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会见东南局与闽浙赣党的领导人

关于周恩来 4 月 4 日——4 月 6 日的活动，国民党特务的“监视记录” 如下：

1. 日上午 6 时 30 分，新四军范特务长，及查民愈、曹[曾]

山、曾秘书、黄道在江南旅社 1 号房间内秘密会谈，并于门前放一步哨。9 时许散会，9 时 35 分曹[曾]山与范特务长至中国旅行社。李建及其夫人于 10 时至文化资料室及柴场巷《妇女战线》

社召开妇女座谈会，至下午 1 时 10 分始返江南旅行社。是日上

午 10 时 50 分，曾秘书携带皮包谒周，约 15 分钟即返江南旅行

社。10 时 56 分，自卫队教导总队队附谢家驹亦晋谒周，约 1 小时，由邱南章送出门外。11 时零，周派少校副官廖至江南旅行社迎黄道、曹[曾]山等至社，谈约 40 分钟，黄仍返江南（查黄系

新四军高级参谋，早于 3 月 25 日至金华，同来一行 13 人，带有

木壳 9 支，汽车 2 辆，初住永安旅社，31 日与新四军曾秘书同迁至江南旅社）。旋有住净渠头内地会教士德人男女各一，率一华籍翻译，亦至社谒周。下午 2 时余，周与廖步行至铁岭头军人服务部召集上海市慰劳第三战区流动剧团及台湾革命党、军人服务部工作人员，及骆耕漠、刘良模、张碧瑜等 50 余人训话。周先对流动剧团谓“你们不久要到皖南去工作，虽然你们是戏剧宣传工作，但不要忘记你们的中心工作，务须认真苦干，不要负了上面的期望。”次对台湾革命党谓“你们是组织外胞工作，希望努力的去做，并望从中选择基干，不要忘记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后对军人服务部工作人员谓“你们的工作一面是宣传，一面是组织。同时你们在浙江是负有重大使命的，不要忘记你们的任务。” 等语。至 5 时 40 分，周与廖始离部步行返社。4 时半黄道、曹[曾] 山、李建、曾秘书等 7 人至旅行社待周返晤，7 时许黄等离社。7 时 40 分，黄道又独自访周。文自卫队[团]总司令部高级参谋处

长裘时杰，于 7 时 30 分至旅行社访周。7 时 45 分金华政工队长

徐旭等 4 人，亦至旅行社来访周，9 时 50 分始退出。

1. 日，上午 6 时 50 分，黄道至旅行社谒周，5 分钟即出。继

有廖副官，手持纸包一个（此包系 4 日下午周、廖离铁岭头时由廖带回者），乘新四军铁篷大车至铁岭头进内，旋原车返。9 时20 分，有一年约 20 左右，着学生装、外罩黑大衣、戴近视眼镜之女子（系共党葛琴）至旅行社谒周。张郁文、孙希文、邵荃麟、骆耕漠等亦来谒，至 11 时 10 分出，返柴场巷 15 号《东南战线》社内。12 时，周与邱南章同至江南旅社 20 分钟，以警报关系即偕黄道等乘新四军大卡车向金兰公路而去。至 2 时返旅行社。2 时半，周应金华县教育文化事业委员会及战时青年读书会之邀

（系金华县政工队长徐旭代表邀请），至县抗日自卫会作公开演讲（地点为金中附小）。讲题为《第二期抗战中应有之努力》。分军事、政治，经济、文化 4 点。周详述第二期抗战之意义与战局演变，及我抗战以来敌人所遭受到之种种困难与外力压迫；最

后周并谓今后浙东局势或将不能如过去之平静，吾人欲克服此未来之困难，必须切实做到民众重于士兵，后方重于前方，部队重于机关，敌人后方重于安全后方，政治重于军事，精神重于物质 6 点云云（参加听众达 500 余人）。3 时半演讲完毕，即至自卫队[团]总司令部，约 1 小时返旅行社。20 分钟后，带卫兵一名乘93 号汽车出中正门过渡，向永康而去。查周下条要车时，说明“赴武义接贵小姐”，对外则称赴方岩辞行，实则至武义，下车后， 步行至武义大桥即返（既无目的地，又无来人接约[洽]，更无责小姐接来，显系故作烟幕），仍乘原车至永康，在各旅社寻人未获。至粮食委员会鲁觉侯（周之亲戚，绍兴人）处夜膳，于 10 时许，由永康起行返金华，在岭下朱附近（距金华 40 公里）以[因] 汽车抛锚，周即带卫兵步行返金，＜即＞至旅行社时为鱼晨 4 时半。查 5 日晚黄道等亦乘车夜出，6 日晨始返金华。

1. 日，上午 9 时半，周至司令部辞行。10 时偕黄道等 20

   余人，乘新四军铁蓬[篷]卡车向金兰公路赴赣。

以上“记录”，与实际情况大致差不多，但也有不少错讹与模糊之处。周恩来以高超的智慧、机动的策略与丰富的斗争经验，摆脱了监视与盯梢， 会见了东南局与闽浙赣党的领导人，参加了浙江省委工作会议，传达了中共中央六届六中全会精神。这是省保安处防范的重点，也是他们意想不到的败绩。

经过了诸暨的那场“短兵相接”，宣铁吾的思想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回到金华后，对黄绍竑与周恩来的接触，也自然地放松了监控。但当他得知共产党的一些头面人物陆续到达金华，正设法与周恩来接头时，不禁又紧张起来。一种多年来形成的职业习惯告诉他：必须先行一步，防患于未然，必要时就把那些类似共党省委书记刘英的嫌疑犯都抓起来，委座不是说过吗？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

然而，黄绍竑坚决反对抓人。在 4 日上午主持了国民公约公务员宣誓大会后，他明确告诉宣铁吾：“周恩来不几天就要离开浙江，在这几天内，你可要告诫你的部下，不得无事生非，不可随便抓人！”

“难道对违害社会、蛊惑人心的共党分子也不管吗？”宣铁吾颇为不满地反问。

“我只知道，落实委座来电压倒一切。委座要求‘热忱欢迎，保障安全’， 我们可要善始善终啊！”黄绍竑避实就虚，回答得十分巧妙。

第十集团军参谋长徐旨乾插话：“我说宣处长，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人家周恩来就是最大的共产党，你在金华抓小共党。岂不是杀鸡给猴看，还谈什么‘热忱欢迎’？如果共党真闹起来，把浙江搅成一锅粥，就更谈不上‘保障安全’了！”

徐旨乾是直性子，讲话不注意修辞，过去对宣铁吾多有得罪，宣铁吾对他十分反感，立即反攻道：“照徐参谋长的意思，委座亲手颁布的《限制异党活动办法》，也是错误的，根本不需要实行啰？”

“我没有这样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徐旨乾马上严正声明，“黄主席与诸位长官，可以证明！”

省抗敌自卫团总司令部参谋长张绍棠打圆场道：“算了，算了，宣处长

你真要抓人，就等周恩来离开浙江返回重庆后，再抓吧！” “⋯⋯”宣铁吾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有些后悔，不该来参加这次会议。这是什么“重要会议”？“国民公约公务员宣誓”，有你黄绍竑一个省长就够了，可今天却把全浙江党、政、军的要员都请来了，这么大的声势，这么大的排场，用得着吗？会不会是他黄某人撒的烟幕弹？他大前天晚上不是叫他的手下人给我打电话，说他要陪周恩来去丽水、云和一带视察三四天么？怎么两天就回方岩了？他来了姓周的却没来，准是去了金华⋯⋯哎呀，不好，我上了黄绍竑的当了！他这是调虎离山，为了周恩来活动方便，故意这样做的！

想到这里，宣铁吾提起皮包就往外跑。

张绍棠一把抓住宣的胳膊，惊讶地问：“宣处长，你要到哪里去？” “去金华，有重要的公务要办。” “马上就要开宴了，你还是吃了饭再走吧！” “不，事情紧急，我一刻也不能停留。” “黄主席在跟省党部方书记长谈话，你是否等一等，向黄主席打个招

呼？”

“来不及了，就请张参谋长代劳，给我向黄主席讲一下吧！”

宣铁吾跳上自己的专车，便向金华奔去。尽管他心急火燎，紧撵快赶， 还是慢了一步。到达金华已是下午 2 时。他顾不上吃饭，也顾不上喝水，找来部下，就要他们汇报。

三角眼说：“上午 6 时 30 分，发现新四军范特务长、查民愈、曹山、曾

秘书与黄道，在江南旅行社 1 号房间内秘密会谈，并于门外放一步哨。直到

9 时许，方才散会。”“这批人中，有没有周恩来？”这是宣铁吾最关心的事。

“没有。” “黄道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他是新四军高级参谋，上月 25 日到金华的。” “曹山呢？” “他到金华没几天，好像也是新四军的什么参谋。”

“不能‘好象⋯⋯什么⋯⋯’干我们这一行的，必须百分之百的准确才行。”

“是，我马上布置人去查。”

“有个重要的共党分子叫曾山，是他们东南局的负责人，这个曹山是否就是曾山？你们要重点搞清楚！”

“是！”

吊梢眉说：“这个曹山与范特务长，在 9 时 35 分去过中国旅行社。” “那他们一定见到周恩来了？”宣铁吾不禁有点兴奋。

“见到了。” “谈些什么？” “不知道。”

“唉——”宣铁吾掩盖不住自己的失望。“10 时 50 分，新四军曾秘书带了个皮包来看周恩来，呆了一小时，才由邱南章送出门外。”

“还有什么情况？”

“11 时零几分，周恩来派省政府的廖副官到江南旅行社迎黄道、曹山过

来，谈了 40 分钟左右，才送他们二人回去。” “现在，周恩来在干什么？” “他刚刚与廖副官一起步行到铁岭头军人服务部去了。” “看来，我们确实晚了一步⋯⋯” “没有晚，我已派了两个弟兄，跟踪到铁岭头！” “你懂个屁！”宣铁吾把一腔火气发在特工科长的头上，“新四军来往

穿梭，说不定中间就有共产党东南局与浙江省委的人，他们化整为零，早接上头了，你们还蒙在鼓里呢！”

三角眼走上来为吊梢眉说情：“报告处座，卑职与杜科长分头把守两座旅行社，确实不曾发现共党省委书记刘英⋯⋯”

“我说前一段你们为啥老是失败呢？失败的原因，就在于你们不动脑筋！难道刘英会把他的名字写在脸上吗？他来去活动就不会化装什么的？要知道：我们对付的不是一般的强盗、土匪，而是深得人心、相当高明、最会做工作又极富牺牲精神的共产党！”宣铁吾对着三角眼，又对着吊梢眉大声训斥起来。

“处座，难道我们就不能抓几个嫌疑犯吗？”待宣铁吾的训斥告一段落， 三角眼怯生生地问。

“是呀，委座不是讲过：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吊梢眉也附和道。

“能够抓人，我还要你们汇报做啥？”宣铁吾又激愤起来，“都是他娘的黄绍竑反对，还有老不死的徐旨乾，笑面虎张绍棠，反倒拿老头子的来电压我⋯⋯”

两位部下有些不知所云，面面相觑。

宣铁吾见状，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连忙煞车换道，向二人下令道：“人不是不能抓，而是要等到周恩来离开浙江之后。谁亲共，谁捣乱，一总算账， 决不轻饶！而这两天，你们要严密监视周恩来的一举一动，竭力破坏他跟共产党人的联络，一旦发现共党浙江省委集会，立即向我报告！”

“是！”三角眼与吊梢眉同时答道。

宣铁吾的分析是对的，刘英确实善于化装，他这次化装的不是商人，而是留美髯、戴花镜的中医医生。他于 3 日晚上以“往诊”为名，被黄道用车请到江南旅行社，并在那里等候周副主席。同一晚上到达该旅行社的，还有江西省委书记郭潜、福建省委组织部长范式人，这二人是浙江国民党特工人员不熟悉的，误以为是黄道的随从，因此连姓名也不见于“监视记录”。至于东南局副书记曾山，早几天前来金华时便住在这里了。

但是，宣铁吾并没有料到：周恩来 3 日晚 11 时许返金，4 日一早就到了江南旅行社，实现了渴望已久的与东南局及闽浙赣党的领导人的会见。在分别听取了各自的工作汇报后，周恩来作了简要的讲话。他概括地介绍了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第六届中央委员会扩大的第六次全体会议上的政治报告《论新阶段》的基本内容，号召三省的共产党员要明确地知道并认真地负起中国共产党领导抗日战争的重大历史责任。着重讲了“团结全民族和反对民族中的奸细分子”、“扩大共产党和防止奸细混入”、“坚持统一战线和坚持党的独立性”、“照顾全局，照顾多数及和同盟者一道工作”等几个问题。由于这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他于 9 时离开江南旅行社回到中国旅行社。下

午 6 时至 7 时，他又对应召来中国旅行社的黄道、曾山、郭潜、范式人、李

建、曾秘书等 7 人，作了进一步的阐发与补充。特别强调要对国民党做好两手准备，要争取合法地位推动抗战，不要给国民党以制造磨擦的口实。

4 月 5 日，气氛格外紧张。浙江省委工作会议决定在江南旅行社召开。之所以选择这个地址，一方面是因为新四军的骨干多住在这个地方，便于掩护；另一方面，该社与中国旅行社都在火车站附近，距离比较近，便于周恩来活动。为了保证这次会议顺利召开，一早起，黄道与浙江省委文委的同志都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尤其是省政府的廖副官，拿着个 4 日下午从铁岭头带回来的纸包，从中国旅行社走到江南旅行社，又从江南旅行社乘新四军铁篷大车到铁岭头，以后又从铁岭头乘原车返回，引起了吊梢眉与三角眼的共同注意，把他们及他们的爪牙牵得团团转，因而放松了对江南旅行社的监视， 与会人员便乘虚而入，与一直留在江南旅行社的刘英聚齐。紧接着，葛琴去中国旅行社看望周恩来，张郁文，孙希文、邵荃麟，骆耕漠等走马灯似地拜谒周恩来，使布置在中国旅行社的特工人员掉以轻心。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将近中午，周恩来与邱南章突然到了江南旅行社。他们不走正门而走侧门， 进入了里进靠右面的一个房间，随手便把房门关上了。

这是一间统铺客房，早来的人都坐在床上。看见周恩来进来，连忙伸脚找鞋争着下床。

“同志们，用不着挪动位置，还是坐在床上吧！时间宝贵，我们要赶紧开会，不必来什么客套了。”周恩来一挥手，制止住了大家，自己也拉过来一条长凳坐下。

“好，照周副主席的意思办！”坐在正中间的一个“中医”说，首先把腿盘了起来，其余的人有学他的样的，也有不会盘腿索性靠在墙上的。“中医”正是省委书记刘英，其余四人则是省委常委汪光焕，省委常委、浙南特委书记龙跃，省委统战部副部长吴毓，省委民运部长薛尚实。

“刘英同志，人都到齐了吗？”周恩来问。“到齐了。”刘英答。

“好，那么我们开会吧！”周恩来也不讲什么繁文缛节，站起来便直奔主题：“关于目前形势和党的任务，我先作一发言，发言完了大家再提问题， 我尽可能地做些解答。至于浙江省委下一步的工作如何安排，则在这次会后你们再找时间研究决定。”

邱南章给周恩来泡了一杯茶，又给浙江省委其他领导人的茶杯里续上水，便离开房间，来到廊檐下，那边早就安排了一个步哨。

邱南章有些激动。他原是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桂林办事处的少校科长，今年 2 月 16 日，当周恩来随带警卫员刘九洲，偕同新四军军长叶挺，由重庆乘飞机到达桂林时，才被办事处派遣做周恩来的随行副官的。49 天的朝夕相处，几千公里的旅途同行，使他对这位自己早就仰慕的副主席有了深入、细致的了解。那高尚的道德情操，那忘我的奋斗精神，那宽阔的度量胸怀， 那朴实的生活作风，那机敏的应变能力，那丰富的斗争经验⋯⋯都给他留下了永远难忘的印象。他暗暗对自己说：“邱南章啊邱南章，你做人就要做这样的人，你办事就要办这样的事！为了周副主席的安全，牺牲生命也是值得的！”

正当邱南章浮想联翩之时，保安处密探组长回到了江南旅行社门口。他问隐蔽的两个密探：“刚才有人进去吗？”

密探乙打了个哈欠，说：“没有，没有呀！”

密探甲报告道：“我监视的正门没人进，侧门倒是进去过好几个人。” “有没有周恩来？”

“周恩来与他的副官来过，是不是从侧门进去了，我不敢肯定。” “那是什么时候？”

“大约半小时以前。”

三角眼走上前，对着失职者的脸，重重地扇了两个耳光，大骂道：“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不来报告，你小于是不是想通共？”

密探乙捂着红肿的脸，求饶道：“请组长大人宽恕！” “你干吗还站着，还不给我冲进去！”三角眼命令道，并指着密探甲，

“还有你，也一起冲进去，看看有没有周恩来？看看他们是不是在开会？如果有周恩来并且在开会，立即向处座报告！”

“是！”

两个特工正要行动，蓦地响起了空袭警报，一队日本飞机出现在东北天边，正迅速地朝金华城里飞来，行人慌忙奔走，街上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从江南旅行社里走出七八个人来，登上随即而至的新四军军车，便向郊外开去。“周恩来，‘我看见周恩来了！”密探乙大声叫道。“他们肯定是在开会，怎么样？现在就给处座打电话吗？”密探甲向三角眼请示。

“不，我们先跟上去，查清他们的去向，然后再报告。”三角眼说着， 率先向停在马路对面的一辆吉普车跑去。

密探乙与密探甲紧跟着横穿马路。

恰在此刻.有一架日机飞临头顶，扔下了一枚炸弹。“轰！”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响，他们三人都扑倒在地上，头上身上都盖满了厚厚的尘土。

“那辆新四军的军车呢？”三角眼使劲探出身来，仓皇四顾，连个轱轳的影子也没有。

“早开走了。”密探乙掸掉灰尘，站起来答道。 “我是问你，它朝哪个方向开去的？”三角眼没好气地咆哮着。 “日机轰炸，我没有⋯⋯没有看清楚。”密探乙胆怯地嗫嚅道。 “好像是兰溪方向。”密探甲的回答也不够坚决。 “不能‘好像⋯⋯什么⋯⋯’干我们这一行的，必须百分之百的准确才

行！”三角眼昨天受过宣铁吾的训斥，他马上摹仿宣铁吾的腔调再训斥他的属下。

“是，我马上去弄清楚。”

“等一下，让我先去挂个电话。”三角眼只好把这不准确的情报向宣铁吾去报告，心想又少不了一顿勉了。果然，宣铁吾听了汇报很不满意，在电话中狠狠地尅了他一通，最后命令道：“迅速给我跟上去，哪怕开到兰溪、永康，也要查到他们的下落！我叫杜科长配合你。”

然而，等到三角眼等人驱车上路，找遍了金兰公路、金永公路，哪里有周恩来一伙人的影子？！

实际上，周恩来等人并没有走远，就在通往兰溪方向的一个树林里继续开会。大家席地而坐，听周恩来讲话。周恩来精神抖擞地站着，双目炯炯有神，不时向四周扫视，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人在偷听。⋯⋯直到警报解除， 下午 2 时许，周恩来等方乘那辆军车回到江南旅行社。等三角眼的密探组赶回时，周恩来与邱南章已返中国旅行社，并应邀去金中附小演讲去为此疏漏， 宣铁吾大为恼怒，他下死命令给三角眼与吊梢眉：“一定要盯牢周恩来，再

要被周恩来甩掉，就按处规自裁。”吓得他二人出了一身冷汗。在周恩来一个小时的演讲过程中，一步也不敢离开，连小便也憋着。

1. 时半，周恩来离开金中附小，去省抗敌自卫团总司令部，他们也跟着去总司令部。4

   时半，周恩来返中国旅行社，他们也跟着到中国旅行社。20 分钟后，周恩来带着警卫员刘九洲到门口乘车，声称“赴方岩辞行”，吊梢眉立即查阅周恩来的要车条，上写“赴武义接贵小姐”，不禁产生了怀疑。

他想：共产党惯于声东击西，“赴方岩辞行”是假，“接贵小姐”是真， 说不定这“贵小姐”就是浙江省委书记刘英，甚至比刘英还要大的东南局书记。我可要跟牢、盯死，只待周恩来一转身，便将“贵小姐”捉拿归案。即使有违“不能抓人”的指令，处座也会高兴的。昨天他不是在无意中泄露了秘密，所谓“不能抓人”，是黄绍竑、徐旨乾等人的意见，宣处座本人是反对的。这可是一个立功、升官的机会啊！

吊梢眉立即跳上大门口的一辆小包车，跟着周恩来乘坐的 93 号汽车，出中正门过渡，向永康方向开去。果然不出他之所料，前车开了不久，便放弃方岩，直奔武义。他便也跟到了武义。由于前段时间他同周恩来有过接触， 了解周恩来的机敏、坚毅与嫉恶如仇，他不敢与周恩来正面相遇，只是跟在后面，并保持相当的距离。

然而，大大地出乎他意料之外，周恩来到武义下车后，步行至武义大桥即返，既无目的地，又无来人接洽，更无“贵小姐”接来，纯属施放烟幕而已！吊梢眉空欢喜了一场。

待周恩来乘原车至永康，在各旅社寻人未获，又去拜访亲戚、粮食委员会的鲁觉侯时，吊梢眉已心如死灰，毫无兴趣了。

吊梢眉做梦也不会想到，他跟踪了几个小时的目标，并非周恩来本人， 而是周在黄道手下找来的一个替身，身材、轮廓都肖似周，如不近看很难找出他与周的差别。周恩来本人并未离开金华，而是在特工们跟踪出城后，由黄道等接至江南旅行社，继续讲话并解答大家的提问，开完了浙江省委工作会议。当晚，乘黄道的大卡车，与黄道一起到永康，在一家早就约定好的旅社里换下替身，才去拜访鲁觉侯的。不巧的是，鲁觉侯因采办粮食去上饶出差未归，又没有见到，而由省粮食调配委员会主任朱惠清接待。过了几天， 周恩来到了第三战区司令长官公署所在地的江西上饶，第三次打听鲁觉侯的行踪，由于鲁觉侯下乡办粮食去了，仍未晤见。周恩来便手写字条一张，内容如下：

我是懋臣公的儿子，曾两次拜访，均未得见。今后希多联系。我的通讯地址是重庆□□□①

翔宇

民国二十八年四月 日

这张字条托在上饶长官公署接洽运粮车辆的绍兴粮商子余先生的内侄陶康侯转交。周恩来三次专访祖母的亲属，至诚之情，深刻地留在浙江人民的记忆之中，一直传为美谈，此是后话。

在浙江省委工作会议上，周恩来前后共讲了三四个小时。他的声音清晰、有力，浙江省委的同志都听得十分用心，并做了笔记。

周恩来分析了全国和浙江的抗战形势。他说：抗日战争是一场持久战。

目前中国的抗战，已从敌人的战略进攻和我们的战略防御的第一阶段，开始过渡到敌我相持的第二阶段，这个阶段将是抗日战争中最艰苦的一个阶段。他根据日本帝国主义对沦陷区人民实行怀柔政策，从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各方面对我国实行全面侵略，企图用中国的人力、物力、财力来灭亡中国的罪恶行径，指明我们党的任务是——坚持持久抗战，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动员全党和全国人民克服困难，反对投降，打击国民党内的汉奸和亲日派，增强抗战力量，阻止敌人进攻，准备反攻，收复失地。在争取国民党长期抗战、与我长期合作中，要坚持党的独立自主的方针，保持党在政治上对国民党批评的自由，发展壮大党的组织和八路军、新四军的力量，巩固和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在谈到浙江的抗日形势时，周恩来指出：浙江在抗战的第一阶段处于辅助地位；在抗战的第二阶段，其地位将要重要起来。浙江是蒋介石的老家， 复兴社和 C·C 系、军统和中统的力量都比较强，从上到下都有一整套组织。浙江文化水平高，国民党统治的手段也比较“高明”，这是浙江统治阶级的一个特点。目前浙江统治阶级内部党政军之间的矛盾，主要是复兴社。C·C 系与桂系黄绍竑的矛盾。黄绍竑原来是桂系集团的主要人物之一，后来又依附蒋介石，是对这两方面都有关系的人物，他与政学系也有关系。蒋介石用黄绍竑当浙江省政府主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分化和拉拢桂系集团。浙江的实权掌握在蒋介石手里，黄绍竑要发展是很难的。上海战役以后，张发奎的集团军曾驻在浙西一带，黄绍竑以为是个机会，便利用抗战的有利形势， 依靠张发奎的势力，在浙江发展自己的实力。首先是搞国民抗敌自卫团，建立了 6 个支队，后又扩编为 4 个纵队，等于 4 个师的兵力，黄绍竑自兼总司令，下面的纵队、支队司令如黄权等人都是广西人。第二是搞军火生产，在云和的小顺及大港头等地建立兵工厂，生产一些轻武器和弹药，装备部队。第三是吸收知识青年，在每个县建立政治工作队。这是黄绍竑的三个宝。复兴社和 C·C 系极力阻止黄绍竑势力的发展，他们的矛盾越来越大。我这次专程到西天目山，与黄绍竑会谈，就是利用矛盾，支持黄绍竑的抗日爱国行动， 扩大并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接着，周恩来介绍了他与黄绍竑会谈的内容，以及达成的协议，说明“一分为二地看待黄绍竑，充分利用他的积极面，努力限制他的消极面，是有利于大局，有利于抗战的”。同时，周恩来也指出：黄绍竑要在浙江独树一帜， 蒋介石是绝对不会允许的，他的这些力量，最后必将为蒋介石搞掉。在风云突变，反共反人民的势力占上风的时候，黄绍竑也会发生动摇。事实证明周恩来的分析是对的，1940 年，蒋介石派俞济时来浙江，把抗敌自卫团 4 个纵队改为 4 个师收编过去了。兵工厂则以“收归中央办理”的名义，逼使黄绍竑交出。与此同时，各县的政治工作队也被保安处长宣铁吾以“整肃”的名义予以解除。在政工队的一些共产党员与进步青年，除少数转入地下活动外， 大部分到皖南参加了新四军。

在谈到浙江党的工作时，周恩来说：浙江党的组织经过了 1938 年的大发展，今后要加强巩固工作。虽然也要继续发展，但巩固必须重于发展，质量必须重于数量，对来历不明、政治面目不清的党员要进行审查，严防国民党特务和汉奸混入党的组织。要加强党员教育，培养干部，特别要培养军事干部，派他们到沦陷区去工作。

周恩来还专门提到：绍兴党组织基础差，成效甚少，要加强绍兴党的力

量，尽快开展绍兴工作。一个月后，浙江省委遵照周恩来的指示，先后派了50 余名党员骨干去绍兴，成立了中共绍兴县工委，为宁绍地区沦陷后我党领导的抗日武装斗争的发展打下了基础。

周恩来讲完话以后，大家提了几个问题，周恩来一一作了解答。如有人问：“可否在国民党军队中发展党员？建立党的组织？”

周恩来答复道：“蒋介石视军队如性命，最怕我们在他的军队里发展党员，为了团结蒋共同抗日，我们向他讲明了不在他的军队中发展党的组织。但我们可以用交朋友的方式去进行工作。过去‘左’倾路线时的兵运工作是要兵不要官，作用不大。现在要着重做军官的工作，同他们广交朋友。争取了一个‘判官’，胜过一百个‘小鬼’。这样，作用就大了。”

参加会议的同志绝大多数是第一次见到周恩来，第一次直接听到党中央的声音，心情都特别激动。会后，他们根据各自的笔记，综合整理了一个专门材料，发给各特委领导干部学习，同时作出了《关于（学习贯彻）周恩来同志指示的决定》。在 7 月下旬召开的中共浙江省第一次代表大会的政治报告中，在一系列决定和文件中，都可以看到周恩来指示的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