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视察浙江省铁工总厂

4 月 1 日上午 7 时 30 分，周恩来等 3 人抵达金华。由省抗敌自卫团总司

令部周处长以汽车接至中国旅行社金华分社，住第 4 号房间。

女招待小方一手拎了两个热水壶进来，微笑道：“你们回来了？” “是方小姐吗？”周恩来热情地打着招呼，“请快放下，我们自己来吧！” “我知道，我知道，”小方一叠声地说着，将四个热水壶分别放在两张

茶几之上，学着周恩来的腔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哈哈哈⋯⋯”周恩来记起这句他十几天前说过的话，高兴地笑了，“方

小姐，记忆力真好！”小方出去不大一会儿，又捧来一束鲜花，插在写字台上的一个大花瓶中。洒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清香。

“方小姐，这是茶花么？” “是的。”

“你上次插的是一束白李花，这次为啥挑了一束红茶花呢？” “我希望：白色被红色代替。” “说得好！”周恩来赞扬道，抬眼瞥见院子里扫地的是一个中年人，不

禁发问：“方小姐，小杨师傅哪去了？” “严北溟先生被召到重庆的第二天，他就被撤换了。现在，旅行社里近

三分之二的人，是省保安处安排的；近三分之一的人，是省政府安排的。像我这样的‘老’招待，只有两个了。”

“嗨嗨，蛮热闹嘛！”周恩来不禁沉思起来。他在想：如何摆脱监视与盯梢，与浙江省委书记刘英取得联系，尽快会见东南局与闽浙赣党的领导人。

正如小方所言，旅行社里布满了宣铁吾的特务与爪牙，尽管黄绍竑也派“兵”遣“将”，采取了相应措施，但也无法遏制他们的活动。下面，就是他们从 4 月 1 日至 3 日的监视记录——

4 月 1 日上午 7 时 30 分抵金华。由抗卫团总部周处长以汽车

接至旅行社。其时同至旅社者有邱南章、刘九洲，住第 4 号房间。

9 时许，周处长返罗店。11 时半有着便衣者往谒，与周同午餐。

该便衣人乘 182 号小包车（该车系交通队物）回交通银行（经查明该行并无其人）。12 时 15 分，曾秘书往谒。40 分，军训处副处长兼第一科长胡子清往谒即出。未几黄道偕其副官来见，畅淡2 时余始去。3 时半，胡子清偕该处第二、四科长韩冶、颜某等

再来会谈，即同乘汽车至井龙殿 12 号军训处视察。返旅社后， 即又偕邱南章步行至军人服务部，其时吴大琨、刘良模亦先后入内，约 15 分钟后，周、邱出，返旅行社。5 时许有新四军军官黄培元、贾冠军、朱普铨、黄之雄等 4 人往谒（4 人住公信茂旅馆， 伪称司机、站员）。5 时半周乘车至罗店，赴黄主席之宴。因本日黄主席亦由于潜回抵金华罗店住宅也。是晚 11 时周由罗店返旅社就寝。

1. 日上午 8 时，黄主席至旅行社，偕周至军管区干部教导队，

训话毕，周、黄皆分乘省府 1 号及 37 号小包车出中山门过渡，

正值 10 时，同行者为主席之副官及卫兵两名。上午 12 时许抵丽，

下榻建设厅，旋同赴伍厅长公馆午餐。下午 1 时许，黄主席偕周

及伍厅长、张锡昌（伍之私人秘书，共党遂昌县委）及马弁 6 人，

分乘两小包车行抵桃山溪口，乘轮过渡，改乘预派迎接之 18 号车赴大港头，略事休憩，即赴孝（小）顺铁工厂视察。晚饭后， 分召该厂职员个别谈话，言辞尚无不妥。旋即就寝。

1. 日上午 9 时，该厂举行纪念周，黄、周二人演说，每人均

历 1 时许。周言词大致为“抗战期间，浙省尚有如此铁工厂，实

堪告慰”等语。午后 1 时许，周、伍、张乘 37 号车，先于 2 时

30 分抵城，当赴建厅休息。黄主席于 4 时半始返丽城。当周车抵建厅后，伍厅长先后介绍建厅秘书兼调整处主任陈仲明，暨电话局长兼手工业指导所长赵曾珏与周谈话，系叙述工作情况。8 时许黄为主持次晨国民公约公务员宣誓大会，乘 1 号车至方岩。周

则乘 37 号车于 11 时许返金，仍宿旅行社。

记录中的“便衣人”，实际上是中共浙江省委常委、宣传部长江光焕， 他受省委书记刘英的委派，特来旅行社与周恩来接头。

周恩来高兴地问：“刘英同志来了吗？你们的会议准备得怎么样？” 汪光焕答道：“报告周副主席：刘英同志是昨天到达金华的，东南局宣

传部长兼新四军驻南昌办事处主任黄道与福建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范式人到得更早，已在金华等了三四天，东南局副书记兼组织部长曾山、江西省委书记郭潜、浙江省委常委、浙南特委书记龙跃、统战部副部长吴毓和刚从东南局调来准备担任省委民运部长的薛尚实也先后到金。刘英同志建议：省委工作会议与东南几省负责人会议，是不是合并在一起开？”

“考虑到敌情变化莫测以及我这几天的日程安排，这个建议是可行的。但是，一定要选择好开会的地方，既要安全，又要保密。”

“开会的地方，我们已责成金衢特委书记林一心同志选择好了。” “在哪里？”

“在金华城内塔下寺的一间民房。” “你去看过了没有？”

“我与刘英同志都去看过了。在塔下寺后面的山坡上，居高临下，寺内与公路上的动静都看得一清二楚，前门通寺，后门通山，房后有一片竹林， 便于掩护也便于转移。寺内有我们的人，万一出事，呼应照料也方便。”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会？” “周副主席刚到金华，旅途劳累，按理应该休息。不过，这么一来，敌

保安处就有了从容应付、充分准备的时间⋯⋯” “你们的意思是速战速决，打它个措手不及？”“是的。就在今天下午

或晚上，只等周副主席到会。你什么时候到，我们就什么时候开。”“那好吧，我可以以拜访黄绍竑黄主席为由，将车子拐到塔下寺去。听说黄绍竑还在于潜。”这时，邱南章走进来对周恩来耳语了一阵。周恩来惊讶地问：“姓杜的，他来干什么？”邱南章答：“他说，他的胳膊全好了，上次因伤未能陪同周副部长去绍兴，不胜遗憾之至；这次他要将功补过，保护好周副部长， 直到离境。”“你去告诉他，我这里有客人，没有时间见他。要见，就明天吧！”

邱南章正要出门，周恩来又叫住了他：“另外，你去找找黄道，再打听一下曾秘书、张科长在不在，如果在的话，请他们马上来一趟旅行社，我们

得利用新四军的合法身份，与这些特务与爪牙周旋。关于省保安处的动向， 也可以告诉省政府在旅行社的人，我们得善于利用矛盾，各个击破⋯⋯”

，‘好！”邱南章领命出去了。汪光焕也要告辞，却让周恩来按住双肩又坐了下来。

周恩来说：“你是我的客人，今天中午就在我这里用餐。” 汪光焕不好意思他说：“怎么好打扰周副主庶？！”

“不，用餐事小，研究对策事大，你没听见邱副官说的话吗？那个省保安处姓杜的特工科长要来看我，估计这会儿还在外面哩，你此刻出去不正好跟他撞个照面？”周恩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接着说：“看来，我们得准备两套方案。一套是按预定计划，在今天黄昏时分——下午是来不及了

——去塔下寺开会；另一套万一受到干扰，会议开不成，你们省委与东南几省负责人就分头来见我，至于见面的地仍点，临时再通知。”

“就照周副主席的意见办。”

中午，曾秘书来到旅行社；接着，是黄道与他的副官。周恩来先后与他们商量了会见东南局与闽浙赣党的领导人的办法。

曾秘书告诉周恩来：新四军来的人都住在江南旅行社，张金锋科长回去了，替换他的是范特务长；曾山、黄道等人来金华，也住在这家旅行社。黄道告诉周恩来，他是 3 月 25 日到金华的，同来一行 13 人，带有驳壳枪 9 枝、汽车 2 辆，初住永安旅社，31 日与新四军曾秘书同迁至江南旅行社。“这么说来，江南旅行社等于新四军驻金华办事处？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要车有车？”周恩来听了十分兴奋。

“可不是咋的？”黄道说。 “好，就这么办！”一个主意灵光一闪，在周恩来的脑海中形成，他压

低嗓门，对黄道讲了好一阵子。“要得，要得。”黄道连连点头说。

下午 3 时半，周恩来去井龙殿 12 号军训处视察，出门就碰到省保安处的特工科长吊梢眉。“你的伤痊愈啦了”周恩来问。

“托周副部长的福，痊愈啦！”吊梢眉答，顺势甩了甩胳膊。 “那你就陪我到军训处去视察吧！” “周副部长可别折煞杜某，‘视察’二字，也只有周副部长、黄主席与

我们宣处座配用。”“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周恩来说罢，便与军训处副处长胡子清等登车而去。

吊梢眉没料到咬文嚼字竟是这么个结果，只好讪讪地在后跟着。

周恩来看看甩不掉这个“尾巴”，视察完军训处便返回中国旅行社。

乘车目标太大，周恩来决定步行。但当他与邱南章走到军人服务部门口， 墙角人影一晃，竟发现蹲着个三角眼。

“这不是省保安处的密探组长吗？原来走得比我还快！”周恩来向邱南章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向墙角走过去，吓得三角眼逃掉了。

既然从军人旅行社去塔下寺不便，周恩来又重新回到中国旅行社。

第三次出门，仍坐汽车，明确告诉旅行社的人，是去罗店，“赴黄主席之宴”。不曾想车到三岔路口，正要向塔下寺方向转弯，前面开来了一辆小车，隔老远就叫道：“对面车上坐的可是周副部长？”

邱南章听出是黄绍竑副官陈亦南的声音，忙从车窗探出身子应道：“车上坐的正是周副部长，陈副官有什么事吗？”

“奉黄主席之令，特来邀请周副部长去罗店赴宴的。”

邱南章暗暗叫苦，想不到“假戏真做”了！

周恩来并不显得沮丧，反而热情地问道：“陈副官，黄主席是什么时候从于潜回来的？”

“刚到不过半小时，”陈亦南将车子开到周恩来跟前，看看四周无人， 又悄悄地说：“黄主席接到情报，宣铁吾的喽罗像苍蝇一样围着旅行社转， 唯恐对周副部长不利，特派我来请周副部长去罗店一叙。”

“谢谢黄主席，也谢谢陈副官。”

车到罗店，黄绍竑偕夫人蔡凤珍已在公馆门口迎候。 “果然是周先生！”蔡凤珍欢呼道，回过头去望着自己的丈夫：“怎么

样，这次打赌你输了吧？” “输了，输了，愉快地输了！”黄绍竑高兴地应道，跑步上前，与刚刚

下车的周恩来握手。 “季宽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呀？”周恩来好奇地问。

“是这么回事，”黄绍竑解释道，“我刚派陈副官开车去中国旅行社接你，夫人就一口断定你已乘车来罗店了。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夫人便跟我打了赌。真没料到，还是被她言中了。”

“这说明嫂夫人有先见之明。” “哪里是什么‘先见之明’，”蔡凤珍谦虚道，“而是我盼望之切呀！” “我又何尝不希望早日见到恩来兄呢？”黄绍竑分辩道，“所以，我承

认输了，而且是‘愉快地输了’。” “感同身受，心同此理，”周恩来感激地说，“贤伉俪的盛情，恩来心

领了。”

“季宽，怎么还不请周先生进屋？我可要到厨房去，烧周先生最喜欢吃的‘武昌鱼’，不，‘金华鱼’啰！”

“哎呀，怪我，怪我，请进，请进！”

晚宴的时候，周恩来概括地介绍了这几天在绍兴的活动情况，黄绍竑说： “你还没离开绍兴，我就听到了。人家说你，‘身居高位而不忘亲友故旧， 日理万机而拨亢返乡扫墓，其志可嘉，其情感人’。还有人说你‘当官不像官，什么人都好接近。每天工作到深夜三点，接待了那么多人，题了那么多字’。当然，也有个别人不相信，说什么‘共产党人祭祖，扫墓，续家谱。简直是不可思议’。他妈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共产党人就不是人生父母养， 不是吃五谷杂粮的普通人吗？”黄绍竑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

“季宽，你怎么骂起人来了？”蔡凤珍知道黄绍竑骂的是谁，连忙制止道。

“凤珍，你不用劝我，我受这小子的窝囊气已非止一日了。他不仅不把我这个省主席放在眼里，还派出他的虾兵蟹将，对我们尊敬的客人恩来兄进行监视、盯梢，以‘保护安全’为名，行‘限制自由’之实，做得太差，太不像话了！”

周恩来说：“季宽兄，恐怕他也有难言之隐吧？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在位，就得谋政。何况重庆委座⋯⋯”

“委座既然不同意我的辞呈，并一再慰留我，续主浙江，那么浙江的事就得多听听我的意见。我认为，在浙江要抗战到底，不借重贵党的力量是不行的，他姓宣的应该少插手为是。”

“只要从大局出发，有理，有利，有节，我想你们之间的矛盾，还是不

难解决的。”

“恩来兄，你不是对我办的兵工厂很有兴趣吗？明天我陪你到云和县小顺镇的铁工总厂去参观一下如何？”

“恩来求之不得。” “好，我们一言为定。明天上午我到旅行社来接你，先去军管区干部教

导队，然后取道丽水，去云和。”黄绍竑说到这里，扭过头来吩咐陈亦南： “陈副官，你待会儿打个电话给省保安处，就说我明日陪周副部长去丽水、云和一带视察，要三四天时间，叫他门不要派人去，更不要管老子的事！”

“是。”陈亦南应道。

这天傍晚，范式人、曾山、郭潜、黄道、刘英等，都来到塔下寺后面的那间平房，等待周恩来到此，召开东南几省负责人会议。由于情况发生变化， 周恩来无法抽身前往，会议没有开成。汪光焕与黄道见过周恩来，他们分别讲了第二套方案与另一个见面或开会的地点，立即散掉。

1 小时后，三角眼来到这间平房，打亮打火机，发现这是一间空房。

4 月 2 月，周恩来由黄绍竑陪同，去视察浙江省铁工总厂。

浙江省铁工厂是 1938 年初，以内迁的杭州、宁波、温州等地铁工厂的设备和人员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地方性兵工厂，建厂目的是解决当时地方抗日自卫团队械弹的补充需要。厂址在浙江南部山区丽（水）浦（城）公路丽云（和） 段的小顺、头、玉溪、大港头等地。该厂分第一、二、三、四厂，生产步枪、轻机枪、手榴弹。炸药以及修造通用机械等。其中，以云和县小顺的第一分厂规模最大，有职工 1000 余人，月产步枪 1000 余支。厂总管理处设在小顺镇，因此第一分厂又称浙铁总厂。

浙江省铁工厂的领导机构是董事会，黄绍竑任董事长，省建设厅长伍廷飏为副董事长，黄祝民为厂长、总负责。黄绍竑在小顺建有别墅，位置在厂东南小山岗上，与厂部隔坑相望。

周、黄等人到达云和县小顺，就住在黄绍竑的别墅里。云和、丽水两县党部的主任委员都专程赶到这里。

黄绍竑问他们：“你们来干什么？”

他们说：“金华电话通知我们，周副部长要到这里视察，我们是来欢迎的。”

黄绍竑心里发笑：“什么‘金华’，还不是省保安处宣铁吾派来的？名为‘欢迎’，实为‘监视’罢了。”他正想打发他们几句，周恩来好像看透他的心思似的，抢先说了话：“感谢二位主任委员的盛情，感谢两县的父老乡亲！”

黄绍竑暗暗赞佩道：“恩来兄，真是大度啊！”

当晚，他们就下榻在黄绍竑的别墅。4 月 3 日上午，在黄绍竑、伍廷飏黄祝民和张锡昌（省建设厅秘书、中共党员）的陪同下，周恩来对小顺浙铁总厂进行视察。

他们参观了车间，还查看了工人的宿舍和食堂。在食堂，周恩来见到饭桶里的黄糙米饭，他用饭勺盛起米饭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刺鼻的霉气使他皱紧了眉头；再仔细一看，还发现饭中有许多砂子。周恩来当场问黄祝民厂长：“这饭，你吃过吗？”黄祝民摇摇头：“没吃过。”

“又霉，又有这么多砂子，工人怎么受得了呀？”黄祝民叫来食堂总管， 训斥道：“你不知道周副部长来视察么？你是怎么搞的？”

吃得又白又胖的食堂总管，连连检讨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周恩来对这场“双簧”不感兴趣，他严肃地说：“祝厂长，加强食堂管

理可不是为了应付上级视察与外单位参观啊！”

黄祝民也像那食堂总管一样检讨道：“鄙人用词不当，鄙人说走了嘴。” “工人也是人，厂方必须关心他们的生活！”“周副部长说的是，我们

明天就改。”

黄绍竑插话说：“不是明天，而是从今天中午起就改。”

黄祝民马上吩咐那食堂总管：“听到了吗？从今天中午起就改过来。” “是！”

果然，这天中午，工人们就吃到了无霉无砂的大米饭，而且维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这件事，也在工人中传为佳话。

接着，周恩来在全厂工人职员大会上发表了演讲。大会地点在总厂礼堂

（原小顺镇秦香庙内），听讲的职工列队站满台下。演讲开始前，黄绍竑先简单地介绍了几句。然后，在热烈的掌声中，周恩来走上讲台。他身穿黄呢军装，腰束皮带，脚着黑色军皮鞋，神采飞扬地向工友们招手致意。

“工友们，同志们！我今天参观了你们的铁工总厂，感到很荣幸。在战时，在一个省，能有如此规模的铁工厂，是很不容易的。这也是我们的抗战之本，胜利之本，我向你们，向黄厂长，表示敬意！”

黄祝民带头鼓掌，掌声迅速地席卷了全场。黄祝民没想到周副部长会全面看待问题，充分肯定他的成绩，刚才因黄糙米饭吃批评所引起的不快，一下子消失殆尽。

周恩来满腔热情地指出：“抗日战争依靠谁？不仅依靠你，依靠我，还要依靠他，依靠全民族的力量。只有发动千千万万农民走出村庄，千千万万工人走出工厂，千千万万学生走出课堂，到抗日的前线去，才能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在这里，我特别要强调：抗战要依靠你们——工人阶级。有人说‘工’字出头就入土’，这不符合劳动创造世界的历史唯物主义观点，是一种谬论。道理很简单，农民不种田，工人不做工，人类就不能生存，社会就不能进步。按我的说法，‘工’‘人’二字合起来，就是‘天’字，工人阶级是顶天立地，创造世界的，谁也没有你们工人伟大！”

全场顿时活跃起来，响起了轻微的议论声： “嗨，这种说法我还是头一次听到，真新鲜！” “原来我们工人并不简单，地位还蛮高嘛！” “周副部长是共产党，我们今朝算是开了眼啦！” “共产党把我们工人当人看，就是不错！”

周恩来挥动了一下右手，继续说：“我们中国共产党的毛泽东主席有过一段名言：‘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日本敢于欺负我们，主要的原因在于中国民众的无组织状态。克服了这一缺点，就把日本侵略者置于我们数万万站起来了的人民之前，使它像一匹野牛冲入火阵，我们一声唤也要把它吓一大跳，这匹野牛就非烧死不可。”’

“讲得好！不愧为大政治家、大军事家！”这回是省建设厅长伍廷飏带头鼓掌，立即引爆了全场的热烈掌声。

“工友们，同志们！你们从全省各地集中到这里。正是克服中国民众无组织状态的实际行动。你们没来以前，这一带草长得很高，可以藏得住老虎。你们来了以后，披荆斩棘，白手起家，办起了这样大的工厂，试制成功了轻

机枪，造出了大批武器，支援前方，打击敌人，为抗日救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武器这个东西，既是杀人的工具，侵略的工具，但因为日本侵略我们， 屠杀我国人民，我们手里没有它，就要被杀死，国家就要灭亡，所以，它又是自卫的工具，反侵略的工具。我们只有制造武器，并掌握武器，才能取得抗战的最后胜利。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要说你们是引擎，也是发动机。现在抗战要依靠你们；将来，抗战胜利后，建设国家也要依靠你们。你们一定要充分意识到自己的职责与使命，走在全国人民的前面，真正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全场又一次响起了狂热的掌声。

周恩来的演讲历时 1 小时，讲完以后，又看了铁工总厂的武器试验与实弹射击，方才离开，黄祝民厂长一直把他们送到了丽水。

这天晚上，黄绍竑为主持次晨国民公约公务员宣誓大会，乘 1 号车去方

岩；周恩来及其随从则乘省政府的 37 号车，于 11 时许返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