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军作战无后援

第一道防线被突破之后,汤恩伯慌忙将郑果的青年军二○一师投入战斗,并将溃败下来的国民党二十二兵团二八八师师长和二八九师师长当众枪决:

“凡后退一步者,格杀勿论!”

汤恩伯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大将风度,他咬牙切齿地挥枪在前线亲自督战。李良荣则惊恐万状地向台湾连连告急。

解放军除二四四团在双乳山一线被郑果的二○一师阻滞外,二五一团又突破了国民党军的二线守备,向料罗湾港口凶猛突进;二五三团则一直打到了金门城下,与国民党十二兵团十九军的一三三团展开了激战。

汤恩伯连杀数将仍无法遏止解放军推进速度,李良荣的部队在恐慌之中完全失去控制,潮水般地向金门县城溃败……无奈之余,汤恩伯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一面命李良荣亲自去整饬溃军,务求迅速再投入战斗,一面亲自向胡琏呼救:

“共军一股直扑料罗湾港,一股已经兵临城下,再不速来救援,则金门危矣!望胡琏以大局为重,速派援兵!”

实际上,胡琏在蒋介石的严令之下,此刻已经率部驶近料罗湾。接到汤恩伯的呼救后,从台湾特地赶到他身边督导的韩诚烈也着慌了,忙迭声催逼胡琏迅速靠岸登陆。这时,驻守料罗湾港口的警备部队,已经与解放军二五一团交上了火,激烈的枪声和炮声笼罩了料罗湾港口胡琏横了韩诚烈一眼,“这仗是你指挥还是我指挥?要是我指挥,就得按老子的打法来,甭说你,就是老头子和宋夫人来,我也是这话。俺胡琏虽是一个粗人,可不是笨蛋,也不是光会玩女人不会打仗的‘软饭’军官。”

“你……”韩诚烈被胡琏的含沙射影气得脸色通红,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我咋?我跟共军打了一辈子仗,比他妈的玩女人难多了。现在敌情不明,你让我单兵独进?老实告诉你,我玩女人不摸清深浅从不急于操练,打仗老子也是一样。”

胡琏粗声大气地说完,看也不看韩诚烈一眼,便自顾自地走到了参谋云集的指挥中心。

韩诚烈恨恨连声:“好,好,你胡琏竟敢如此,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今天。”

胡琏很快就接到高魁元的报告:

“共军进攻猛烈,但部队兵力似乎并不很多,料罗湾防线已经由十八军一一八师和一一九师稳定住了,十九军也已经登陆完毕,是否马上实施反击?

“不!心急玩不上好娘儿们。你先稳住阵地,让共军再消耗一阵,让十九军从侧翼先占领北太武山制高点,把炮兵阵地设在山上。”

然后,他直接抓起报话机与空军和海军联络。

胡琏虽然粗野蛮横,但实战经验确实要比韩诚烈丰富得多。他率部登陆后,并没有忙于实施反击,进兵金门城,而是一边让高魁扎稳阵脚,摸清军情,一边命令海军202号炮舰和同安号炮艇率队先行巡视金门岛以东海域,截断登岛解放军部队与大陆的海上联系,并以炮火侧击解放军登陆部队阵地;命令空军第一大队、第二大队轰炸福州、泉州、漳州等解放军沿海地区,压制解放军海岸炮兵群的炮火支援;只留下空军第三大队袭击登岛共军,以配合和掩护十八军、十九军实施的地面反击。

这些步骤都一一实施后,他才命令高魁元的十八军一一八师和一一九师开始从正面发起反扑,十九军的十四师和十八师从北太武山,分两路包抄解放军二五一团。他自己则亲率摩托化快速纵队,配以坦克纵队直插金门县城,接应他的一三三团。

胡琏的命令下达后,国民党军在飞机、大炮、坦克的掩护下,分三路向登陆解放军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在空中优势和兵力极端悬殊的情况下,战局开始向不利于解放军的方向逆转,登岛解放军很快由进攻转入防守。

上午10点多,二五一团与二五三团失去联系,分别被国民党军重重包围在北太武山下和金门县城附近。

战斗更加惨烈,到处是横飞的弹片和子弹,到处是残缺的尸体和鲜血!

被国民党青年军二○一师阻滞于双乳山一线的解放军二四四团,经过两个小时激战,`终于打垮了二○一师的顽强抵抗,将二○一师师长郑果当场击毙。这郑果确是一名亡命之徒,当他的部队即将被击溃时,他不仅没有向汤恩伯呼救请求救援,反而甩掉军帽和军装,赤裸着上身,双手挥枪率领残部坚守不退,还进行了一次没有力量,但却十分顽强的反冲击。被杀红了眼的二四四团战士们在他身上足足射了一百多发子弹,浑身打得象个漏筛子。

不可一世的青年军二○一师完了!

但解放军二四四团的伤亡也很大,邢永生团长因电台落水,一直与各方都没有联系,他看到料罗湾方向战斗激烈,估计那里有自己的部队,便挥枪率众又向北太武山一带突击,打算与被围在里面的部队汇合。

那个包围圈里正在顽强苦战的,正是王大勇的二五一团,敌人以两个师的兵力,在坦克掩护下,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集团冲锋。

但邢永生率部向前推进了不到二公里,即又被国民党十二兵团十九军的十一师之两个团和敌快速纵队的一个摩托化火焰喷射营团团围住。邢团长的部队,此时已经伤亡过半,便迅速占据了有利地形,凭借敌人的防御工事,与敌军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被敌人包围在金门城下的二五三团,在团长吴文立的指挥下,一营和二营巧妙地打了一个战术配合,一下把突在最前面的敌一三三团消灭了一半,击溃了敌一三三团的反扑势头。但吴文立团长已经感到情况不妙,尽管他已经连连向军前指发报,请求速派援兵登陆,甚至直接给兵团部也发了报,但援兵仍然迟迟不至。显然情况发生变化,原订的作战方案未能实现,而眼前敌人的援兵却不断涌上来,再这样打下去,部队会拚光的。

“快与二五一团和二四四团联络。”他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向电讯兵命令道。

“二四四团一直联络不上,二五一团没人回答。”电讯兵和几个女译电员都在电台边紧张地忙碌着。

“继续联络。”吴文立转过头去把通讯员叫了过来,“快去告诉一营长,让他立即组织突击队,向方宁头方向突围撤退,命令二营长进行掩护。”

“是!”

既然情况不利于我,就不能恋战,应该把部队撤回滩头阵地,凭借那里的坚固工事与敌对抗。吴文立下定了突围的决心,因为他留了三营巩固方宁头滩头阵地,现在看来实在是英明之举,否则现在连个回旋余地都没有。

“报告团长,二五一团联络上了,有回答讯号。”电讯兵高兴地说。”

“立即告诉他们,我团突围,向方宁头方向撤退,情况发生变化,希望他们也向方宁头靠拢”,吴文立团长的声音很低沉,但很坚决。

二五三团趁着敌人的又一次集团冲锋刚被打退的空隙,迅速调整了部队,携带好全部的武器装备和轻重伤员,井然有序地全部集结,由一营突击领头,二营押后掩护,团部和后勤机关居中,杀开一条血路,冲出了敌人的包围,且战且返,一路向方宁头滩头阵地撤去。

二五三团突围撤退后,二五一团的压力更重了,除了高魁元指挥的国民党第十二兵团的三个主力师外,原先包围二五三团的摩托化快速纵队也加了进来,把护卫侧后翼的三营与一、二营分割开来,形成了相距不远的两个包围圈。

二五一团团长王大勇率领部队占据了一座无名高地,凭借着山峦石峰,顽强地打击着敌人,打退了敌人十次整营、整团的集团冲锋,把号称国民党“新主力”的十八军一一八师和一一九师打得在阵地前留下了上千具的尸体。

固守左翼的一营打得最艰苦,营长金龙浑身是血,负伤八处,仍怒吼声声,把手榴弹一束一束地投向敌群。但全营伤亡太大,只剩下不到28个人,阵地岌岌可危。

机炮连的追击炮弹早已打光了,所有的战士都抱着轻、重机枪和从敌人手里夺过来的卡宾枪向敌人拼命扫射。连长范文绣身上两处负伤,额角被一块弹片擦伤,整个脸颊都粘满了鲜血。他率领着机炮连防守着正面阵地。从登陆发起突击开始,他的机炮连始终不停地有力配合着突击营的行动,弹药消耗极大,许多战士已经是靠着从敌人尸体上抢子弹了。怎么才能给战士补充一次弹药呢?当卫生员给他包扎头上的伤口时,他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蓦然,一个大胆而又冒险想法倏然而出,他立即召来了三个机炮排长,如此这般地悄声安排了一下。

“这样你可是太危险了,连长”。一排长吃惊地瞪着范文绣。

“告诉战士们把刺刀上好,我的枪声一停立刻返身杀个回马枪,执行命令吧。”

范文绣说完抱起一挺机枪,卡满子弹,闪入阵地后面的一块大青石旁隐蔽起来。

三个排长见状,也不敢怠慢,忙各自散开,带领着战士们依计行事。

一阵猛烈的炮击之后,敌人的又一次反扑开始了。这次进攻正面阵地的约有一个连的兵力,一边疯狂地射击着,一边怪叫着冲上山来。但这次他们竟然未受到丝毫的抵抗,敌连长直起身来挥枪大喊:

“冲上去啊,弟兄们,共军被炮火打光了!”

敌人直冲到阵地边沿仍未受到任何抵抗,于是个个都大胆地直着腰冲上了阵地。就在他们象马蜂一般涌入阵地的一刹那,范文绣怀抱机抢,一脸铁青地猛然从大青石后面跳了出来,从机枪口里喷出的火舌迅猛地射向敌群,真是弹无虚发,弹弹咬肉。敌人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便成批地倒下!枪声一停,只见事先分散隐蔽在阵地前沿战壕里的战士们,都立刻跳了起来,围住剩下的残敌,个个刺刀见红,不到十分钟,一个连的敌兵全被报销,只有那个带队的敌连长见事不妙,连蹦带跳地滚出阵地,想逃下山去。被范文绣端枪一个连射,脑袋顿时开花,四仰八叉地死在阵地前。

这一仗打得干净利落,全连无一伤亡,还从敌兵尸体上补充到了极宝贵的弹药,有好几个战士,干脆连枪也换了。

这时,团长王大勇带着“兔子”来到了范文绣的阵地上。

“吴团长这软蛋,率部撤返了,我们的压力更大了。一营快打光了,我已把团部警卫排给他顶上去了。这个仗不好打了。”王大勇急火火地对范文绣说。

范文绣向王大勇要了一支烟点燃,许久没有说话。

“电台刚才也被炸坏了,现在我们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三营被围在另一个小山包上,情况不明。看来,后续部队一时还上不来,这仗该怎么打?你老弟倒是说话呀!”

范文绣默默地抽了一口烟,轻轻地说道:

“也许吴团长的撤退是正确的。你想,如果后续部队一时上不来,我们在这里固守就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我们是一把尖刀,已经牢牢地扎在了敌人的心脏里,只要我们坚持住,敌人就不敢轻意分兵去攻击滩头部队。”王大勇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太靠前了,”范文绣一笑,仍不急不忙地说,“既无助于后续部队登陆,也得不到后续部队的支援,即使后续部队登陆的话。因为我们目前离滩头至少有十多公里。”

“你的意思是后退?”王大勇不屑地横了范文绣一眼。

“至少应该往回打,与侧后方的二四四团合兵一处,那样对我们这两个团都有好处。真的,团长,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这个建议。”范文绣说得很认真。

王大勇也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范文绣这个建议还是能接受的,他生来心高气傲,怎么也不愿意往后退。

“那得先打通与三营的联系,救出三营后再突围朝二四四团靠拢。一营伤亡太大,你当开路先锋怎么样?”

“没问题,我们刚刚进行过弹药补充,清一色的美式装备!”范文绣笑了笑,站起来对王大勇说,“我们不需要准备了,只等你一声令下。”

“好吧,酸秀才,看你的了,动作要快,要猛,我带团部和一营居中,二营押后掩护,趁敌人现在还未发起攻击,马上行动!”王大勇使劲朝范文绣的左臂拍了一掌,却不想正好拍在伤口上,痛得范文绣叫了一声,脸色都变了。

王大勇指挥各营迅速作好了突围准备。

12点左右,二五一团刚要向正包围着三营的敌人快速纵队发起攻击,却见包围圈内枪声大作,敌军亦纷纷调动。原来,孤立无援的三营在副团长冯绍堂的指挥下,竟然已先行突围,并朝着方宁头方向凶猛地杀去。

王大勇忙命令范文绣领头,先冲击一下敌快速纵队,掩护三营突围,然后趁敌混乱之际,全团再向北方向冲击突围,与二四四团汇合。

这一战术运用得恰到好处,时机也掌握得妙到毫尖。范文绣率领着机炮连的战士们,怀抱一挺轻机枪,迅猛地杀开一条血路,一营、二营鱼贯跟进,与三营的突围形成了非常默契的战术配合,把敌人一时弄懵了,无法马上组织有效的阻击。于是,二五一团向东北突击,该团三营则向正北杀去。

下午两点钟,王大勇的二五一团余部与正在苦战,已经陷入困境的二四四团在双乳山南坡汇合了。

但这支刚刚汇合的部队,立刻就被尾随而来的敌一一八师和一一九师以及敌十九军的二个团和摩托化火焰喷射营重重包围起来。

敌人的攻势更加凶猛,战斗也更加惨烈。

天亮以后,海峡北岸从漳州至泉州湾一带沿海地区,都遭到了国民党空军两个大队的轮番轰炸,解放军沿海炮兵阵地受到敌人空中优势的抑制,暂时停止了对金门守敌的炮击,大片民房起火,到处是一片狼烟。

但更使叶飞心急如焚的,是一时无法搞到足够的船只,迅速运送第二梯队登陆!

从一接到二十八军前指的电告,得知登陆船队意外搁浅,无法返回的战况后,叶飞就一直处于极端的焦虑不安中。他立即火速动员二十九军、三十一军迅速将各自手里的零星单船送交二十八军,并令全军出动,紧急征船。

另外急电福州、泉州、漳州、厦门各地、市委紧急动员、发动群众,征集船只。军情紧迫,十万火急!

二十八军前指早在天亮以前,就急令各第二梯队团四出找船。

船!船!船!

到处都在呼喊着这个单调短促的词儿,无数双焦灼的目光,在每一个角落里急切地搜寻着。

但收效甚微。从厦门战役发起,泉州湾、九龙江一带的船只早已被征集光了,而福州马尾一带的渔船,除了被二十八军南下攻打平潭时征走的大部分船只外,剩下的一些小船也被经常空袭的国民党飞机炸毁了。

茫茫近海,蒙蒙港湾,到处是弹坑和飘浮着的船板残骸,似乎再也寻不到一点渔火,一只帆影。

只有刚解放的厦门湾一带,还有一些渔民藏着船只。在厦门市委和工委的动员下,渔民们带着自家赖以生存的渔船送到了十兵团。

石码一带渔民也送来大小约数十只船。

厦门的一家由归国华侨办的小型渔业公司也把仅有的四艘机帆船贡献了出来。

叶飞几乎是含着泪水,感激地从他们手中接下了船只,立即命人将船只送往莲河港。

但数量仍然太少,太少了!

江浩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脸颊上暴长出了黑黑的胡茬,嘴唇上急出了一连串的水泡,平时整抚得很得体的军装也变得乱七八糟。

二十八军前指指挥着第二梯队团队,很快把莲河、沃头一带的船只都征集到了沿海码头。但数量仍然少得可怜。

二十九军的一个连长,在征集一家渔霸的渔船时,竟受到了渔霸的武装拒绝。胡胖子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立即命令那个连长,武装强行征用,并将那渔霸扣押送政府有关部门。

那位连长率领二个排包围了渔行,最后警告无效后,即发起了攻击,不到十分钟,战斗结束,将渔霸的武装家丁全部俘虏,扣押了渔霸,并将弄到手的20只木船派人火速送到了沃头港。

到25日下午,经过各方努力,二十八军前指总算又征集到将近一个营的船只。

这时,登陆作战的第一梯队二四四团、二五一团均已跟军前指失去联系,只有撤退回方宁头的二五三团还保持着联络。

军情紧迫,时不我待,必须立即派第二梯队登陆救援登岛部队,江浩立刻下令,由246团团长孙玉秀亲自率领一个营并加强两个机炮排火速启渡,向方宁头进发。

江浩挑选的援救部队,可以说是二十八军最后一个主力加强团中的尖子,他巴望着这支生力军能够力挽战局。

“孙团长,全靠你了,过去以后,一定要向敌人发起反冲击,协助吴团长收缩兵力,固守住滩头阵地,我们这边还有四个团的兵力,搞到船后即马上再行登陆支援。”

“人在阵地在!首长放心吧!”孙玉秀神情肃穆地向江浩行礼,然后跳上了启航船队。

“注意敌人的飞机轰炸,保持好队形。”江浩嘶哑着嗓门,朝着已经启航的船队最后叮嘱着。

船队冒着敌机的扫射轰炸,在风浪中朝着滩头方向疾驶而去。

江浩久久地呆立在海边,呆望着渐渐远去的船队。直到刘英连推带拉地把他拖进防空掩体,他才意识到,敌机群象满天乱飞的乌鸦,又遮天盖地般的扑来,开始了又一轮狂轰滥炸。

厦门也遭到了敌机的轮番轰炸。由于没有高射炮,敌机放肆地俯冲得极低,那灰黑的肚皮几乎是擦着树梢一掠而过,一串串罪恶的炸弹,尖叫着从空中落到地面上,在市区不断爆响,一排排高楼、低矮的民房不断被击中起火;海边的一些渔村被炸成一片废墟……

站在掩体里焦灼不安的兵团司令员,从观察孔里不断观察着敌机轰炸的架次和每番轰炸的间隔时间,一双秀目里闪烁出愤怒冷竣的光芒。

他在观察孔里可以看见敌机那丑恶的灰白色机身,有的机身上还涂着一些五颜六色、离奇古怪的花纹。他还真是第一次这样近地看到国民党匪军的空中强盗,不由地怒火燃烧,连血液也沸腾起来。他两眼闪着怒火,注视着空中,真恨不得自己也有一双翅膀,就从这里冲上天去,把这些丑恶的敌机打得粉身碎骨。

遗憾,他不仅没有翅膀,甚至连一门高射炮都没有!他的士兵、海岸火炮阵地和老百姓一起遭受猛烈的轰炸而无法还击……,总有一天,我们会有自己的高射炮兵,会有我们自己的空军和海军!

但现在,他手里只有一支庞大的陆军部队,而承担的却是一场海、陆、空战相交织的现代化立体战斗。由于部队兵种的单一,敌人的空中优势和眼前那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霎时仿佛都变得那么威风凛凛。他的另一支部队正在岛上拚死苦战,而他手里空有几个军的兵力却无法增援,就是因为这片汪洋大海的阻隔,就是因为他手里没有海军,甚至没有足够的木船。

此刻他已经知道,国民党胡琏兵团全部登岛增援李良荣和汤恩伯,总兵力己达三个军约四万多人,还有飞机、军舰和坦克诸兵种的配合,登岛我军以少击多,孤立无援,处境异常险恶。虽然二十八军前指已派出增援部队渡海参战,但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增援,实在是太少了,太少了啊!

关键是没有船,没有这要命的船!

派出征集船只的部队大部空手而归,沿海一带的老百姓手里已经无船可征,再向上海野司求援,从浙江的台州湾一带沿海征船又远水解不了近渴,一切都来不及了。在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下,登岛作战的部队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他在焦躁不安中,忽而想起了现在集结上海,准备渡海解放台湾的第九兵团。届时他们也将面临这滔滔大海的挑战,乘坐上万艘木帆船横渡海峡,那木船组成的庞大船队,至少必须是机帆船,因为横渡台湾海峡将比目前十兵团所横渡的海峡更凶险,更漫长……那上万只的机帆船又将怎样征集?从哪儿征集?在漫长的渡海途中,又该怎样对付敌人的海军、空军?

在陆地上作战无比英勇的解放军战士,在又小又慢又晃荡的木船上,将是有劲无处使的境况啊!

年轻的兵团司令突然从心底涌上一股悲哀,一股无法抑制的痛苦。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在整个战役准备中,仍然不够细,敌情掌握得也不够准确,一切都显得匆忙而粗糙,就象一锅煮得时间不够就匆忙揭开了锅盖的夹生米饭,从而导致了登岛部队陷入困境。

“报告,三野野司来电,询问金门战况,陈老总还不知道我们的情况,问我们几时结束金门战斗。大概老总要安排九兵团下一步渡海解放台湾的准备。我们怎么回电?”刘培善急匆匆地来到地下观察所对叶飞说,他大概一路躲避敌机的扫射,跑得直喘粗气。

“如实报告,攻金战斗出现意外,我登岛部队目前处境危险,孤军作战,我们兵团正在积极想办法搞船增援……”叶飞脸色苍白地对刘培善说。

“周军长正在组织三十一军四处寻找残破船只,进行修补重修,也许能凑一些船只,胡军长带着人亲自寻找那些藏匿起来的渔霸,想办法再从他们手里弄些船来。”刘培善想安慰一下司令员。

“再想想办法,只要能把二十八军那四个团运过去,战局就会发生变化,就会给我们赢得时间。”

“刚才政委从福州来过电话,他已经向攻占浙东、浙南的友邻部队紧急求援,他们也答应尽快征集一些船只给我们送来。”

“只怕来不及了……不管怎样,还是要尽量再想些办法,尽可能在本地区解决问题。”叶飞锁着剑眉望了望刘培善,“走吧,咱们现在一起回兵团部吧。”

“不中,你再在这儿呆会儿,外面敌机空袭还未完,太危险。”刘培善摇着头不同意。

“走吧,还不到我死的时候,我必须马上到兵团部去,我们炮兵不能总这么趴着不动,要向敌人的军舰开炮,减轻登岛部队的压力。”叶飞不由分说地钻出地下掩体,大跨步地向外走去,刘培善紧跟在后面,观察着不断俯冲轰炸的敌机,随时准备救护叶飞,以防年轻的兵团司令遭到什么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