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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革命爆发了。

从那时起,演出一律不收费。戏票都是统一分发到各个机关、团体和工厂。

自法令公布之日起,剧院面临的是全新的观众。这些观众里的绝大多数, 不但不了解莫斯科艺术剧院,而且不了解任何一个剧院。

一开始,剧院的制度和气氛都得改变。一切必须从头做起,要教育这些在艺术修养方面处于原始状态的观众:应当按时进场,安静地坐着,不大声讲话,不随便走动,不吸烟,脱帽,不带东西进场里吃。

在刚开始时是很困难的,戏的情绪往往被没有受过教育的观众所破坏。使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不得不在演完一幕之后,掀开幕布,一再地请求观众安静。

情况很快就改变了。观众在开演前一刻钟便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并且立即摘下自己的帽子。他们不再吸烟,也不啃带硬皮的零食了,养成了服从“艺术之家”的习惯。

在饥荒和内战的年代,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他的同事们的生活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我已经成了一个无产者,”他不无自嘲地给友人写道,“但实际上还不算太穷,因为我可以在剧院没有演出的晚上到别的地方去演戏。我没有降低我的艺术水平。说来惭愧,常常是我的老朋友《万尼亚舅舅》来解救我。过两天,我将在哥尔多尼①的《女店主》中出现⋯⋯我们家的钱都用在吃饭上了,别的事情几乎顾不上。衣衫褴褛,住处狭窄——一间房租了出去,被研究所占用了大厅、客厅和餐厅⋯⋯”

1919 年 6 月,莫斯科艺术剧院以克尼碧尔和卡恰洛夫为首的一批演员, 到乌克兰的哈尔科夫旅行演出。过了一个月,邓尼金②的进攻,把这些演员与莫斯科隔绝了。他们陷在战线的那一边,无法回到剧院来。

这样,艺术剧院在好几年中,一直被分成了两半。

尽管苏维埃政府给予剧院一定的资助,但仍然是入不敷出。必须另外再找一些收入,于是就出现了粗制滥造的现象。

① 哥尔多尼(1707—1793)意大利著名喜剧作家。

② 邓尼金(1872—1947)苏俄国内战争时期叛军首领之一。

粗制滥造戕害了真正的艺术。

另一个威胁就是电影。电影公司以丰厚的待遇把演员们从剧院吸引了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艺术剧院和其他的剧院能完整无恙,这要感谢两个人—

—卢那察尔斯基③和马林诺夫斯卡娅④。他们懂得,不应该为了革新艺术就去消灭旧的艺术文化,而要提高它。这样才能完成战争年代和革命时期所提出的新的、更为复杂的创作任务。为了使艺术发挥其应有的效能,它必须表现伟大的事物。

马林诺夫斯卡娅不仅关心自己所负责保护的艺术珍品,对演员也极为关怀。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常常给她打电话,说: “叶琳娜,康斯坦丁诺夫娜!①某某歌手穿着一双破鞋到处跑,这会损害

他的嗓子的;某某演员没有口粮,在挨饿呢。”

于是马林诺夫斯卡娅便会乘上那辆老式马车,去给鞋子坏的人找鞋子, 给挨饿的演员找口粮。

在政府的帮助下,莫斯科大剧院与莫斯科艺术剧院联合组成歌剧研究所。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从少年时代起,就幻想当一名歌剧演员。因此他十分兴奋,投入了很大精力和心血,并把他的哥哥符拉基米尔、妹妹季娜吸收到歌剧研究所里当教师和导演。符拉基米尔和季娜都是走过一段漫长的生活道路,最后又回到自己的真正的天职——艺术上来。兄妹三人一直在歌剧研究所里度过十分充实的晚年。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常用演员的“内部技术”的新元素,即“交流”或“规定情景”,或“体系”中的其他元素来开始他的工作。

他认为夏里亚宾是使戏剧、音乐和歌唱艺术相结合的最完美的典范。 “我的‘体系’是从夏里亚宾那里抄来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说。 当他向夏里亚宾讲述自己的表演艺术的观点时,夏里亚宾大叫道:“救

命啊!我被人抢啦!”

20 年代初,苏联政府将里昂特耶夫大街的一所大房子赠给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房子,前面还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大花园。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对国家如此贵重的馈赠实在不忍接受,便提出将二层的大厅改造成一个小型剧场,让歌剧研究所占据房子的整个第二层。大厅宽敞明亮,彩绘的天花板上,吊着古老的带水晶垂饰的青铜烛架。厅里有四根大理石柱子, 显得富丽堂皇。

大厅第一次排演的是柴可夫斯基的歌剧《叶夫根尼·奥涅金》,所以后来人们便把这个大厅叫做“奥涅金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