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战前的海南岛
临战前的海南岛,一如解放前的广州,从里到外,整个形势完全相似。作为国民党政权特点的内部派系斗争日益激烈,军民厌战盼解放之心弥切!琼崖游击队和解放大军对国民党驻军的压力也逐渐增强。肩负着这一副沉重担子的薛岳,面临最后关头,不得不涕泣陈辞道:
“报告领袖,人家还没到广州时,想当时广州已经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一直到兵临城下,依然没有个结果,他终于拍拍屁股一飞了之,了结了西南和华南半壁之局。”薛岳中的“他”指的是李宗仁,把责任往“李代”身上一推,一方面让蒋下台,同时要他在此刻负起责任来。
蒋介石故意问道:“今天的海南岛,不是没事了吗?”
薛岳叹道:“今天海南岛上,一切还是走着广州的覆辙,隔着一道海峡,对方还没把握过来,内部便又议论纷纷,进行争权夺利。一旦人家准备完成,”他一顿,“到那时候,”他再一顿,“李某人是可以不管,也管不着了,但领袖负的责任更重。”
蒋介石故意问道:“既然大家知道走着广州的旧路,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薛岳道:“不瞒领袖说,根本原因还是中央和地方之间的问题在作祟。一年多以来,海南岛本来是地方势力发展的地区,海南特区军政长官公署的成立,目标就是让海南岛能够自立,而自立的基本条件就是让地方势力有发展的机会。可是到今日下午,本党只剩下台湾、海南、舟山等地几个大岛,中央与地方的问题增加了。别处情形我不清楚,海南岛上就有人说:‘中央在争取美援,对地方势力不放心’。”
蒋介石瞅了他一眼。
“又有人说,”薛岳道:“今日海南磨擦结果,地方性的中央力量已占了上风,但地方力量依然不可忽视。去年陈济棠长官飞台北,乃至陈诚先生飞海南,桂永清、王叔铭两位司令去巡视,来来去去,”薛岳叹了口气:“虽然是有必要,无奈对重要的防御问题帮忙很少。”
蒋介石道:“这些情形我知道,后来不是很理想吗?你出任海南岛防御总司令,主持岛上最高权力,陈济棠军政长官公署辖下的警备总部缩编,改名警备部,而把原来处在警备总部手里的军权移交给你。”蒋介石想了想:“我记得那个时候情形蛮好。”
薛岳心中叫苦,于是苦笑道:“以前是以前,以前甚至为了让我可以在海口放手办事,陈济棠打算把长官公署搬到三亚港去;余汉谋也放弃了广州绥靖公署主任兼华南军政长官的职位,改任我的防卫军副总司令。”薛岳双手齐摊:“即使拿目前的情形来说,海南岛也是可以守住的。”
蒋介石一听见这句话,大喜道:“那不就行了吗?”
薛岳道:“问题在今后,目前海军、空军的攻击行动如果保得住海南岛,不让敌人有机会登陆,那就行!可是我们深切感到:海军、空军的绝对优势还不能完全遏阻对方的登陆。”
蒋介石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陆上没有强大的沿崖警备力量。”薛岳道:“海南驻军实力已向领袖报告,严格来说,是不够的。因此如果不能随时阻击敌人登陆,就不能堵截已经登陆的敌人扩大占领区,于是海南的防卫便呈现了局部瘫痪的局面,这情形如不改善,就……”
蒋介石怏怏地问道:“现在敌人还没登陆,你怎能这样悲观?说他们既能冲破我们海空的绝对优势,又能一登陆便扩大占领区?”
薛岳道:“报告领袖,我有三点顾虑。第一点,敌人报纸上在宣传,为了渡海进军,他们正在搞什么水上练兵、船上练兵、沙滩练兵、海岸练兵,名堂多极了。”
蒋介石问:“你有没有他们练海军、练空军的情报?”
薛岳一怔,说:“没有。”
“那你第一点不成立。”蒋介石道:“我有他们海空操练的情报,”他重重地说:“他们那不叫练兵,是胡闹!”
“是,”薛岳暗叹,“第二点顾虑是,他们的琼崖游击队相当厉害,一方面或许我们腹背受敌,同时也说明了陆军实力的不足。”
“土共不足虑!”蒋介石道:“回去加把劲,把冯白驹消灭!”
“是!”薛岳一怔,想止口又不可能,便报告他的第三点道:“在我手上,除了旧保安队之外,其他都是别人的,地方性浓厚极了。不能否认,我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十分和谐。指挥也不能如意,士气也很难提高,即使部队实力不增强,原有的番号人数,恐怕也不能发挥它的战斗力。”
“这个你好自为之!”蒋介石起立:“你的三点顾虑,我看无关重要!我把海南岛交给你了!”
余汉谋见蒋介石此此时也吃饱了一肚子空心汤圆,同薛岳只得空手而去。蒋介石瞻前顾后,竟无半件如意事,更无半英寸周转地,好不惨然。
千头万绪之中,蒋介石还得戒备“二二八”三周年的来临,正当提心吊胆,忽报南澳岛已告失守。南澳地方不大,但地形重要,这是一;对方竟能强渡海峡,这是二;岛上工事做了好久,但接触四小时就已失守,这是三;这三点,可把蒋介石急坏了。
海军司令桂永清奉召入见,不敢抬头。据实报告道:“南澳岛在汕头以东,23日下午6时,天气恶劣,风浪很大,他们又没海军,谁也没想到会来一个登陆战的。”
“他们到底怎么过海的!”蒋介石恨恨地问:“风大浪大又没兵舰!”
桂永清道:“他们是坐木船过来的,有好几百条,从海山岛分两路进击。说也奇怪,西路那几百条船,只花了45分钟时间,就横过了20里宽的白浪滔天的海峡,在炮火掩护下强行登陆。我守军五十八师一部广州绥署第一纵队和洪之政部,不知怎的,”他咽了口唾沫:“就这么完啦!据突围出来的人说,当时他们曾集中一百多条木船准备撤退,可是东路敌军也告登陆,他们的水上部队且展开了迂回包围。另外在凤屿、芜莱等岛上的敌军炮兵,火力又压得紧,于是都没撤出。装有机关炮的三艘汽艇眼看可以脱险,也在半路被俘,到晚上十点多钟就全军覆没了。”
蒋介石咬牙问道:“南澳到底有多大?”
桂永清道:“宽60里,纵30里。”
蒋介石道:“既然是岛,还可以分散隐蔽啊!”
桂永清道:“是,据说还有一部分没给俘虏,只是南澳地区总指挥、广州绥靖公署第一挺进纵队副司令吴超骏、五十八师上校副师长郭孟熊、官队上校副队长王晋、第一挺进纵队上校参谋长周必传等八百余人,已经被俘虏了。”
蒋介石以拳击桌道:“要注意!他们能坐木船过,南澳如此了,海南岛更要万分注意!海空军加强搜索,不得有误!再说守南澳的部队,大多是同共产党势不两立的水陆土匪,他们能为我所用,却这样解决,实在太可惜!你们赶快继续收编这些武装,别让他们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