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名传不朽⋯⋯”

涅克拉索夫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几年,在紧张的工作中写了几部大型叙事长诗:《谁在俄罗斯能过好日子》、《俄罗斯妇女》、《现代人》等。诗人要在这些作品中,再次重现十二月党人和他们的妻子的光辉形象。涅克拉索夫指出了从十二月党人到别林斯基、彼得拉舍夫斯基、杜勃罗留波夫和七十年代的人们的血肉相连的传统。书刊检查机关在审查涅克拉索夫的这些作品时,删改得非常厉害,正是因为沙皇政府害怕这些革命思想传播的缘故。七十年代的革命者,从这些关于过去时代的革命者的长诗中看到了自己。因此, 这几部长诗是涅克拉索夫全部作品中最为流行的。

然而,诗人的生命快要结束了。难于置信的劳动和非人的苦难的年月, 使涅克拉索夫未老先衰了。严重的疾病——癌症——使他卧床不起。他在日记中写道:“我的家就是床,我的世界就是两间房子。”诗人知道,他的日子不长了,因此,他忍受着疾病的折磨,继续写作。为了免遭书刊检查机关的删改,他“咬紧牙关”多次修改自己的作品,并千方百计把自己的作品送到读者面前。在诗人临终前不久,萨尔蒂科夫—谢德林关于他曾经写道:“这个被审查机关包围和教养出来的人,还想在它的桎梏下死去。他在难以想象的疼痛中竟写成一首长诗,对这首诗,审查机关也是刻不容缓地大删大改⋯⋯ 可以想象,这种粗暴的行为对于一个将死的人该会引起怎样的印象。遗憾得很,就是斡旋也几乎完全无益:一切都是这样充满了仇恨和威胁,甚至远远地接近都很困难。而长诗是卓越的⋯⋯”

一八七四年,诗人在《哀诗(致叶拉可夫)》中,再次重申他要为人民的理想勇敢作战的信念:

我向人民弹奏竖琴。

很可能,我将死去,人民还不识不闻, 但我为他们服务过——这就足以

使我安心⋯⋯

不是每一个战士都能杀伤敌人, 但每一个战士都要作战!

而决定战斗的却是命运⋯⋯

诗人虽然遭受到沙皇政府的迫害和监视,但是,广大人民并没有忘记诗人。彼得堡大学生的代表们拜访了病魔缠身的诗人,带来一封写满几百人签名的对诗人表示诚挚问候的信。

当涅克拉索夫病重的消息传到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耳朵时,他从遥远的雅库梯亚流放地,写信给他的表弟亚·尼·佩平,信中说:“⋯⋯假使,你收到我的信的时候,涅克拉索夫还能继续呼吸,请你告诉他,我热烈地爱他这个人,我感谢他对我表示善意的关切,我吻他,我确信:他会名传不朽,俄国将永远爱他,他是一切俄国诗人中最有天才和最高贵的人。⋯⋯作为诗人, 他当然高于一切俄国诗人。”

涅克拉索夫有幸在生命弥留之际听到了这位伟大批评家、他的战友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这段诀别赠言。他感动得热泪盈眶,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请您告诉尼古拉·加夫里洛维奇(即车尔尼雪夫斯基),我非常感谢他;

我现在感到安慰:他的话比任何人的话对于我都宝贵。”

涅克拉索夫于一八七八年一月八日(新历)溘然长逝。许多革命组织, 正如普列汉诺夫所说,差不多“俄罗斯革命的整个司令部”都参加了诗人的葬仪。青年学生开始走到诗人的灵柩前面瞻仰遗容。一位同时代人曾经写道: “从普希金时代起,不论向哪个作家的灵柩涌来的人,都未必像我们在涅克拉索夫的灵柩旁所看到的那么多。”数千人送诗人走完他最后的道路。涅克拉索夫的棺木上摆着许多花圈。其中一个花圈下款署名是:“社会主义者们敬献”。在送殡的人群中间有许多工人。在墓地上,人们发表了热情的演说。演说者中有大学生普列汉诺夫。当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演说中说到涅克拉索夫作为一个诗人可以和普希金、莱蒙托夫并列的时候,正是这个普列汉诺夫及其他年轻的革命者打断了他的话。青年们高呼:“不是并列,而是高出, 高出!”这话虽然有些偏激,但却充分表达了当代革命者对涅克拉索夫的热爱之深。

涅克拉索夫的诗篇在当时的俄国,产生了巨大影响。作为诗人,他受到青年们的敬爱,他的每一首诗几乎都成了当时先进社会人士的注意中心。诗人对后人的影响也是难以估量的。列宁就很喜欢他的作品,他“几乎把涅克拉索夫的诗全都背会了”。苏联无产阶级文艺理论家卢那察尔斯基也说:“毫无疑义,我们今天的诗歌应该是涅克拉索夫式的,而且不能不是涅克拉索夫式的。”他认为,诗人“那种洋溢着深厚的革命激情的诗”,那种“披肝沥胆的自我剖析”是非常值得我们学习和效仿的。

涅克拉索夫为了革命理想,为了争取实现人民幸福的理想奋斗了一生。俄国人民和苏联人民没有忘记他,世界人民(包括中国人民)也没有忘记他。正如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他会名传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