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斌智斗车匪

彭定肃

“轰⋯⋯轰⋯⋯”清晨 7 点 30 分，一辆满载乘客的长途客车，驶离了省城汽车站。

这是辆豪华型的“大巴”，车内宽敞明亮，坐椅上套着洁白的布罩。袁小斌和他的奶奶，坐在第 5、6 号座上。

小斌今年 14 岁，是省城某中初二（1）班的学生。学校放暑假了，小斌的爸爸为了让他那紧绷了一个学期的神经松弛一下，也为了培养一下这个小男子汉独立办事的能力，便交给他一项“任务”，让他把 82 岁的老奶奶送到M 县城的姑姑家去。对爸爸的信任，小斌十分高兴，拍着胸膛表示一定要完成这次护送任务。

10 多分钟后，汽车出了城区，驶入了高等级公路。迎着凉爽的晨风，车速逐渐加快。路两旁那刚才还是寂然不动的群山，此刻变得鲜活起来，刷刷地向车窗两旁飞去；而路中间那一段段的白色分界线，也一下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素绢，箭也似的从车下穿过。

看着这一切，小斌惬意极了。他觉得以往城里坐的那些老牛式的“中巴”， 简直是太没劲了。他很想放开嗓子唱上一段，但又知道这毕竟不是学校组织的春游活动。于是，他只好双手拄着奶奶的柚木拐杖，使劲敲击着车厢地板， 同时嘴里发出“嗒嗒嗒”的响声，以此表达自己的欢快。

“斌斌，不要再敲了。”坐在车窗边的奶奶虽然耳朵不太好，这次也发出了干预。可小斌嘿嘿笑着，做了个怪样，依然我行我素。

“啪”小斌的后脑勺挨了一掌。他扭回头，后面的双人座上，是一男一女。那女的打扮得很洋气，涂唇，描眉，戴着金项链。拐杖敲击声惊扰了她， 她厌烦地皱着眉，用染得红红的手指捂着耳。那男的手掌还在高扬着，他气势汹汹地说：“小东西，少发疯！”

小斌气得脸都发白了，要在学校，他肯定早就扑了上去。可他一是想起了爸爸出门时交待的话，千万别惹事；二是看清了对方是个大块头，T 恤短袖下，双臂足有碗口粗，疙瘩肉泛着油亮，满脸蛮横。真较起劲来，几个小斌也不是对手。于是，小斌忍住了，他愤怒地哼了一声，停止了敲击。

“大块头”见他的威慑发挥了作用，很得意地看了女人一眼，女人向他娇媚地一笑，“大块头”则轻轻拍了一下女人的手。

小斌从座位缝里看到这一切，心里火苗直冒。趁他们在后面笑得正开心时，小斌大咳一声，又猛击了一下地板。

“大块头”正想发作，但见小斌未再敲击，便只狠狠瞪了他一眼作罢。汽车继续向前飞驰。可小斌此刻已再无兴趣观看窗外的景物，他只想着

再以什么方式来与“大块头”较量一番。

汽车驶出了收费站后没几公里，便拐上了去 M 城的柏油路。路开始变得高低不平。弯越来越大，坡越来越陡，就在汽车刚爬到一座大山的半山腰时， 一个蓄长发、穿夹克衫的青年突然从车厢中部的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喝道： “不许动！都坐好！”

人们都吃了一惊，有些呆愣地看着这青年。 “长头发”见人们反应不强烈，便“嗖”地跳到座位上，右手掏出一把

锋利的匕首，左手指指点点，“各位朋友，今天手头紧了，想向大家借点钱用用。懂事的，本人绝不为难。”

车厢里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那客车的马达在不断地轰鸣。司机想把车停下，“长头发”发现后，恶狠狠地威胁着：“老家伙，你不想要命了？你看我身上带的是啥？”他边说边敞开夹克衫，那里面绑着一个带电雷管的炸药包。

“啊！”乘客们吓得惊叫起来。 “长头发”得意地笑了笑后，从前往后扫视了一遍车厢，那目光在经过

小斌时没有停留，似乎小斌根本不存在。

小斌听人说过，这条路上曾发生过车匪抢劫案。看来，今天是遇上车匪了。

“长头发”走到车厢的最后一排，用尖刀对着一个中年人，那中年人颤抖着手，慢吞吞地掏出 30 元钱，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有这一点。” “长头发”一把夺过钱，说：“刚开张嘛，放你一码。”接着，尖刀对准了一个农民；接下去，又是一个妇女，一个戴眼镜的干部⋯⋯

此刻小斌的心里像滚开的油锅。他惊诧，这车匪怎么这么大的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钱？他不解，这么一车大人，为什么居然都变得服服帖帖， 没有任何反抗？他记得，就是倒数第二排的那两个乘客，刚上车时还争座位吵得面红耳赤，差点动起手来。而现在，竟也温驯得像绵羊。他猜想，这“长头发”在车上一定还有同伙，会是谁呢？他把目光投向了“大块头”，“大块头”此刻正掏出一支香烟，静静地点上。

抢劫还在进行，一个个大人遭了难，有几个还挨了耳光。一个小贩模样的人，正捂着脸在哀哀啜泣。

小斌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跳突然加快，“怦怦”地快蹦出了嗓子眼。他紧张、焦虑、不安，这种场面，他毕竟是第一次遇到，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小斌又向“大块头”望去，只见“大块头”还在静静地坐着。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从提包里取出一只小钱匣，慌慌张张地塞在他的裤兜里。他拍了一下女人的肩，不在乎地说：“不要怕，有我在嘛。”

小斌这才知道，“大块头”并不是“长头发”的同伙。小斌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想，这下好了，凭着“大块头”那对大拳头，那石墙一般的胸脯， “长头发“哪是对手。现在，小斌甚至希望“长头发”的抢劫速度能再加快些，早点来到“大块头”身边，那样就有好戏看了。小斌开始感到，“大块头”其实也并不很讨厌，只是刚才有点不大讲道理罢了。小斌已在心里原谅了他。

“长头发”终于来到了“大块头”的身边，他望了一眼“大块头”那铁塔似的身躯，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对付这个对手。他把刀握得紧紧的，刀尖朝着“大块头”，以便一有动静，就赶紧下手。

“大块头”一动不动，只把目光盯着地板。 “长头发。”伫立了一会，终于决定放过“大块头”，他向坐在车窗边

的女人喊道：“快把钱交出来。”

女人企望地看着“大块头”，心想：该是你站起来的时候了。可使人吃惊的是，“大块头”依然端坐着，对女人的企望毫无反应。

“长头发”看出了女人与“大块头”的关系，赶紧朝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大块头”。小斌发现，也许是紧张的缘故，“长头发”的额头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很快，“长头发”定了定神，明是对女人，实是对“大

块头”威胁道：“兄弟可是刚从牢里出来的，这身上绑的可不是鞭炮哟。” “大块头”仍然如一尊木雕，无一点表情。 “长头发”心里有底了，嗓音也提高了两度，对女人嚷道：“喂，耳聋

了吗。我说你呢，快点拿出来。”

女人被逼紧了，又急又气，一下点出了“大块头”：“我的钱在他身上呀！”

“大块头”条件反射般地抖了一下，“噌”地站起半截身子。“长头发” 吓了一跳，赶紧用刀顶着他的颈部：“老哥，不要乱动，老实坐下！”

面对刀尖，“大块头”真的又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长头发”这下更得意了，向“大块头”不客气地吼道：“既然在你这

儿，你交不交？” “大块头”哭丧着脸，居然乖乖地摸出了女人的钱匣。“长头发”得寸

进尺，又向女人叫道：“把项链也摘下来。”

小斌此时直气得七窍生烟。呸！“大块头”呀“大块头”，亏你身上那堆“材料”，原来也是个软蛋，大草包！

“斌斌，快坐好！”奶奶此时也知道了车里所发生的事情，伸出颤巍巍的手，直拉小斌。

可小斌此刻哪里还坐得住，他只感到血在一个劲地往上涌，身子直发烧。他想，此时要是爸爸在，会怎么样呢？爸爸是个硬汉，绝不会任人摆布的。他想，坏人为什么这样凶，就是因为看见这些大人太好欺了，你越怕，人家胆子就越大。这些大人之所以不敢动，就是因为那歹徒手上有凶器，身上有炸药包。再下一步，“长头发”就可能要向他和奶奶动手了。与坏人作斗争， 难道就只是大人的事，我们小孩子就没有责任吗？课本上的那些少年英雄， 哪个不是英勇机智、敢作敢为的，他们中有的还没有自己年龄大呢！一定得好好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突然，他灵机一动，一个好主意闪现在脑海，对，就这么办！

此时，“长头发”刚好把女人的金项链抢到手，正准备揣向衣间，小斌突然向窗外一指，大声喊道：“瞧，路边有警察！”“长头发”一惊，慌忙把头往外一扫，小斌见歹徒上了当，抓住机会，抡起拐杖向车匪持刀的手腕猛地打去。“哎呀！”“长头发”一声惨叫，刀子掉在了女人脚边。他顾不得疼痛，慌忙去拾，就在他即将抓到刀子时，小斌又急忙用拐杖的弯头勾住他的脖子，使劲向上拉，歹徒也拼命向下俯身。小斌毕竟人小力弱，很快就支撑不住了。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小斌向乘客们放声高喊：“叔叔们， 他就一个人，快动手，快动手呀！”

这一声稚嫩却又如雷霆般的呼唤，终于震醒了人们的良知和正义感，唤起了人们的勇气。

“啊，对，别怕！”“上，快上！”人们吼叫着，纷纷扑上前去。 “大块头”这时也如梦初醒，他“呼”地站起来，首先一脚将刀子踢到

车门边，接着又照准“长头发”的面部狠揍一拳，歹徒一声嚎叫，倒在座位上。但这家伙还挣扎着，困兽犹斗，他将两手伸向腰间，企图引爆炸药包。只见“大块头”又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歹徒的双手，顺势分开，并使劲往上提。“长头发”见对方出现空档，一脚踢向其腹部，“大块头”“哎哟”一声蹲了下去，但双手始终未松。这时，一名乘客跳到后排的座椅上，抓住歹徒的长头发，使劲一拧，把歹徒摔倒在地板上。“大块头”也乘势压了上去，

其余的乘客也上去，有的抓手，有的按脚，转眼间就把“长头发”彻底制服了，他身上捆的炸药包也被解了下来。有个农民为了保险起见，还特意找来一根拴猪的绳子，把歹徒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时，车停了，老司机走过来，紧紧抱住小斌：“孩子，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脱离了险境的乘客们这时也才想起了小斌，纷纷拥上来，围着小斌道： “孩子，你真了不起。”

“好样的！” “真有出息，你是哪里的？”

“想想刚才，我们真的还不如这个孩子呀！” “大块头”也拨开人群赶上来，紧紧抱住小斌道：“小兄弟，谢谢你了，

刚才我真对不起你。哎，今天我真是他妈的太窝囊、太无用了！要不是你⋯⋯” 面对人们的称赞，小斌手里拿着奶奶的拐杖，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

红着脸对“大块头”说：“我刚才用拐杖敲打车子地板也不对。”“大块头” 亲热地摸着小斌的头说道：“小兄弟，你就只管敲吧，随你敲，只要不把车厢敲通就行。”

“哈哈哈⋯⋯”人们笑起来。

车轮滚滚，山风阵阵，客车穿过那道道山谷，越过座座山岭，飞快地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