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 年,国民革命军将向本海南京进军时,他和江浙金融巨头们筹集巨款西去武汉劳军,蒋介石从此知道了周作民
北京前门外煤市街丰泽园饭庄。
陈设考究的雅座单间里,周作民、黄郛、钱永铭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酒兴正浓,跑堂的忽然敲门进来,说是请周总经理接电话。 “烦人,吃顿饭都不得消停安生。”周作民嘟哝着跟跑堂的出去。
黄郛笑着对钱永铭说:“无官一身轻,我现在才尝透其中滋味儿,真个妙不可言。这一年多来,我优哉悠哉好不自在啊,不是神仙胜似神仙,这份闲情这份逸致,在当官儿的位上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的。你瞧作民兄,活得多累,吃顿酒还仨电话,说不定这酒还未吃罢便让人找了去。而我呢,就不会有人再来打搅劳烦⋯⋯”
钱永铭笑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你这神仙日子也过不多长啦。像你这样的人杰,别说世间,即使在仙界也不许你清闲的。像我吧,庸人一个还要驱驰哩。想当初,我还不是跟你一样,可半年悠哉日子未到又被套上枷锁⋯⋯”
“这就怪你啦,谁让你老弟不甘寂寞,自找的。怎么样,四行(即金城、盐业、中南、大陆四家银行的简称——笔者注)储蓄会副主任和四行联合准备库主任,两职兼于一身,权力并不小于你曾荣任过的交通银行协理吧,只是不知好干不好干?”
“处此乱世,无论官职大小差事多寡没有好干的。”钱永铭喟叹着暗地里却在冷笑:“你黄郛何时甘于寂寞?南方北方,上窜下跳,偌大中国没有你不插手的地方,就数你活动得最凶啦,一天不做官就如丧考妣那般的难过悲凉,透个信息给他吧,也好让他高兴几时,⋯⋯”
他想着,说道:“你说小弟不甘寂寞,怕是冤枉了呢,友人相邀,情真意切,敢不从命么!实话说了吧,闲云野鹤的清静日子于你黄兄也不会太久啦,我方才不是说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么⋯⋯”
“此话怎讲。”黄郛口气平淡,心里却关切非常。
他知道,钱永铭刚去武汉见过他那位曾经是自己的部下,现在还是自己的盟弟,但却已飞黄腾达的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钱永铭此行肯定听到不少消息,特别是与他黄郛有关的消息。
想当初,在日本在上海的那些年月,他黄郛和蒋介石相处得何等亲密! 又是结拜为盟兄弟,又是把蒋介石提拔为自己手下团长的。不成想,蒋介石发迹之后,对他的老盟兄老长官竟然冷漠如此!
黄郛官场失意丢却了乌纱在家呆着无聊便给盟弟写信,一封接着一封。没想到,这位盟弟竟然毫无反应!
这回,钱永铭去武汉和蒋介石见了面,盟弟他还能对我黄郛不闻不问么! 钱永铭曾与他们盟兄弟先后留学日本,私交早就不错。即使蒋氏薄情,对盟兄不管不顾,从不挂怀,但顾及颜面也会问上一问吧。何况蒋氏心志高远, 要问鼎中原、逐鹿北国,统一天下,总要用人的。即使不用他盟兄做官,总得利用盟兄做些通报情况之类的事体吧,老熟人提供的情况总得比陌生者可靠可信啊。他黄郛的价值盟弟不是不懂得黄郛天马行空的遐想着,钱永铭没了说话对象,也就没了言笑,表情便显木讷。周作民返回,见状不由大笑:
“二位运气练功呐,这地方可是用杯运筷的去处。还继续方才说好的: 喝一杯酒,讲一段儿有趣儿的事儿,笑话儿或新闻也成。轮着来,一人一段儿,只求大家开心就好。来,喝酒。”
三人举怀,一饮而尽。 “该谁说啦?”董郛明知换到了钱永铭却故意发问,因他惦着钱永铭的
话茬儿,急欲悉知他那位当了北伐军总司令的盟弟对他的态度。 “该你了吧,”周作民指指他说。“数你年纪最长,别打马虎眼儿,该
为我等楷模才是。” “弄不清该谁啦,我就自愿做那吃亏的说了吧。”钱永铭故意卖乖道:
“不然黄仁兄又有话把儿可抓,说咱们倚小卖小,便有意捉弄他云云,可说些什么才好呢⋯⋯”
周作民压低声音道:“你的武汉之行不是现成的绝好话题儿么。这间屋子安静严密,隔墙无耳。我已跟饭庄老板说妥,我们若不招呼便不让跑堂的进来,放心谈论无妨。”
“说呀,钱老弟。”黄郛急不可耐地催促着:“按作民之意,说说南京方面的消息,岂不有趣儿。”
“还是作民兄有独到的眼光,只有国民革命军能统一中国。你筹款劳军的建议太有见地太是时候啦!”钱永铭由衷地看着周作民道毕“开场白”, 斯斯文文地咽下了两筷子菜才接着说:“种种迹象表明,蒋公介石将来一定能成大气候。这是我武汉之行得出的结论。
“蒋总司令对我们送去劳军现大洋四十万,甚是高兴,说钱虽不多,但表明金融界的人士拥护我,谢谢你们,我会记住你们的。他详细询问了北方和江浙一带金融界的情况之后,又听了我关于筹款劳军经过的报告,听得十分认真。蒋总司令说,他对江浙一带金融界比较熟悉,对京津地区的情况就知之不多了。
“蒋总司令询问作民的情况甚为详尽。当他问到同仁们为什么公推我做劳军代表时,我回答说,是金城银行总经理周作民的主意,周作民说我是总司令的同乡,而且早在日本就认识有了交情,易于接近,不但能省却许多手续即可晋见,又能讨论重大的和知心的话题儿。
“蒋总司令听罢哈哈大笑,说,这个周作民不简单嘛。我们浙江绍兴周氏真是出人才啊,留在本地的也行,像周树人兄弟三人;搬迁外地的也行, 像周恩来;这个周作民大概也靠着这脉风水才出息得灵秀能干的,他不但有才华还很有脑子嘛,知道人家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谙熟事半功倍之谋略。你回去以后一定要转达我对他的谢意,告诉他,我会记住他的。”
“接着,蒋总司令又询问黄郛黄仁兄的近况⋯⋯” “嘭嘭⋯⋯”急促的敲门声淹没了钱永铭的声音。 “你们——来这里不好好儿喝酒,都谈论些什么?窃窃私语,一看就知
道居心不良⋯⋯
门口开处,闯进一个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的中年男子。三人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