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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莉琳娜正在奥地利的疗养城市马里昂巴德。

当时,凡是在德国的俄国公民,全部被俘。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给丹钦柯的信中写道:

“我们经历了光怪陆离的罗曼蒂克和闹剧式的历险,这种历险真值得搬上电影银幕⋯⋯在身受遭驱逐、俘虏和侮辱之后,一切都不能考虑了,只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冲出这个野蛮的欧洲牢笼。”

在当俘虏的时候,他甚至想到自己有可能要被枪毙⋯⋯那真是一段噩梦般的日子!

当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妻子回到俄国时,他才真正体会到“自由”的可贵和“祖国”的伟大含义。

战争使莫斯科艺术剧院产生了剧目危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选择了普希金的三部悲剧——《石客》《瘟疫期中的宴会》《莫扎特和萨利耶里》。

在《莫扎特和萨利耶里》中,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扮演阴险可怕、毒死莫扎特的萨利耶里。演普希金的作品,就需要有朗诵诗歌的卓越技巧,而这正是他的弱点。于是他向自己久已崇拜的大歌唱家夏里亚宾请教。夏里亚宾为他作了示范表演,朗诵萨利耶里的开场独白。他读得很冷漠,但却十分令人信服。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从夏里亚宾那里学到了朗诵技巧,为此,他十分感激这位歌唱家。

和夏里亚宾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禁想起人们常说的两句话: “上帝在创造夏里亚宾时,心情特别好,所以把他创造成为一个让人愉

快的人。

“上帝在创造高尔基时,一定正对彼得堡大发脾气,所以彼得堡对高尔基如此充满敌意。”

① 戏剧表演艺术学派之一,指表演艺术创作过程中,强调感情重于理智的一种表演理论和方法。

② 戏剧表演艺术学派之一,认为演员在努力而逼真地表现感情的同时,应保持冷静,不为所动。

③ 卡尔洛·戈齐(1870—1906)意大利喜剧作家。

在这期间,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仍然进行“体系”的探讨。他已经发现了一种元素,这种元素可以对演员的潜在意识、对角色的体现起积极作用,这就是角色的“贯串动作”。它把“体系”中所有其他元素紧密连结在一起, 从而引向剧本的“最高任务”。

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 “我的艺术研究工作正在进行着,我已发展了许多新的东西⋯⋯”

但是,由于战争的延续,使得艺术剧院的演出工作十分困难。大部分演员都有应征入伍的可能,剧院简直无法安排上演什么剧目和由哪些演员来演出。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又在信中写道: “我陷入了神经衰弱的状态。今年剧院将不到彼得堡演出了,我们对此

是很高兴的。虽然这对剧院来说将在经济上受到重大损失。为什么取消了到彼得堡的演出?这是因为在当前形势下去进行访问演出,与艺术毫无关系, 纯粹是生意经。那是商业,不是艺术。今年,因为不断地应征入伍,我们什么也干不了。所有的剧院都处于可怕的混乱中。剧院已经遭到破坏,人们的神经也脆弱不堪。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再演戏。我们宁可呆在家里研究《斯切潘奇科沃村及其居民》和《玫瑰和十字架》等剧本。”

《玫瑰和十字架》是诗人布洛克的一个浪漫主义新剧本。由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排演了将近两年。但始终没有上演。然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是把它作为运用黑丝绒幕来简化舞台设计的进一步试验,特别是为了创造舞台远景幻觉的试验。

《斯切潘奇科沃村及其居民》是艺术剧院在 1917—1918 年的演出季中惟一的新剧目。这个剧本是根据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篇幽默小说改编而成。1891 年,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艺术文学协会曾演出这个剧,扮演剧中的罗斯坦涅夫上校。

在艺术剧院这次演出中,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仍然扮演罗斯坦涅夫。

可是这一次演出,却造成了意想不到的后果:促使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同丹钦柯最后决裂,并使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从此不再扮演任何新的角色。

这个剧由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与丹钦柯联合导演。但主要负责导演的是丹钦柯。通常二人合导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扮演主角的话,一般都是完全服从丹钦柯的指挥。例如,当丹钦柯负责导演《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时,演员们就对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接受丹钦柯的指示时,那种谦恭的态度感到吃惊。那时他像一个胆小的新手,站在其他的演员中间,虚心地听取导演对他表演的意见,并且像一个小学生那样,谨慎地在本子上记下导演的每一条指示。可是在《斯切潘奇科沃村及其居民》中,导演丹钦柯对罗斯坦涅夫上校

这个角色的理解和文学分析,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对它的直觉的体会恰恰相反。就像在《斯多克芒医生》中扮演斯多克芒医生一样,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罗斯坦涅夫上校的相互融合毫不费力,好像是出于天性的。在扮演这个角色时,他感到自己就“是”罗斯坦涅夫上校。

然而,当他试图忠实地贯彻丹钦柯对这个角色的概念时,竟一无所得。彩排了,上妆后的表演使得他更为苦恼,大家都在等候他,而他却在化

妆室里像一个孩子般地哭泣⋯⋯

最后,丹钦柯撤消了他扮演这个角色的资格,让别的演员来代替他。这一消息令剧院的演员们大为震惊,大家都担心会出事,可是什么事也没出。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严格遵守纪律,服从导演的决定,没有一句怨言。

几年后,有人问他最近将排演什么新的角色,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我不再扮演新的角色了⋯⋯丹钦柯说我没能成功地创造罗斯坦涅夫上校这一角色,而把那个角色给了别的演员。自从那次以后,我就不再扮演任何新的角色了。”

说这话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嘴唇在颤抖,声音里充满忧郁。但他没有说一句对丹钦柯不满的话。

不过,这件事对作为一个艺术家最宝贵的东西——对一个角色的直接和直觉的认识能力,所造成的伤害,却使他终生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