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逝年华

艾明波 冯秀华

茫茫旷野,沉沉冬日。呼啸的北风卷起漫天的飞雪,掠过北方辽阔的田野,给这冰封的土地留下一片惊悸和震颤。哈尔滨市郊有一座孤零零的楼房正瑟缩在这片旷野之中,这就是哈尔滨少年犯管教所。

一堵高墙隔成两个世界,分割出来的土地上,警戒线死死地钳住的是一群少年。这是一颗颗扭曲、变形、懊悔的心。他们把本来属于自己的那片黎明无情地撕毁的同时,跌入了深渊。他们饥渴过,现在仍然饥渴,就像大地的裂缝一样正在大口大口地吮吸着清新的空气,以使那充满污垢的心灵得到净化和洗涤,使他们在炼狱之火的焚烧之下重新塑造自己,走向新岸,换回自己那丢得很久很久的宝贵的自由和温馨。

这里关押的 1000 多名犯人中年龄最大的 18 岁,最小的才 14 岁。这是多么芬芳而动人的年龄,这是自由自在、用笑声支撑一片天空的年龄,这是尽情地挥洒天真和浪漫的年龄,这是静坐于高高的谷堆旁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的年龄!可如今他们用罪恶的双手制造了人间悲剧,从而受到了法律严酷的惩罚。

一、16 岁的盗窃犯

乔某,从 12 岁开始盗窃,四年连续作案 30 余起,盗窃现金及财物折合

人民币 1 万余元,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 1.45 米左右的少年。他满脸阴沉,上面横躺竖卧些旧日的刀痕,只是从那微带童音的话语里才隐隐约约地分辨出他还是一个孩子。然而谁能想到他竞是一个盗窃犯,一个盗窃成癖的孩子。

他曾有过很光彩的过去,三好学生、学习尖子。然而当 1983 年 8 月 18 日他突然成为孤儿之后,他的前面便出现了可怕的沟壑。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黑色的耻辱的日子。那天早晨他的父母亲双双被警车拉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从公判大会上他得知,父亲是因为赌博输红了眼,抡起大斧将他人砍成重伤,母亲因为走私黄金首饰,他们分别被判刑 8 年和 12 年。

孤单的他被远方的叔叔收养了。他的叔叔早年因意外事故失去了双腿且患有重病,虽待他极好,但他幼小的心灵中已有了一道深深的伤口,父母的形象在他的眼里陡然下跌。他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开始厌学,开始流浪。他那无腿的叔叔如何能撵上他走下坡路的脚步。他堕落了,终于和他社会上的哥儿们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起初,他只是在火车上偷些水果,后来他开始与同伙租下四轮车偷钢材。1989 年他在佳木斯偷锰钢时被当场捉往,被收容审查。由于当时尚不够刑事责任年龄,被免于起诉。半个月之后,当他怀着一颗悔过之心推开叔叔家的房门时,愣住了。与他相依为命的叔叔已在他被收容期间匆匆地离开了人世。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叔叔的坟前,插上一束野花哀悼为他付出巨大心血的叔叔,发誓要活出个样来给叔叔争口气。此时,他的母亲已刑满释放,遗憾的是这位母亲仍然没有把她的爱奉献给这个有过孤独、有过污点的孩子。他在最后一点温暖都失去的情况下铤而走险,混进了盗窃集团之中。当他第 32

次盗窃时,无情的手铐铐住了他那双罪恶的手。1990 年 7 月 31 日,他不得不住进这家灵魂的医院,等待他的是漫长的刑期。

“我错了,但我恨我的父母,如果他们不被判刑,好好管我,我能这样吗?”他说完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走出了房门。望着他那矮小的背影,我

心中陡然一沉,可怜的父母怎么不为孩子做出正面的榜样呢? 二、他被判处无期徒刑

与乔某相比,今年 16 岁的满某是幸运的。他有一个温暖的家,有疼爱他的父母,有关心他的姐姐。然而他的所作所为将他父母那美丽的梦打得粉碎。1989 年他因强奸、抢劫罪被判处无期徒刑。他从 12 岁开始强奸少女,短短

两年他强奸、猥亵了 10 余个少女。这是多么令人吃惊、多么令人心疼的数字。小学五年级的满某心思不在功课上,因为他常常蹲在一些刑满释放人员

中悄悄地听他们说一些男女之事。同桌的一位女生经常约他到外面去玩,他们所谓的恋爱关系便在一种蒙昧的状态下建立起来,他与这位女生终日形影不离。可是好景不长,他的这位“恋人”一天突然与他断绝了关系。他失魂落魄,从此,他把女的都看成是害人精。他产生了报复女性的恶念,他整日闲逛,到处寻找猎物。终于有两个比他还小的小女孩被他糟踏了。当警车呼啸着将他拉走的时候,他竟开口问:“抓我干什么?”法律、道德在他的头脑中是一片空白。由于不到 14 岁,他被免于起诉,但是老实厚道的父母不得不将东借西凑的两千多元钱送给被害人家作为补偿。儿子闯了大祸,当父母的自然是严加看管。见他不愿意上学,就勒紧裤带贷款一万多元买了两头奶牛让他去放。然而父母真正地错了。他能牵住奶牛而奶牛怎么能牵住他呢? 他趁到山上放牛之际又将上山挖野菜的小女孩强奸了。他躲在外面,又抢了别人的猎枪持枪作案,先后疯狂地作案数次,强奸了 5 名少女。善有善报, 恶有恶报,他终于把自己送进了牢房,换来的是终身监禁。

三、他刚刚 17 岁

同上面两位少年犯相比,17 岁的张某某更凶残、更恶毒。

在当年轰动一时的“11·3”杀人勒索案,案犯之一就是张某某。在少管所里我找到了在三个凶犯中被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的这位绑票凶手。坐在我面前的张某某没有了杀人时的那种凶狠和猖狂,而是憨态十足,他的眼睛里时而忽闪出几分惊惧的神色,这使我意识到他是一个被判死缓的犯人。

1990 年 3 月 9 日,住在苇河林业局苇河林场的张某某伙同他人趁着夜色

准备绑架 3 名富户的儿子敲诈钱财。可一连两天都没有得逞。越这样他们越是心急,最后他们商量了一个十分毒辣的阴谋。先到山下挖了一个坑,要模仿上海滩绑票奇案里的情节进行绑票,碰见谁就绑谁,绑了就杀。

11 月 3 日晚,周大勇等三位少年成了他们的猎物。罪犯将他们带到山上, 无情地将他们杀掉。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罪犯分别受到了法律最严厉的制裁。如今两名首犯已命归西天,而他却要付出一生的代价接受正义的惩罚。

“感谢政府对我的宽大,给我一条活命。我一定好好接受改造,做一个有用的人。”他认真地说着。可是已经晚了,因为他毕竟造成了三个家庭的悲剧,毕竟是拿了三个活生生的生命开了一个恶毒的玩笑。

黎明将至,充满着生命活力的太阳即将跃出遥远的地平线。而少年犯们那复生的渴盼也会与这朝阳一同升起。但愿全社会的人都来关心青少年,因为他们是祖国的未来,是灿烂的明天,如果每个人都为他们奉献一点爱,每个人都给他们一份关心,那么,我们相信:明天又会有一个晴朗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