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送美人计不美⋯⋯美计还需美人施!”沉吟间,他拿定了新的 主意⋯⋯

“礼物?!”

马瑜萍的一声长叹使周作民猛然间记起了晚餐时汪志农说倪督军要送他“非同一般的厚礼”,他万万没想到,这“厚礼”居然是一位美女!他只恨当时没有动脑筋想想,如果用心对汪志农察颜观色,然后分析猜想⋯⋯哪怕猜着百分之一他也不会糊里糊涂地听从姓汪的话搬到这儿来住了,悔不该

啊!人生道路无处不险,我怎么就忘了这个,放松防范呢⋯⋯这些军阀也荒唐得可以!都什么年月啦,还像不曾开化的中世纪似的把美女当作礼物送人。这份“厚礼”真个太“厚”,送给别人或许就接受甚至求之不得⋯⋯

可是,我叫周作民!我周作民虽然不是圣徒,也不提倡禁欲,七情六欲齐全。但我是堂堂正正的人,颇有胸怀的人,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有志于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不是只有肉欲贪图低级享受的畜牲。既然是人就应该脱掉兽性讲点牲口所没有的感情。素昧平生的男女,白天尚未认识,晚上便往一个被窝里钻,那是何等的无耻和低级!何况,眼前的这位所谓“督军千金” 并非自愿!只要是有所追求,确立过人生目标,希冀成就些许事业的人,都不可能这么下流这么无耻!不堪想象,一个好色到下流无耻地步的男人能办成什么事体⋯⋯可笑的倪督军和汪督办,你们也太小瞧我周作民啦。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倘若我乃色鬼,“厚礼”欣然接受,你倪督军的脸上也不光彩吧。姑娘尽管不是你亲生,但干爹也是爹,义父也是父,终究挂在你的名下⋯⋯送上美女,应算作美人计的一种吧。你们施些美人计不就是为了收买拉拢我给你们干点什么吗?现在,我可以不客气地笑话你们是“虽送美人计不美⋯⋯”

周作民想着想着,思路一转,有了新发现:“姑娘说得何等的好——‘普天下都不会有哪个督军把自己的千金当作礼物送人玩弄糟践’——姑娘的来历大有蹊跷,其苦其难必不在轻⋯⋯”周作民眼睛一亮,脑海里闪出个主意: 姑娘可以利用。她不会跟倪嗣冲他们一条心。因为,我与倪氏集团并非敌对营垒,没有打入内部刺探情报一类的事情。他们送我美人也不会是什么间谍之类。既然姑娘不是间谍,她就没必要欺骗我。所以,她表现出的感情乃是实在可信的。只要方法得当,这姑娘完全有可能为我做事⋯⋯对,就这么办, 他们给我施用“美人计”,我也给他们来个没有女人的“美计”⋯⋯“美计还需美人施”!就让这位姑娘实施好啦。对,要她弄清倪嗣冲他们拉拢我的真实意图。换而言之,就是眼下想让我替他们做点什么。事情明摆着的:倪嗣冲他们对我的策略是:先给我甜头尝,把我哄得乐滋滋的,使我对他感恩戴德,然后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做事,死心塌地地为他们卖命。到了那时, 倘若我不俯首听命于他们,贴贴服服供他们驱使,他们就会骂我忘恩负义, 与我清算旧帐,逼我就范。姓倪的要是打这个算盘可就大错特错了,我周作民不是只图富贵享乐的庸碌之辈!⋯⋯先不去管它,待情况搞清楚再说,或许局面根本没有这么可怕。要是对我发展有利,对我事业有利,还是要和他们好好儿合作的,表面上不但不能得罪他们,还得对他们客客气气,包括“笑纳”这份“厚礼”。他们想利用我,我也要设法利用他们。他们要是真诚待我,有恩于我,我也真诚待他们,思恩图报。不想这么多啦,光做这姑娘的工作要紧。她要我去卧室里睡觉,作为男子汉,我怎么可以把个弱女子丢在客厅挨冻呢“文章”就从这儿做起。先打听清楚她的身世,弄明白倪嗣冲他们是怎样把她送到这儿的。

他给她倒了杯茶。她慌忙迎上来双手接住。“使不得使不得”地说个没完,诚惶诚恐。

“不要客气嘛。”周作民努力使口气随便、亲切、平淡。“你因为我才有今晚的折磨不说,单讲你给我倒了那么多杯茶的份儿上,我还你一杯也不为过吧?”

马瑜萍的情绪也随之变化了,说:“遇着周先生您,我马谕萍真个三生

有幸!不怕您见笑,我已有因祸得福的预感。” “听姑娘的口气,姑娘并不是倪督军的千金?请原谅,我重提这个问题,

不过,我很想知道。”

“周先生,您是做大事业的人,身子骨要比常人金贵,早些歇息吧。” 马瑜萍顾左右而言他,但关切之情却溢于言表。

“也好。”周作民走进寝室。须臾,抱着被褥枕头返回客厅。“请姑娘去卧室就寝,把门闩上,安安稳稳睡个好觉。明天我有话相问。”说着把卧具往地毯上一丢。”

“不,不个。这样不可以的。”马瑜萍抱起卧具就往卧室跑。

周作民连忙阻拦,玩笑道:“你怕床上没被子是吧?放心,冻不着你的, 这卧具是从柜子里拿的,柜里还有备用的好几套哩。”他把卧具夺下,把她往卧室里推,一次两次二次都未成功。

“不,不不,您去床上睡,让我在这儿。” “那怎么可以?让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睡在地板上,万一感了风寒,岂

不是我之罪过?” “冻不着的,我结实着哩,我从小就四处闯荡,处处无家处处家的早早

就习惯⋯⋯”

“你说什么?处处无家处处家?”周作民哈哈一乐。“露了馅不是?还不愿意说呢。你不是倪督军收养的干女儿,你是唱戏的演员对不对?”

“你⋯⋯”她惊奇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年年难唱年年唱,处处无家处处家’,这两句反映唱戏艺人辛酸生

活的戏文哪个不知谁个不晓?” “您说得很对,我是唱黄梅戏的戏子⋯⋯” “该叫演员。”

“反正一样,干这一行抛头露面,女孩子没有一个不⋯⋯”马瑜萍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抽泣起来。

“别哭别哭⋯⋯”周作民见她哭得伤心,兄长疼怜小妹之情蓦然生发, 不由自主地掏出手帕为她擦拭眼泪。“去睡吧,把过去的事都丢开,都忘记, 让它烂了,跟水一块流走,无影无踪,再也看不见。好好儿睡一觉,听后, 啊。”

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哭得愈加伤心悲切周作民扶她坐下,让她把头脸埋在自己的胸前,右手怜爱地放到她肩头上轻轻拍打着抚摸着:“哭吧哭吧, 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所有悲痛苦楚都哭出来就好受啦⋯⋯”

良久,她才止住哭声。 “我这一嚎,您今夜也不会睡得着啦,心肠好的人都一样的,见不得别

人伤心。我真该死。” “不要紧,我也常常熬夜到通宵,个把俩儿晚上不睡觉不要紧的。” “反正您也无法睡觉啦,”她叹着气说。“干脆都告诉您吧。” “我是孤儿,不知父母姓啥名谁,是皖南一个唱黄梅戏的戏班班主收养

了我,教我唱戏教我做人也教我读书认字儿。说我要是读书多了认字儿多了可以干别的挣钱儿糊口,免得再吃这碗下贱饭。所以,我居然认得些儿个字儿,也喜爱读书写字儿。因我唱主角儿,到哪儿都上场,前两年就有了点儿小名气儿。去年来蚌埠给倪府唱戏赶上倪嗣冲的太太高兴,给我赏钱后跟我说了许多话,夸我长得俊,说她有我这么闺女该有多好之类。

“第二天,我们收拾行当正要回皖南,却来了两个军官说倪督军要见我。养父知道事情不妙,要陪我同去,他们不让。我被带到一幢楼里,不一会儿, 倪嗣冲来了。他坐下来就东拉西扯的问了一通,接着,便动手动脚的欲行非礼。幸好我自幼练功学得些小防身技艺,才没让他占去便宜。那老狗没有得逞又假惺惺地骗我说要娶我为姨太太。我想,要硬抗,必定不得脱身。于是, 急中生智想了个法儿。对他说:娶我可以,但要有个条件,不能偷偷摸摸的, 要他与我一块去同他的大太太见一面。我早就听人说过姓倪的不怕老婆,他在外边访花问柳老婆也奈何不得,他要干什么老婆都顺着他,知道他会答应。果然,他满口应承,当即乘车去了倪公馆。我因已与倪太太惯熟了,下了车便抢先走到姓倪的前面。入到客厅,赶巧倪太太正与许多有身份的人物说话。我趁姓倪的未迈进门坎儿更来不及说话的时候,就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倪夫人大声喊道:‘母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老太婆先是一怔,继而大喜过望眉开眼笑,以为姓倪的在外头认下了我这个干闺女再带来见她呢,连忙说:“女儿快快请起,女儿快快请起,当着这么多的高朋贵友,你应该先拜过你干爹才是啊。’我连忙转身给刚入得门来的倪嗣冲磕了头,故意把嗓门儿提得高高的:‘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弄得那老东西答话也不是走开也不是,尴尬得脸都黄了,怔了半响才不知所措地挥挥手: ‘起来吧,起来吧。’转身溜了。

“我就这样成了倪督军的‘干女儿’。 “去年,我养父去世不久,安武军驻皖南的一个旅长都六十出头了,还

托人提媒说要娶我做他的填房,被我一口回绝。不久前,我听说那旅长要派兵抢亲,连夜北上投奔倪府,想求倪太太出个主意。在这个世界上,我一个亲人也没有,只有倪太太对我亲近些个。谁知道到了倪府的当天晚上,还未等我跟倪太太说起在皖南的遭遇哩,姓倪的便把我找去,说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皖南接你哩⋯⋯这里有个贵客周先生,是北京来的,年轻有为, 你呢,去陪陪他⋯⋯”

听到这里,周作民再也忍不住中烧已久的怒火,愤恨地骂道:“这个王八蛋,没有人味儿的王八蛋!”

“您骂他,我却要感激他!”马瑜萍幽默地说。 “你⋯⋯”周作民惊奇地看着她。“你答应他啦?你心甘情愿地来陪我,

让我糟践?”

“我当时只想一死了之。您知道刚离虎穴又入狼窝的滋味么?我是饱尝啦。可我求死不得,那老东西派了好几个仆妇日夜看守。我想,这大概是命吧,既然命该如此,又欲何为?这么一想,心倒平静了许多,咋的就咋的呗。过了一夜,我又想,既然要活下去便不能咋的就咋的啊。于是,我便打听您, 琢磨您。寻思着,您要是心肠好呢,就把身子给了您,然后求您收留我为您洗衣做饭当使唤丫头佣人,将来也有个安身立命的去处。要是碰着个衣冠禽兽,我便一死了之,反正离了倪公馆就不会有人看管着,寻死不难!主意拿定后我就让人把姓倪的找来,告诉他,让他把您的所有情况,包括您的出身、经历、家庭等等情况,有多少就弄多少的全部给我弄来。要不然,我见了周先生就把你姓倪的老底儿揭出来,让您姓倪的丢脸,在周先生面前丢脸。反正我都是准备去死的人啦还怕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儿⋯⋯”

周作民听罢,唏嘘感叹良久,心情总也不能平静。 马瑜萍续上新茶,问:“周先生,您愿意救我么?”

周作民态度明朗但不乏忧患地说:“我既然说了便不反悔,只是苦于一时没得良策。”

“良策不是现成的么。” “在哪儿?”

“在您的嘴边儿上。只仨字儿就够:‘说假话’。对姓倪的这种混蛋有了机会不骗他们就有罪。”

“哦。”周作民饶有兴趣儿地问:“你打算咋骗他们?” “不是我打算,而是您,您去骗他们他们才肯信。”马瑜萍把目光从周

作民的脸上移开,她忽然不敢正视对方了。“天亮后,您就告诉他们,说夜里我们俩⋯⋯您还要装出对我十分满意的样子⋯⋯”

“唉,苦命的姑娘!”周作民惆怅地叹着气,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向她伸去。他觉得应该做个拍拍她肩头一类的动作,对她表示怜惜和慰藉。可手掌即将触到她身躯的一霎那又猛地往回收缩。他警告自己,动情也不能外露, 尽管是兄长对小妹的疼怜之悄,也不宜流露,万一引起姑娘误解就会招致麻烦。

果然,他那手掌被她捉住。她扑入他怀里。

“我知道,这个要求极过分,让您担了坏名声。”她幽幽地说。“太委屈您啦,⋯⋯我想⋯⋯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不该受这委屈的⋯⋯我想⋯⋯”她偷偷解开他胸前的纽扣,把头脸深深埋入其中,任由激情渲泄。过了一会儿,她的两条胳膊突然勾住他的脖子,紧紧搂着,同时扬起头来吻着他的脸。

周作民连忙往后退着躲着把她推开:“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姑娘, 你是聪明的好姑娘,我把你当小妹妹。知道吗,亲兄妹之间不能这样的,亲兄妹的交往应该十分庄重⋯⋯”

“我想,”她突然爆发一般的喊道。“您既然和我呆了一夜,天亮后您纵然全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的,外边人也决不相信了的。您既然担了名声儿, 何不来个名副其实!⋯⋯反正我心甘情愿!”

“不行!”他严肃地说。

她两眼闪射着火辣辣的光芒,盯住他一字一板地说:“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您在想,你这个下贱女人别脏了我的身子?告诉您周先生,我一点儿也不下贱!”她愈说声音愈高,几乎歇斯底里。“我的身子自长大成人后还没让一个男人碰过,我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我自从晓得男女间的事情那日起,就下定决心,要将清白之身献给我喜欢的尊敬的可以信赖和可以依靠的男人。不然我宁愿去死也不会让我看不上的不爱的男人玷污了我。我说这些您恐怕不会相信。不信不要紧,您可以验身啊⋯⋯”说着,嚓的一下把裤腰带扯出来扔向一边。

“你听我说,好姑娘。”周作民慌乱了瞬间,便急匆匆地就势把她抱到沙发上,免得她衣裤脱落裸露不雅。“我绝没有看不起你和不相信你的意思。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好姑娘,不但长相好,人品也极好,纯洁无邪,刚正善良, 而且聪明好学有才气儿。这些优点,许多大家闺秀千金小姐都不具有。这叫天资,是上天赐给你的财富。你有这么多这么好的财富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不愁日后没有好前程。要在十年前,不,七年前甚至六年前有幸认识你,我周作民一定娶你为妻⋯⋯”

“是呀,你现在已经有妻子有孩子啦。结婚五年多了。妻子是杭县人,

叫何如珍。”她说着说着又对他喊了起来:“您知道吗?我不在乎,我也不会和您的发妻争位置争名份,我甘心情愿做您的小妾!”

周作民奋力丢开怜悯和同情,硬着心肠狠狠地说:“没想到我看错人啦, 你竟然这么没有志气没有出息!”

“我有志气有出息管什么用!我就是这个命!对此,我想了不止一天两天。我要不当周作民的小妾,就得当李作民王作民张作民⋯⋯的小妾。能当上小妾还不错哩,恐怕只有被当作礼物送人玩弄蹂躏的份儿!今日送给这个达官贵人玩弄,明日送给那个大商巨贾蹂躏,玩腻烦了蹂躏够了便往窑子里一卖⋯⋯”

周作民的心被震撼了!是呀,像她这样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被实力雄厚的集团所掌握,其前途的确让人战栗!同情、怜惜、愤恨、憎恶⋯⋯ 各种情绪复杂而强烈地纠合在他胸中奔突撞击,如同蕴含在火山深处的岩浆,其热无比,其力无俦!他被搅得坐立不安,绕室急行。良久,才停住脚步,凝重地说:“我帮助你。但得有个条件,你得有志气有恒心去学知识, 去学你现在没有的新知识。你只有掌握了一定的知识长了本事,才有可能改变生活环境,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前程。”

“您说吧,要我怎么办都行,我全听您的。” “你跟我走,到北京去,找事做,边做事儿边学习。” “去北京?”马瑜萍怕听错了,惊奇的大眼睛忽闪着盯住周作民。“北

京好远吧,咋个走法?” “买火车票呀,和我一块坐火车走就是了。”周作民觉得她问得幼稚,

随随便便地瞥了她一眼。 “得有个名义,姓倪的要是知道我去外面找事儿做不会放行的。即便第

一回有您带着我能走脱,但他们也有办法把我抓回来,只要被他们抓到了我这一辈子就再无出头之日啦。”她忧心忡忡地说。

“名义,对,该有个名义⋯⋯用什么名义好呢?”周作民沉思着。“就说⋯⋯就说您看上我啦,要娶我做如夫人。”

周作民的脸孔一板,庄重地瞪着她:“你又来啦!” “反正我愿意。即使您不愿意我也属于您,我生是您周家人死是您周家

鬼,您爱娶不娶,我横竖不嫁别人,给您当小妾也罢,当使唤丫环也罢,当佣人杂役也罢,反正这一辈子跟定您啦。”

“不许你胡说八道,以后只一门心思听话就行。把你的聪明才智全用在学知识长本事上。有了知识长了本事,我再给你找个适合你做你也乐意做的差事。那个时候,你就能把这些愚蠢的想法统统去掉啦。”

“这太好啦!”她欢呼着向他扑去。他猝不及防,脖子被她缠住,脸上又多了几个吻痕。

“告诉过你,兄妹间不许这样,特别是在我们中国。” “撒娇,小妹妹跟大哥哥撒娇还不行么⋯⋯”她全身吊在他脖子上。他

推不开掰不脱,只好把她吊入卧室,放到床上,照顾儿童就寝一般的摆弄她躺平,然后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晚安。”

可她不放他走,再次把他的脖子牢牢勾住。

周作民说:“别闹了,再闹我要恼啦,我不能对不住你嫂子。我周作民怕是禀性个别不同他人呢。对这类事儿我有我的观念和信条,请你不要逼我改变。我在你嫂子面前发过誓,一辈子不乱搞女人,不娶小妾。作为男子汉

大丈夫要说话算话。所以,我绝对不要你用这种方式报恩何况我现在对你还没有丝毫恩惠可言!你大概很希望得到我长期的实际帮助吧,那么,你就要听话。只有听话,才算尊重我,报答我。”

“那么,”她放开了他。“有几句话让我说完吧,这回一气儿说完,以后一辈子都不会说啦!今天,您不让我以身相许我不怪您不恨您。相反,我更尊敬您。您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男人。但我跟您说过的话和准备以身相许都是真诚的,这真诚来自对您的感激和敬慕。我的眼睛告诉我的心,向您献出自己的一切不会错!您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汉。但从今以后我绝不要求您做违背您意志的事儿。跟着您,我心目中的伟人,我做一辈子处女绝不后悔绝不怨恨!”

“谢谢你,我的好小妹!”周作民动情地俯下身去再一次吻了吻她的前额。”不过,”他右手在她的太阳穴上做了个抓拢的动作。”我今后一定要把你这个小脑瓜里的怪诞想法挖出来甩掉。”接着,他道了“晚安”,便退出卧室,在客厅的地板上辅排好卧具躺下。

周作民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老高。

不知何时,马瑜萍已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此刻,正深情地凝视着他。“周先生,早安。”她嫣然一笑。 “小妹早安!”他亲切地微笑着:“夜里睡得好么?” “好极了,好些日子没有睡过这样的安稳觉啦。”她长舒了一口气,又

老气横秋地慨叹道,“人生遭际恐怕真是上天排定的吧,昨天入夜的时候, 我还处在生死未卜的煎熬中。谁成想,夜里却有一番这样的经历!这可是从根本上改变我一生命运的经历啊,周先生,您的恩德我三辈子也无法还清。”

“傻话。”

周作民稍事洗漱,匆匆穿戴,对她说:“我马上去芜湖,再去武汉和南京,完成三处公干之后,返回北京⋯⋯”

“为什么走这么急?再住几天不行么?”马瑜萍吃惊地看着他。“倪督军不是说您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的么。”

“不行,有急事儿必须马上去办。”周作民扯谎说。其实,他是逃避倪嗣冲他们的无聊:再呆下去,夜夜和一个妙龄女子处在一起,其场面何等尴尬!他已拿定了主意:临别前把机宜面授马瑜萍。

“您就这么走啦?” “对,就这么走,请转告倪督军他们,很感激他们派你来照顾我。” “就只说这一句话么?”被即将离别之苦折磨着的马瑜萍又添一层忧

惧。“他们要是还把我当作礼物送给别的男人⋯⋯”

周作民笑笑说:“昨晚不是商量好了吗?就按你出的主意办。你就跟他们说,我喜欢你,要娶你,而且是发过誓的,怎么好你怎么说就是啦。放心, 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回到北京就替你办,一俟有了端倪就来接你。”

“那⋯⋯那样太晚,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呀!我现在就要您把我带走。” 她一分钟也不愿意呆在蚌埠。倘若离开了,她可以发誓一辈子再不回到这个给了她屈辱和辛酸的地方。

“不行,你得暂时留在这里。我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请你做呢。你不是说过,你愿听我的话替我做事的么?”

“那当然,我人都是您的,哪有不愿替您做事儿之道理?如果需要,你就是让我死我也没二话!”

“美计”还需美人施!现在到了布置美人实施美计的时候啦。周作民想着,让马瑜萍坐下,如此这般地嘀咕一阵儿,末了,还叮咛再三:“千万小心,别让他们察觉你的意图,借口要找妥当,别露出破绽。”

马瑜萍郑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