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恋爱·生活

格勒诺布尔的小公民

格勒诺布尔是司汤达的出生地。这是法国东南部一座美丽的城市,蜿蜒曲折的伊泽尔河穿过鲜花浓艳而茂密的土地。隔着阿尔卑斯山与意大利著名的城市都灵遥遥相对。然而,家乡留给司汤达的并非全是美好的记忆。其中有着许多烦恼和酸楚。司汤达在成长中,一直试图远远离开这座城市,去寻找自由的人生。他在日记和自传里,也时不时流露出对家乡观念的淡漠。在司汤达父亲的眼里,这个不肖之子一直是个小叛逆的形象。为什么会这样? 读了这一章的内容,就会有一些了解。

司汤达的父亲叫谢吕宾·贝尔,他是一个富裕家族的唯一的儿子,继承了一笔将近二十万法郎的财产。因为尚有九个姐妹需要他的照顾,所以他到1781 年三十五岁上才结婚,新娘是格勒诺布尔城最出色的医生甘尼永的女

儿,名叫昂里埃特·甘尼永。1783 年 1 月 23 日,这对夫妇生了一个男孩, 取名亨利·贝尔,这就是后来的法国大文豪司汤达。

亨利·贝尔从小就是个聪明而又勇敢的孩子,自然也就很顽皮。刚会走路的时候,他有一次用一根尖尖的棍子刺痛了一头骡子,小胸脯立刻被踢了一下。假如那头骡子脚再重一点。我们就不会看到《红与黑》了。亨利·贝尔非常爱自己的母亲。在他和两个妹妹的眼里,母亲是全家快乐的中心。只要有她在,家里就有一种愉快的忙碌。母亲热情善良而且好客。她经常邀请朋友们到家里用餐。每次请客,她总是用许多蜡烛将客厅和餐厅照得通明。贝尔的母亲还有着多方面的才能,她喜爱绘画,还能阅读意大利文版的但丁的著作。不幸的是,在贝尔未满八周岁时他所热爱的母亲就在一次痛苦的分娩中死去了,贝尔无忧的童年就这样过早地结束了。

随着母亲的死亡,整个家庭陷入阴郁之中。贝尔的父亲是个律师,思想保守,信仰宗教。他对当时法国掀起的资产阶级革命浪潮充满了仇恨。母亲死后,父亲续弦,娶了贝尔的姨妈塞拉菲。塞拉菲姨妈虽然与贝尔的母亲是同胞姐妹,但性格迥异,又患有严重的神经质,一脸严肃刻板的表情,而且同父亲一样思想保守。在塞拉菲姨妈管束下,贝尔多半是被关在屋子里,形同孤儿。即使外出也总有人监督。他和两个妹妹时时被告知,不能和“普通人害的孩子”一起玩。那时他们唯一的安慰就是每天中午可以到外祖父老甘尼永家去吃午饭。从贝尔家到甘尼永家,他们有五分钟左右的自由漫步时间。在外祖父家可以眺望伊泽尔河、广阔的街道和市中心广场。然而好景不长, 下午他们又要回到贝尔家那阴暗的,缺乏欢乐的房间里去做枯燥的功课。

亨利贝尔十一岁时,家里决定送他到本市的一位叫勒鲁瓦的画家那里学绘画,这使他非常高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找到了一个享受自由的机会。他利用上课之余,一个人跑到中心市场去饱眼福,或者到公园去玩耍。后来事情终于败露。他追求身心自由的一束微光很快被一个新的决定扑灭了。他的绘画老师被请到家里来上课了。

还有一个令贝尔讨厌的人是雷拉纳神父,他是耶稣会的教士,是父亲请来的家庭教师。在他的管教下,小贝尔接受着彻底的宗教教育。作为一种职责,神父要向学生的家长汇报学生所有细小的过失。于是小贝尔就会不断地受到某种应有的惩罚。神父的思想顽固僵化,以至司汤达后来说这位神父毒害了他的童年。那时小贝尔在外祖父的影响下对自然科学很感兴趣,当他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告诉神父时,却受到了严厉的训斥。一次在上课时,神父看

见一只苍蝇落在了牛奶杯中淹死了,竟荒唐地要求贝尔以此为题用拉丁文作一首长诗。小贝尔拒绝这样做,神父便打他的手心。见小贝尔仍不屈服,神父又用“违反神父的意志,将来会永受地狱之苦”来吓唬他。但小贝尔的回答是:我什么都不在乎!幸好这时外祖父甘尼永走了进来,才化解了这场冲突。然而这件事给贝尔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写到这里,大家自然会想到,贝尔一定很爱他的外祖父了。是的,用司汤达自己的话说,“我那杰出的外祖父⋯⋯事实上是我真正的父亲与亲密的朋友”。老甘尼永也同样很疼爱自己的外孙。他对小亨利后来走上文学道路有着很重要的影响。甘尼永虽然是个医生,却非常喜爱文学,是启蒙运动代表人物之一伏尔泰的崇拜者,他有着大量的藏书。贝尔十岁时,就常到外祖父那里去借书。当他拿了“禁”书时,宽厚的外祖父也假装没看见。所以贝尔很早就读到了莫里哀和伏尔泰等伟大作家和思想家的作品。

贝尔的童年,正是法国资产阶级革命风起云涌的年代。当时的国王路易十六是个庸碌无为、优柔寡断的君主,成天吃喝玩乐,不理朝政。他当政十五年,国债增加了三倍,市场物价飞涨,人民生活困苦不堪,阶级矛盾日益激化。终于有一天,1789 年 7 月 13 日,巴黎上空响起了警钟,法国人民开始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规模起义。人们操起短刀和斧头去夺取武器。起义者把国王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到 7 月 14 日,起义队伍攻占了封建王朝的最后堡垒——巴士底狱。处死了守卫司令,释放了关押在那里的政治犯。1792 年,法国进一步废除了王政,实行共和。1793 年 1 月 21 日,路易十六被国民公会判处死刑,送上了断头台。

对资产阶级革命,贝尔的父亲和姨妈还有雷拉纳神父感到不寒而栗。据司汤达本人回忆,对国王路易十六的每一阶段审判,都会引起贝尔家族的巨大忧虑。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的第二天,从里昂和巴黎来的邮车到达的声响惊动了贝尔家。贝尔的父亲急忙出去看报纸,打听消息。回家时,他沮丧地对人们说:“一切都完了,他们已谋杀了他。”唯独小亨利却在内心为资产阶级革命的胜利而欢乎。对共和党人的节节胜利,他有时情不自禁地举着自制的小三色旗在自家的空房子内欢呼庆祝。贝尔家庭中这种对社会现实及其发展变化的不同的政治观点,实际上也是当时法国社会矛盾的一个缩影。虽然当时司汤达年仅十岁,但过早地失去母亲又得不到父爱,促使他思想早熟。他由于讨厌父亲、姨妈和雷拉纳神父,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使他自然而然地同情革命。当时他也接受了一定的文化教育,特别是接触到启蒙主义思想家伏尔泰等人的著作。这对他早期思想的形成起了重要的作用。

亨利·贝尔从小就有着叛逆的性格和反抗的精神,是个年幼的愤世疾俗者。有一次,他被父亲喋喋不休地向他灌输那些封建专制主义的陈词滥调惹恼了,忍无可忍地顶撞道:“如果你如此地爱我,请给我五个苏一天,并让我照我喜欢的方式生活。总之,你可以相信一件事:只要我一到足够的年龄, 我就将应征入伍。”把他的父亲气得暴跳如雷。后来,贝尔果然实践了自己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