们一齐渡过钱塘江,袭击敌人,创造了振奋人心的战绩。这种大无畏的气概,这种甘于牺牲的精神,都是值得宣传,值得提倡的。我这里特别要提到的是妇女营,她们持枪杀敌,不让须眉;成队地深入敌后作战,为全国妇女带了一个好头。杭嘉湖地区和宁绍平原的妇女,素称文弱的江南人,她们都能够打鬼子建功立业,全国还有什么地方、什么人, 不能够抗日打仗的呢?”

丁浩激动地说:“谢谢你,周副部长,我代表绍兴妇女,也代表浙江妇女,谢谢你!”

“周先生,敝人有一事不明:你既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 到浙江来理应执行国民政府的公务,为何却频频与共党接触呢?”

大家循声看去,认得是 C·C 系控制的《东南日报》副社长,不禁对他这种不礼貌与挑衅感到气愤。

“这位先生好像不是上月 18 日晚采访我的那位年轻记者,关于我这次‘东南之行的目的与任务’,我已讲得很清楚了,且已见于贵报之报端。如果你不清楚,建议你回去翻翻你们上月的报纸!”周恩来从容而平静地答道。

“哈哈哈哈⋯⋯”周恩来不露痕迹的讽刺,引得全场的人都笑了。

发问者狼狈不堪,他秉承方青儒的意志,本想投石问路,刺探一下周恩来有没有跟共产党东南局、浙江省委取得联系。不料,“偷鸡不着反蚀把米”,闹得自己下不了台。

“周副部氏,据说你每到一地,都要发表演讲,每次演讲都照例要突出贵党,是不是有意要扩大贵党的影响?”

众人掉头望去,见是与宣铁吾相好的《扫荡报》女记者,一时都觉得奇怪:复兴社与 C·C 系不是常闹矛盾的吗?今天是怎么啦?竟互代对方提问, 互相帮起忙来?

“这位小姐,一定读过蒋委员长告国民书,读过蒋委员长在国民党五中全会的训词,总不会反对宣传抗日救国吧?”周恩来待对方点头认可后,接着说:“既然如此,本人利用每次演讲的机会,反复表明我党抗日到底的决心,又有什么不对呢?至于影响,要由实践来检验,由人民说了算,不一定以主观意志为转移。只有真心实意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的政党,才能得到人民的拥护。”

女记者无法不再一次点了点头。

《正报》记者问:“周副部长,你对浙江的政治、党务,有什么意见?” 周恩来答:“我感到浙江的政治党务,均较邻省生色,尤以浙西党政军

各项措施与办事人员,令人钦佩。本人曾顺便出席浙西中学的开学典礼,其热烈气氛、空前盛况,今后再也不会忘记。在日寇铁蹄蹂躏中华、硝烟遍地、炮火连天中,浙西中学能有如此规模,为国家民族培育英才,真是预兆教育界前途的好现象。希望浙江各界人士,发扬大禹治水的精神,与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意志,努力工作,英勇战斗,保卫家乡,建设家乡!”

《东南战线》社记者徐进问:“周副部长,你跋涉千里来到浙江,给了我们极大的鼓舞。不知这次去后,什么时候还能再来?”

周恩来答:“这是春天的跋涉,为的是抗日战争的胜利;以后还会有夏天的跋涉、秋天的跋涉,为的是更新、更高的目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祝愿你们,并通过你们祝愿全省军民,在未来的风雨中更加坚定,更加成熟。前进吧,浙江!”4 月 6 日,上午 10 时,周恩来及其随从乘新四军铁篷卡车, 离开金华去江西。

后记

写完了最后一页,我不禁长长地松了口气。此刻,正是凌晨零点十五分, 一场世界杯足球赛即将开始。我这边的战斗刚刚结束,地球那边的战斗又要打响。隔着玫瑰般的夜色,我看见窗外老和山巍峨的剪影,莫非是它隔开了两个世界,又连接了两个世界?

我感到肯些惭愧,直到前年准备接受这部长篇纪实文学的创作任务时, 我才熟悉了周恩来的这段历史。战火粉飞的年代,救亡图存的事业,在许多雄壮生动的活剧开场与尚未开场之时,为了全民族的利益,他不畏矢石,不辞劳苦,作了一次英勇的浙江之行。我是沿着他留下的足迹,走这一段峥嵘的历程的。他用时 11 天,我耗时 1 年又 66 天。每走一程,都风光无限。那气氛,那声威,那风度,那谈吐,那敌忾,那亲情⋯⋯都让我久久地不能平静。是这位伟人选择了历史,也是历史造就了这位伟人。

长篇纪实文学,顾名思义,是文学与纪实的结合。结构形态取长篇,基本要求是真实,表达方式要艺术。这种文件,对于我们的文坛,对于若干作家,已不那么陌生了。对于我,却是第一次偿试。我是怎样进行这尝试,并力求写出自己的特色的呢?

一是真实性。书中的主要人物、主要事件,甚至主要讲话内容,都是有历史事实为根据的,力求复制和还原出一幅幅与当时一模一样的场景和情节来,在人物特别是主要人物的本相上下功夫,将历史本色化与故事传奇化结束合在一起。这里强调的“还原”,主要是还原当时的时代气氛,当时的价值标准,当时的交际主式,当时的思维习惯。尽量运用当时的道具(如报刊等),做今日的文章;抄录当时的语言(如几次讲演),保持今昔的差距, 但也不刻板,不拘泥。

二是铁饭碗侧面。周恩来是这部书稿的主角,也是我心中的英雄。他的言行散见于对那次难忘的东南之行的回忆录中,也散见于他的文集、文章与谈话中。如何将零散的集中在一起,就有一个排列组合的问题。每一个零散都是一个角度,注意保持其角度的独特性,对于排列组合以体现周恩来的性格大有好处。1939 年的春天,充满了错综复杂的矛盾,也充满了尖锐激烈的斗争,把主人公放在矛盾的焦点、斗争的漩涡,便是很自然的事。种种矛盾决定了种种关系,展示这些关系,也就展示了周恩来的各个侧面。斗争的主线,是取消(或推迟)还是坚持黄(绍竑)周(恩 来)会晤;是阻拦还是实现周恩来与东南局、闽浙赣党的领导人的会见;是扩大还是贬低周恩来即共产党的影响,突出这条主线,也就突出了周恩来的智慧、胆识、意志与策略。至于主要人物的内心世界、精神生活、情感体验,则是通过回忆、叙述(讲故事般的叙述)、对山水文史诗词的旁征博引、唇枪舌战等方式体现出来。即有正面描写,也有侧面描写,还有着重印象、效果、反映的描写,是这一切的综合。

三是疏密度。这部书稿,以编年史形式、日记体首括,为结构主干与故事发展线索。为体现其真实性,甚至原文抄录了四五天国民党特工人员的监视记录,但又作了必要的更正与补充。一切从主题出发,从人物(主要是周恩来)出发,该简就简,该繁就繁。如三天的行程集中在一章(第六章“目标:天目山”);3 月 28 日在绍兴,分为三章(第十一章“倡导‘绍兴精神’”、第十二章“拜望姑父王子余”、第十三章“越王殿舌战群小”)。一般来说, 在交待事件上简,在刻画心理上繁;在风俗上简,在文化上繁。周恩来的东

南之行包括了浙江之行,比较起来,浙江之行是繁,浙江之外的视察新四军军部与去江西是简。在浙江的 21 天与周恩来的一生比较,前者是繁,后者是简。把简的东西渗入繁中,做到以简驭繁,繁简结合,加上语言的节奏、语气的徐急,甚至于空白,便生成了作品的疏密度。

由于是第一次尝试,难免有这样或那样的疏漏与失误,我热忱地欢迎行家与读者批评指正。

这里,特别要感谢中央党校出版社的杜世伟同志,没有他的提议与帮助, 这部书稿的写作是不可能的。我还要感谢浙江省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绍兴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与省政协文史办,没有他们在史迹与材料方面的供应,这部书稿的写作也是不可能的。

1994 年 6 月 28 日于西子湖畔

1996 年 8 月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