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只当抗战派,莫当投降派

3 月 22 日,周恩来与黄绍竑同赴天目山。

黄绍竑选定的路线是:先乘汽车到一都鲍家,再翻朱陀岭到禅源寺—— 省立浙西临时中学所在地,最后下榻潘庄。此行出动了六七辆汽车,黄绍竑与周恩来坐在第三辆小车上。

周恩来为了调节一下黄绍竑的情绪,有意主动问话:“季宽先生,你是旅游名家,又喜欢搜集地方掌故,能否给我介绍一下天目山的概况?”

“可以,可以。”一提到山水,黄绍竑就来了劲头,话匣子立即打开: “大目山发源于南岭山系,自西南向东北延伸,绵延五百余里,没入东海。其主体由东、西天目山构成。西天目山是中心,也是精华之所在,它高远深阔,有四潭、五洞、七洞、十池、十二岩、二十八石和二十八峰。像仙人锯板、轿子石、金鸡石、宝剑石、石古阵阵、千丈岩、倒挂莲花、望夫石、响板石、莲花石座、玉剑飞桥⋯⋯等等,都巧夺造化,堪称天下奇观。”

“听说天目山原来不叫这个名字。” “天目山古名‘浮玉’。先秦古籍《山海经》载:‘浮玉山,苕水出其

阴。’相传八月中秋,皓月映入峰顶的天池,恰似在碧池中浮动着一块圆的宝玉,山因之而名。”

“为什么又改名为‘天目山’呢?” “‘天目’之名,始于汉代。后汉《大藏洞渊集》云:第三十四洞天,

曰天目山,名太微元盖洞天。据《云和郡县志》载:天目有二峰,峰顶各一池,左右相望,冬夏不涸,状似双目,故称‘天目’。”

“天目山上,历代题刻多么?” “由于天目山处于东南沿海丘陵区的北缘,钟灵毓秀,风格高标,自古

以来便赢得无数骚人墨客的热情咏赞。梁昭明太子修禅于此,登山赋诗,寄慨遥深:明徐渭状写‘大树华盖’的雄姿,伟岸挺拔,翠盖横空;罗万化高吟‘千尺飞泉破碧空,白云堆里驾长虹’;祁彪佳盛赞‘天目三千丈,东南第一峰’。著名诗人如庾信、白居易、苏轼、张羽、刘基、袁宏道等,也都留下了奇丽优美的诗篇。”

“这叫做:山水吸引文人,文人美化山水。天目山名播四海,声闻九州, 跟这些文人的题咏,不是没有关系的。”“恩来兄说的是。”

“不知上述题刻,保存得怎么样?” “有的完好无损,有的残缺不全,有的急待修缮,但战争⋯⋯” “是哇,战争能夺去人的生命,也能毁灭一个地域的文明。单单从这个

意义上讲,也要一致对外,坚决抗日,把日本侵略者从中国的领土上赶出去!” “恩来兄真善于诱导,堪称一位教育家。”“哪里,哪里,季宽先生对天目胜景,了如指掌,如数家珍,我看不逊于徐霞客。”

“哈哈哈哈⋯⋯”

随着一阵笑声,黄绍竑因接宣铁吾的电话而引起的不快,烟消云散。 到朱陀岭,正值国民党浙西行署干训班举行结业典礼。看见他们来了,

立即燃放鞭炮,拉开场子,一个卖艺汉拎着铜锣走到中间,一个敲鼓的小伙计、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跟着他,站在两边。卖艺汉说起了江湖白(每说一句,敲一记铜锣):

小小刀儿转悠悠, 五湖四海皆朋友。南边收了南边去, 北边收了北边游, 南北两边皆不收, 黄河两岸度春秋。不是咱家夸海口, 赛过乡间两条牛。

接着说:“光说不练,” 小伙计应:“嘴把戏。” “光练不说,” “傻把戏。” “说着练着,” “真把戏。”

卖艺汉叫:“伙计打家伙!” 响起锣鼓声一片。

这时,省政工队长姚旦叫来几个搬长条凳与椅子的人,将凳椅放在周恩来、黄绍竑等人的面前,招呼道:“周副部长,黄主席,你们请坐!”周恩来一边就座,一边问:“姚队长,《放下你的鞭子》排演好了?”

姚旦在周恩来的右边坐下,答道:“排演好了,请周副部长与黄主席审看、指点!”

坐在周恩来左边的黄绍竑说:“要我审看可以,至于‘指点’,则力所不逮,非周副部长莫属。”周恩来谦虚道:“季宽先生,见笑了。”卖艺汉子的喊声压倒了他们的话声:“不算好,不算好,好的还在后面呐。我的姑娘聪明伶俐,自从带她到过上海以后,她马上把这些新派的小调什么‘毛毛雨’呀!‘妹妹我爱你’呀!都学得顶呱呱的了。不过话又得说回来了,如今正是国难当头,还尽唱这些个怪肉麻的老调儿真有些不对劲儿。现在咱们大中华民国给东洋小子欺侮得可怜,老百姓又逼得连一句气话都不给讲,咱们虽然是走江湖的,可总也有一点儿爱国的心眼儿,除非他奶奶的小舅子昧了天良去当汉好。所以,我就把亲眼看见的事情编支小调来唱,叫做九一八小调,听得懂,容易学。希望老爷先生小哥儿小娘儿们,把这些小调儿放在嘴边上,没事就拿出来唱唱,也算咱们把东洋鬼子欺侮我们的种种事记在心头上的。好了,闲话少说,唱起来吧!”

卖艺汉拿起二胡拉完过门,姑娘却没有唱,故作不理状。 “唱呀!怎么?忘了吗?好,从头来!从头来!”卖艺汉喊着,再拉完

过门,姑娘仍不唱。

周恩来对姚旦说:“我听这卖艺汉的口音,像东北人。”

姚旦答:“他叫余大勇,正是从东北流亡过来的,据说老家就在辽宁沈阳。”

“像他这样的外省青年,政工队里多吗?” “不老少,河北、山东、江苏、安徽、上海的都有。” “称得上是‘五湖四海’,可得做好团结工作。” “周副部长说得对,以前黄主席亦强调过,我们平时也比较注意,上下

左右的关系处理得还算好。”姑娘的声音响起来了:“瞎说,人断了气还能做玩意儿吗?提不起劲儿来呀!”

卖艺汉向观众叫道:“诸位听见么?我大姑娘说:‘提不起劲儿来呀!’”哈哈哈哈,这算什么话?怕老爷先生们不赏钱吗?唉,姑娘,咱们要吃饭, 老爷先生们要看戏,做得不好,挣不到钱,来,现在也别唱啦,来几个鸭子翻身的把戏,向老爷先生们讨一个情。”

卖艺汉在一边打锣,香姐(即姑娘)勉强支起身体,一转身,倒在地上, 卖艺汉暴躁,手持鞭子走向女,抽了一下。“来呀!”女无声,卖艺汉连续用鞭子抽打,观众忿忿不平:“他妈的,手段真辣!”“岂有此理!”

一青工模样的人,吼道:“鞭子放下来!” 卖艺汉怒道:“请你少管闲事!”

青工冲上去:“我偏要管!快放下!” “是我的姑娘。用不着谁来管!” “我们都是一样穷苦的人,用不着谁来欺侮谁。” “在这世界上,谁能养活她,谁就有权利使用她。朋友,你年纪轻轻,

还不懂得这个道理哩!” “这是你拿鞭子打人的道理吗?在这世界上不应该有这种人吃人的道

理!”

“什么?‘不应该’,‘人吃人’?我可顾不到这许多。”卖艺汉又举起鞭子抽打。

突然,黄绍竑离座而起,高叫道:“放下你的鞭子!”向卖艺汉冲去。“办不——”一个“到”字未出口,卖艺汉惊异地发现:来夺他手中鞭

子的不是剧本规定的青工,却是省政府的黄主席。 “我偏要你办到!”黄绍竑一把夺下了对方的鞭子。哑场。空白。

青工呆住了。

观众们也呆住了。

只有周恩来头脑清醒,他拍拍姚旦的肩膀,说:“姚队长,黄主席看剧太投入了,快上去提醒他一下!”

姚旦连忙跑入场中,对黄绍竑说:“黄主席,这是演剧,不是真的,钧座不必动怒。”

黄绍竑有些不相信地问道:“这确实是演剧吗?”“确实是演剧。” 黄扔下鞭子,对演员们点点头,歉意地说:“对不起,失手了,你们继

续演吧!”

全场刹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周恩来对回到座位上的黄绍竑说:“季宽先生,深明大义,嫉恶如仇, 使人钦佩!”

黄绍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叫看书流泪,替古人担忧。” “不,这不是古人,而是今人;这不仅是演剧,也是现实生活。自从东

北三省失守以来,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有多少户家破人亡,有多少类似的故事在发生啊!只有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人民才有生路。”

“恩来兄讲得对极了。”

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演出结束后,干训班长官请黄绍竑与周恩来为学员们颁发结业证书,学员有男,有女,大多数是二十岁左右的热血青年,

他们兴高采烈,给会场带来生气一片。

周恩来将金色的结业证书递给一个大眼睛姑娘,亲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县的?”姑娘回答:“我叫王阿菊,是绍兴的。”

“哎呀,我们可是同乡啰!” “周副部长也是绍兴人吗?”

“祖籍绍兴,永昌坊百岁堂和大保佐桥周根记木作坊都有我的亲族与本家。”

“周副部长能去绍兴看看吗?” “去的,从天目山下去就到绍兴。” “哎呀,这可太好了!我在绍兴等你。”这回轮到王阿菊欢呼了。

黄绍竑将一本证书发给一位戴鸭舌帽的小伙子,关心地问他:“干训班结业后,你准备到哪里去呀?”“上前线,到敌人后方去!”小伙子回答得十分干脆。

“你怕不怕日本鬼子的碉堡、机关枪?” “掉了头颅,也不过是碗大的疤,有什么好怕的?!” “你对我们省政府和我个人有什么希望?” “只当抗战派,莫当投降派!”

几句话说得黄绍竑热血沸腾,他一把握住小伙子的手,摇晃道:“谢谢你,谢谢你!”

在一片掌声过后,周恩来作了简短的讲话。

他说:“刚才余大勇等同志演出的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相当成功, 以致于你们的黄主席还当作是真事了。无论是余大勇,还是黄主席,都表现出了十分强烈的爱国主义热情,这是十分可贵的。正如剧本中讲的,使我们挨冷受苦,无家可归的是日本帝国主义,是不抵抗的卖国汉奸,只有打倒那些吃人的东西,才有我们的生路。尽管人家有的是飞机大炮,但只要大家齐心,团结起来,这力量比什么都大。这场战争是艰苦的,但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干训班结束后,同志们都将回到各自的战斗岗位上去,希望把军事委员会与省政府的意图贯彻到行动中去,推动第二期抗战。最后,让我再一次引用剧本中的一句话,‘大家联合起来,一齐去打倒我们的仇人!’”

响应周恩来的,是又一阵热烈的掌声。黄绍竑也在热烈的气氛中讲了话。

到禅源寺,黄绍竑领着周恩来参观了省立浙西临时中学和浙西行署。“在最前线的天目山竟能集中上千名青年受教育训练,不但东南各省少有,就是全国各省也是难能可贵的伟大奇迹!”周恩来大为振奋,当即向黄绍竑作了这样的估价。

他们到达潘庄,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落日含山,群鸦归巢,可爱的夕照把这所上海潘姓商人的别庄镀上了一层金子般的亮色,在林木葱茏、沟深岩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明丽,格外夺目。

黄夫人蔡凤珍从高高的石阶上跑了下来,欢迎道:“周先生,我们终于把你盼来了!”

周恩来敬了个军礼,恭敬地说:“嫂夫人好!” “快别这样,折煞了凤珍。”黄夫人笑脸如花地说。“给我们准备了些什么菜呀?”黄绍竑拍着肚子向夫人“诉苦”道:“这

一路,可把我和周副部长饿坏

“放心,饭菜早就准备好了,有油焖春笋、糟烩鞭笋、栗子炒冬菇、锅贴山鸡、五香狗肉、酱爆兔肉丁,还有佛手香羹⋯⋯可惜——”蔡凤珍说着, 说着,竟迟疑起来。

“可惜什么?”黄绍竑追问道。 “可惜没有周先生喜欢吃的武昌鱼。”

“嫂夫人不必自责,”周恩来说,“你所报的那些菜名,全是山珍野味, 在平时都很难吃到。何况战时?恩来当之不起哟!”

黄绍竑说:“恩来兄不用客气,我们是在山吃山,在水吃水,就近取材, 不费事的。”

“季宽先生说得虽有道理,但这笋,这香羹,恐怕在别的地方是吃不到的吧?总是嫂夫人的一腔盛情、一片心意,恩来在这里预先谢过。”

蔡凤珍听了周恩来的赞扬,十分高兴,她说:“天目山的笋,新、嫩、鲜、爽,确实远近闻名。而‘佛手香羹’则更是一绝,是用银杏结的果实(俗称白果)煮成莲子汤一样的甜羹,乃禅源寺招待各方香客和游人的名点。凤珍只学得个皮毛,惟恐烹制不好,贻笑大方,特请了前禅源寺大厨的掌勺精心加工⋯⋯”

一行人刚刚在潘庄的会客室坐下,一个马弁就来找黄夫人报告:“有长途电话。”蔡凤珍去了不久,那个马弁又来把黄绍竑请出去了。周恩来正在纳闷,马弁第三次出现,说:“黄主席请周副部长到西厢房去一下。”西厢房是书房,一色的落地长窗,悬挂着质地考究的窗帘,陈设简朴、大方,想是事先焚过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檀香味。周恩来走进去时,黄、蔡二人都站了起来。

“季宽先生,今天的电话是不是与昨天的电话有联系呀?”周恩来一见桌上搁着的电话筒,心中便猜到了几分。

“恩来兄,真有先见之明,但今天的电话不是宣铁吾打来的,而是严北溟打来的,两人讲的是同一件事:委座从重庆发来电报、要严北溟‘赴渝一谈’。”黄绍竑答道。

“严北溟是浙江省军官教导总队的政治指导室主任,是省主席的随员, 按理委座的电报应该发给你,怎么反而发给保安处的宣处长呢?”

“我也有些纳闷,一时还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我看十分简单,严北溟因为接待我,跟我谈了几次话,就带上了左倾

的色彩,犯了通共的大忌,让宣处长打电话给你,明为请示汇报,实际是以儆效尤,叫你与我划清界限,不必商谈什么抗日大计。”

“可能⋯⋯也许⋯⋯不一定是这样吧?” “季宽先生宅心仁厚,常为他人着想,他人可不为你考虑哟。我来天目

山之前,就听说有人要千方百计,推迟或取消黄周会晤。” “真有这样的事吗?”

黄绍竑还想掩饰,蔡凤珍可有意见了,她劝道:“季宽,别再打班语, 你二次主浙,中了多少暗箭,受了多少闲气,干吗还要跟着别人跑呢?”

“恩来兄,季宽对不住你呀,本来慷慨激昂,义无返顾,让那姓杜的打着姓宣的旗号旁敲侧击,一下子又蔫巴了。今日可以撤换严北溟,明日难道不会撤换我黄绍竑么?上午参加干训班结业典礼时我问过一个青年:‘你对我们省政府和我个人有什么希望?’他只说了十个字:‘只当抗战派,莫当投降派!’这十个字对我的触动太大了,我一定要以实际行动来达到它,决

不做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黄绍竑终于消除了心中的疙瘩。 “季宽先生,真是心无纤尘,明如水镜,只要拿定主意,任何风浪都不

在话下。”

“好了,你们两个也别再啰嗦了,人家还在金华等这边的回话哩!”蔡凤珍提醒道。

周恩来说:“季宽先生可以转告严北溟:‘赴渝一谈’就去谈吧,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抗日有理,爱国无罪,正义终归是要胜利的,关键时刻特别要保住自己的节操。至于具体问题,可以请他到重庆后找找中共办事处的董必武同志。”

“好,我就照你这个意思跟北溟说。”黄绍竑说罢,拿起了电话筒⋯⋯ 3 月 23 日,周恩来与黄绍竑进行了第二次会谈。由于黄绍竑卸掉了包袱,

不再存在什么障碍,会谈进行得很顺利。牵涉到的问题,有以下几个:

(一)双方同意捐弃前嫌,在浙江省范围内搞好国共两党的合作,团结一致,共同抗日。

(二)黄绍竑要求周恩来指定一个代表,在抗战过程中遇有问题发生时, 可以代表中共方面与黄直接商量解决。周恩来先是提了一个汪兆泰,但想了一想后,说:“还是吴毓吧!”因为吴毓是浙江省委统战部副部长(此职务未公开,黄不知道),同黄一向接头,很熟悉。

(三)黄绍竑要求中共参加地方工作的人员,只能在工作岗位上努力, 不能在政府机关内发展组织,周恩来同意了。但当黄绍竑要求将共产党员在浙江参加地方工作的名单开给他时,周恩来没有答应。

(四)黄绍竑要求中共在国民党后方地区不能发展武装组织,周恩来表示同意。

(五)周恩来要求国民党方面不闹磨擦,不打内战,充分保障抗日言论自由,黄绍竑原则同意,力争做到。

周、黄二人在西厢房会谈,刘九洲与陈亦南在外面廊檐下警卫,陈亦南不时推门进去冲水倒茶,每次都为他们的专注与融洽而受到感染。

只有吊梢眉心急如焚,他与邱南章、马副官都被留在会客室里,无法靠近西厢房,根本听不到周、黄二人谈话的内容。邱、马对这种安排毫无怨言, 似乎还承担着监视他的特殊任务,瞧那眼神,根本不在象棋棋盘上,而是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无所措手足。

吊梢眉又想起昨天傍晚的电话,不知道黄绍竑夫妇玩的是什么把戏?周恩来进去了半天才出来,他们究竟在西厢房谈了些什么?闹得黄绍竑见了自己就瞪眼,几乎厌恶到了极点,连前天宣处长在电话中施加的压力也不怕了。

一想到前天宣处长的电话,吊梢眉就兴奋起来。那是他的杰作,是他眼瞅黄周过于亲密而他又无法接近刺探情报时灵机一动,向宣处长电话请示, 既可以为自己一所无获作辩解,也可以向上峰讨教解困厄。果然宣处长心有灵犀,立即以委座电令严北溟‘赴渝一谈’为由,让他叫黄绍竑听电话,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黄绍竑接了电话,马上蔫巴了。其实,严北溟的‘赴渝’,也是他吊梢眉‘奏本’的结果,凡是跟我杜某人作对的,绝没有好果子吃⋯⋯

吊梢眉头脑蓦地发热:我何不再以“请示”为名,行刺探情报之实呢? 不过,得稍有改变,不是向远在金华的宣铁吾请示,而是向近在西厢房的黄

绍竑请示,想到这里,乘马、邱二人不注意,吊梢眉突然起立,走出了会客室。

“喂,你到哪里去呀?”等马、邱二人发现,吊梢眉已到了天井。

这时,正值陈亦南进屋倒茶,西厢房的门敞开了一条缝,传出周恩来的声音:“钱塘江是天然的防御线,一定要筑好工事,加强防守,严防日寇的偷袭⋯⋯”

刘九洲见到吊梢眉大吃一凉,高声叫道:“黄主席,杜科长到西厢房来了!”

黄绍竑闻讯,从房内出来,严厉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吊梢眉立正报告道:“黄主席,明日周副部长去禅源寺参加浙西临时中学的开学典礼,保卫工作十分重要,我特来请示有关细节。”

“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保卫工作我已委托马副官了,你就省下这份心吧!”黄绍竑没好气地说。

“不,”周恩来出现在门口,对黄绍竑说:“既然杜科长这么热心,大会的保卫工作就交给他与马副官共同落实吧!”“好,就按周副部长的意见办。具体细节,你去与马副官商讨!”

吊梢眉只得悻悻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