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求贤若渴

在 1925 年 5 月同山本的这次谈判中,松下学到了许多东西。

首先,经商要敢于冒险,要善于出奇制胜,一经确定方针,就要无所畏惧,勇往直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更重要的是,要善于网罗人才,以备不时之需。他在同山本的往来中,发现后者有一批得力的幕僚。这些人尽心尽力地为山本出谋划策, 供其选用,使之受益匪浅。

松下扪心自问,自创业以来,事情无论大小,皆由自己决定。这虽然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纠葛,但一个人的智慧毕竟有限。而今事业发达, 这种局限性更加显得突出。他决心也要像山本一样,物色有真才实学的人才,组成有效的参谋班子。

山本的幕僚之中,松下最欣赏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其总经理木谷。此人不仅对主人忠心耿耿,而且善于处理事务,化解矛盾。在这次谈判过程中,每当山本与松下的意见出现严重对立,可能导致谈判破裂时, 木谷总是出来打圆场,既不失分寸,又维护了主人的利益。这种才能对于一个大公司,尤其是对于大公司的老板,是非常有益的。山本委派他为总经理,的确是知人善任。

另一个是加藤大观。此人在山本的公司只挂了个顾问的虚衔,没有什么具体的职责,但其作用却不在木谷之下。因为凡是涉及公司的大事, 山本都要找他商量,甚至可以说,如果不征求他的同意,山本什么重大决定都不会作。

不出家的和尚

加藤是真言宗的和尚,但并非自幼出家,而是直到 9 岁,才去拜佛学法。

但是不久之后,他就离开寺院,去当刺绣工人。谁知 30 岁时患了一场大病,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年。据说由于他一心信佛,依靠佛的力量才能重新下地走路,因而加深了对佛的信仰,正式取得真言宗的僧籍。

即使这样,他仍然没有进寺院吃素念经,而是继续过世俗生活。不过,他对于佛的虔诚,他对于佛法的理解,却是一般僧人所难以比拟的。尤其可贵的是,他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学,居然靠自修获得高深的学问。不要说凡夫俗子与一般僧侣,连读书破万卷的学者与道行高深的和尚, 也对他十分尊重。

松下虽然在山本那里多次见到过加藤,但万万没有料到,这位奇人后来竟成了他所倚重的军师。

原来,山本武信虽说对加藤大观几乎是言听计从,但作为一个独断专行惯了的人,渐渐觉得加藤的忠言过于逆耳,便产生了疏远之意。其他幕僚对于加藤失宠更是幸灾乐祸,趁机进些谗言,挑拨山本与加藤的关系。加藤见山本被一群小人包围,有意闭目塞听,便主动离去,与之断绝了关系。

松下本来求贤若渴,哪会错过这一机会!他主动拜望加藤,向之请教;不久又将加藤夫妇接到自己家中,待若上宾,无论是公事与私事,

都乐于与之商量。

这种知遇之恩,使加藤大受感动。他从 67 岁投奔松下,到 83 岁去世,不知为松下的事业费了多少心血,献了多少妙计。

而松下对加藤始终尊如师长,从不拿主人架子。加藤去世后,他在总社大院内建造了一座大观堂,四时祭奠。加藤的子孙都继续为松下服务,其孙子中年遁入佛门,也不忘为松下祈祷。这些都是后话不表。

且说松下在京都经营业务期间,经常失眠。一天早上,他对加藤说: “师傅,我昨夜又没睡好,望你能为我指点迷津。”

加藤回答说:“如果经常失眠,事业发展得再大也没有意义。你看我已经 70 岁了。人们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人越老瞌睡就越少;可是我一躺下就呼呼大睡。你想想看,到底谁才是人生的成功者呢?你是大公司的老板,你手下有 5 000 员工,你本该感到满足,可是却连睡眠的乐趣也享受不到。而我虽是寄居在你家,却是心情平静,不知失眠为何物。如此看来,你实在太可怜了。你得好好拜佛啊!”

于是,松下按照加藤的指点,在佛桌上点起了蜡烛,早晚跪拜如仪。然而,他的失眠还是不见减轻。

“我什么时候才不再失眠呢?”他几乎感到绝望了。 “照你现在这种生活方式,恐怕到死也好不了。恕我直言,你的欲

望未免太大了。既要赚钱,追求事业发达;又要服务社会,获取名誉; 还想游山玩水,让员工们也过得高兴⋯⋯这样下去,你的失眠休想能治好,你的身体不拖垮才怪哩。依我之见,这些欲望即使不能全部抛掉, 也应当有所节制。”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难以办到,真是苦恼极了。” “明白了就好,苦恼倒大可不必。数十年养成的习惯要想一两年就

改变是不可能的。‘心平气和’这几个字,你得好好存在心间。时间到了,失眠会好,健康会改善,心平气和的境界也可到达,那时你就会成佛了。总之,耐心等待吧,不可性急。”

这时,松下谈起,前几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来找他,自称是他家五十多年前的佣人,那时他祖父还健在。

由于松下从未见过祖父,早年因为生活艰难,也没想到向父亲问询他的情况,于是便向这位女佣问起。

这女佣说,松下的祖父身体非常强壮,年过八十仍十分硬朗。他留着一把关公式的美须,又浓又长,令当地人羡慕不已。他的日子过得很潇洒,在地方上很受尊重。松下的祖母也活到七十多岁。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这也是少见的高寿。

听了女佣的这些话,松下觉得,他一定也会像祖父那样长寿。他甚至认为自己能够以自幼病弱之身活到现在,不仅是祖父的遗传在起作用,还因为得到了祖父冥冥中的护佑。想到这里,他问加藤:

“你是否认为祖父会保佑我身体健康,或者会对我的自信力产生影响呢?”

加藤的回答富于哲理: “你只要深信不疑,祖父对你的良好影响就会不断加强。” “我自己也是这么看。”松下若有所思地说,“我虽然觉得自己的

病弱之身难以变得像祖父那么强壮,但是深信即使病弱也能达到长寿。

至于事业,我的信心则更大。我白手起家,如今能有这番事业,既有主观的奋斗,也有祖父的保佑,父亲的勉励。我从来没有丧失过信心,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经营的秘诀。不知师傅你是否这样看。”

“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心情还不安稳呢?若是心情安稳,你的事业或许会发展得更加顺利。如此看来,你的失眠恐怕还得过一段时间才会好,而好了之后,你的事业将会更为发达。”

最后,加藤像是作总结一样,说道: “总之,急也无用。你要有耐心,不要老去想失眠的事,慢慢就不

失眠了。我也将继续为你念经。”

后来,松下的失眠总算好了,不过那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但好得并不彻底。

企业家毕竟不是和尚啊!

苦心求虎将

松下求贤若渴,几乎就在求得加藤大观这个军师的同时,他又得到了一员虎将中尾哲二郎。此人在松下电器制作所屡建奇功,历任要职, 后来成为松下本人的副手:松下电器的副社长。

松下认识中尾,还是在东京大地震那一年的年底。当时大阪有一家工厂是松下转让出去的。厂长是东京人,为人老实,办事认真,只是性情十分固执。

该厂生产底盘,但是所用的模型全是从东京订做的,因为他嫌大阪的模型做得不好。

不仅如此,模型用久了需要修理,他也要送到东京去,宁肯费时费事,也不肯花二三十元就近在大阪买一个新的,实际上,大阪的模型做得并不差。

松下虽然不喜欢他的这种作风,但由于该厂本是松下卖出去的,而这位厂长又是松下的妹夫从东京介绍到大阪来的,所以对该厂格外关照。若是该厂的什么机器出了小毛病,要到松下来修理,松下也乐于帮助,分文不取。

一般情况下,都是厂长自己来,因为这里的人同他都熟。

可是有一天,来的却是个陌生的小伙子,说是要来借用一下松下的机床。

松下从未见过此人,不免多看了几眼。只见他书生模样,留着一头少见的长发,态度和气,讨人喜欢。松下觉得,这小伙子与其说是个工人,毋宁说更像个学画画的学生。

松下顺便问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时候到大阪的这家工厂来的。小伙子自我介绍之后,说是十天前才到该厂上班。

松下注意到他技术相当熟练,甚至比那脾气古怪的厂长还要好,不由称赞道:

“你这么年轻,技术很不错。好好干吧,早晚会发迹的!” 从此之后,中尾就在松下心中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他遇到中尾的老板,顺便说到: “你那儿来了一个不错的小伙子,是叫中尾吧?他来借用车床,我

看他的技术相当熟练,看来很有培养前途。” 不过这位厂长大人却说:

“这个中尾技术倒是不错,只是话太多,不守本分。不是说我们这里做得不好,就是说那里有毛病。太狂妄了!”

松下对这位厂长早有了解,知道他从来听不得不同的意见,不允许任何人冒犯他的绝对权威,因而说道:

“即便如此,这毕竟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是吗?可是你知道,这个人才却弄得我不得安宁。你既然欣赏他,

就让他到你那儿去干吧,我简直是求之不得哩!” 就这样,中尾来到了松下电器制作所。

中尾出身东京士族之家,父母早死。他小学毕业之后,便去五金厂当学徒。后来刻苦学习,进了夜校,拿到了工艺学校的毕业文凭。

来到松下之后,他先后被安排在制模车间和车床车间工作。由于工作负责,对技术精益求精,颇受松下青睐。一些重要的技术任务,松下都有意识地交给他去完成。

松下最看重他的一点是,他对名利看得很淡,从不斤斤计较。在“干活就是为了赚钱”这种观念十分流行的青年中,中尾工作第一的表现使他显得鹤立鸡群。

一年之后,当松下准备委他以重任之时,他却提出辞职,使松下大惑不解:

“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产生这个念头呢?” “实在对不起。”中尾答道。“只因我当学徒时的老东家的公子打

算重开工厂,要我去帮忙。我感念老东家当年的培养之恩,无论如何不能拒绝。”

松下听了,益发觉得中尾人格可贵: “你既然是要去报旧主之恩,我自然不便强留,尽管我的确不愿放

你走。但愿你能助成少东家的事业,大展鸿图。”

为了欢送中尾,松下破例为他举行了一次盛大的酒会;而且不是在厂里,而是在一家豪华的大酒店。

松下在欢送词中表示,如果中尾什么时候要离开现去服务的工厂, 万万不要到别处去,他本人以及全体松下的职工都欢迎他早日归来。中尾在答词中盛表感激之情,甚至激动得失声痛哭。他表示,一有可能, 他一定回来,“埋骨松下电器”。

松下的这次欢送会向全体职工展示了他重视人才的满腔热情,大大地促进了企业的凝聚力。作为企业的最高领导人,他认为自己必须在适当的时候以适当的方式显示恩威,但是二者都切忌过滥;过滥了,就会如同吃药太多产生抗体一样,不会起任何作用,或者作用甚微。

中尾离去之后,因为没有什么联系,松下几乎将他忘了。

第二年松下到东京办事处去时,办事处主任宫本却对他提起此人: “你还记得中尾吧?前几天他来找我们帮助推销他们工厂生产的收

音机矿石检波器。你看,这就是他留下的样品。” “是吗?他的情况如何?工作顺心吗?”

问了几句,松下又向宫本交待: “既然他有求于我们,我们就尽力帮助他吧。”

不知是出于对中尾个人命运的关心,还是出于重新将此人吸引过来的意图,松下立即派人了解中尾所在工厂的详情,以及他本人的处境。中尾开发的检波器质量不错,销路也好,但是由于当时收音机并不

普及,要想单凭这种检波器来维持一个工厂的生存,恐怕很成问题。不久,中尾所在的工厂果然出现了资金周转不灵的问题。

一天,宫本报告松下:中尾的工厂已陷入困境,前天已来向宫本借钱。看来单凭中尾一人之力已无法改变工厂的现状,他的技术才能更得不到发挥。宫本建议松下,尽快劝说中尾回到松下电器制作所。

松下一听大喜,马上叫宫本去探听中尾本人的意向。

宫本回来说,中尾虽然进退维谷,却是决心与工厂共存亡。

松下见时机虽未完全成熟,但有必要通过宫本更加明确地向他表明松下请他回去的愿望。

待松下第二次去东京时,宫本报告说,他已向中尾转达了松下的诚意。但是中尾回答说:“我并非不想回松下,只是工厂现在处境艰难, 我不能拂袖而去,眼睁睁地看着它破产。我得继续竭尽全力去改善它的状况。它一天不景气,我就一天不离开它。”

中尾这种忠于职守的敬业精神很令松下感动。松下揣摸中尾的话外之音,那就是说,只有他所在的工厂生产稳定,销售通畅,他才有可能离开那里,重新投入松下的怀抱。

宫本对于主人的意图十分了解,此时进言道: “为了使中尾的工厂生产稳定,效益有保证,我建议把我们制作所

所有的铁器部件,转交给他们厂去做。这样一来,他们厂就不会再为生计发愁,并且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松下的承包厂。那时中尾君就不会有后顾之忧而乐于回松下了。”

松下觉得,宫本的这个妙计无论是对于中尾的老板、中尾本人还是对松下,都有利而无弊,便立即采纳,叫宫本尽快去征求中尾及其老板的意见。

经过宫本的一系列穿梭努力,中尾所在的工厂同意承接松下的铁器部件制作,并与松下签署了正式合同。

中尾既为少东家尽了忠,也履行诺言,回到了松下电器制作所。 松下为了争取这一能人,虽然费了不少心思,但还是觉得很合算: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更何况这争取的过程,犹如打仗,也有许多局外人难以知道的乐趣。

销售的诀窍

松下在求取中尾的过程中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学会掌握销售的有利时机。

长期以来,他一直在观察和思考这样一个有趣的现象:同一个厂家生产的同一种商品,有的经销商靠之大发其财,有的人却不仅发不了财, 还连自己的老本也赔了进去,甚至还有人被弄得倾家荡产。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1925 年春天,当他第一次在东京见到中尾所在的工厂生产的真空管时,感到很新奇。办事处主任问他:

“这种产品在东京刚刚上市,很受欢迎,我们要不要弄点到大阪去卖?”

松下凭他多年经营电器的经验,立即意识到这种商品肯定行销,便马上表态,要宫本去联系进货。

可是宫本回来却说:工厂由于资金短缺,产品连东京也供应不上。“好,就由我们先付款,让他们扩大生产好了。”松下当机立断,

作出指示。

宫本再度前去交涉。对方答应可供应 1000 个,但得先收 3000 元货款。宫本当下就与他们签订了契约。

松下一回到大阪,马上安排销售。订货者果然络绎不绝,不到半年便赚了整整一万元。

此时市场上的真空管越来越多,其他厂家的商品也竞相推出,价钱自然也跟着下跌。中尾所在工厂生产的真空管虽说质量上乘,不怕竞争, 但其一统天下的局面毕竟已被打破。

松下清醒地看到这个生意继续做下去不会有多大赚头,便及时收手,将他在大阪联系的经销网无偿转给厂家。这样,厂家和经销店都不会因为他的突然退出而遭受损失,而他也可以抽出身来去从事更重要的工作。

又过了四五个月,收音机零件价格暴跌。死死抱住这类产品不放的厂家和商店都陷入了困境。惟有松下在该产品价格呈上升趋势时大进大出,大赚其钱;而在其呈现颓势前断然退出,没有遭受任何损失,真是干得漂亮极了。

当选区议会议员

1925 年年底,松下所在的西野田联合区要改选区议会议员。

由于松下迁入这个区之后事业兴旺,热心公益,颇受街坊的尊重。在这之前,曾有人提议他当里长和卫生评议员,他都以个性不合为由, 一一辞谢了。

这一次不同,乃是同里的热心之士提出来的。他如果再拒绝,就未免显得太不近情理了。

可是,不巧得很,松下当时正卧病在床,并且已经联系好,最近就要到京都去疗养。像这样的病法,哪能去竞选什么议员呢?他知道,竞选期间,候选人得挨家挨户访问,发表演说,争取选票,像他这个样子, 岂不要辜负众人的信任吗?与其最后叫大家失望,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让条件更好的人来竞选。

然而,拥护他的人非常热心: “你完全不用操心,竞选活动由我们大家来分担,你只管到京都去

好好静养。”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松下还好意思再拒绝吗?他终于答应了: “那我就试试吧,只是大家的期望值不要过高。我到京都去疗养的

事早已确定,无法更改,还望诸位多多原谅。” “你就放心去吧,我们会团结一致,争取胜利。而你一定会当选,

决不会输给其他候选人。”

区议会的名额是 20 个,而竞选者有 28 人,其中有 6 人还是现任府议会议员。由于区议会选举是市议会和府议会选举的前哨战,各党派竞争非常激烈。而松下所在的里是新开发区,很多人是新近迁入的,互不了解,很难期望得到他们的支持;再加上松下在所有的竞选者中,年纪最小(这年他才 28 岁),全无在政界活动的经验,要想获胜,实在困难。试想,一个成天闭门不出躺在家里养病的年轻人,会得到多少选票呢?

松下听说,别的候选人天天挨门挨户访问,并出动上百名助选员到处游说,大拉选票,光是名片一天就要发出去 5 000 张。在这种情况下, 连那些原来说松下可以静养的热心者也力劝他积极行动了。

里上为他成立的选举事务所非常负责,号召选民们奋斗到底,争取松下当选;并且还说:“松下在经济上无法同其他候选人相比,我们不应让他破费,愿意来助选的人就请自带便餐吧!”

这些情况,使松下无法继续呆在京都养病了。离投票还有十天,他就回到大阪,直接参加竞选活动。为了集中精力,他把制作所的工作全部安排给别的人去负责,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得争取当选,哪怕是第 20 名也行!

由于松下是第一次参加竞选,知名度不高,报上对他的评价不高, 认为他当选的机会十分渺茫。

可是,无论是松下本人,还是其竞选班子的成员,全都充满必胜的信心。这种信心一天强似一天,到正式选举前的第三天,又有一大批人自动加入其助选员的行列,连报社的记者都感到惊奇。

面对这种热情,松下既感激万分而又惶恐不已。他也像其他候选人一样,挨户访问,发表竞选演说,无论是对贫民百姓还是对权贵富豪, 都能发表得体的意见,使他当选的呼声越来越高。

到投票的前一天晚上,大家都激动得不愿回家去睡觉,松下也留下来同助选员们进行各种准备工作。众人劝了许久,他才回去。

第二天六点钟,他就早早醒来,直奔选举事务所。由于昨夜下霜, 街上非常冷,行人极少。

天虽然还未大亮,他还是发现地上有许多纸条。他拾起一张来看, 只见上面写道:“请把您神圣的一票,投给孤军奋斗的松下幸之助吧!”

显然,这是他的助选员们在 5 点钟左右发的,因为纸上已经起了霜。到事务所之后,他见助选员们全都来了。大家对他三呼万岁,对他

表示欢迎和祝贺。松下觉得,这简直是一团连铁都能被熔化的火球,单靠他们的热情,他就能够当选!

到中午时分,各里的投票都已结束。据派出去搜集情报的助选员报告,松下当选的可能性很大。而松下本人也觉得自己一定能当选。

下午 3 点,开始开票了。派到各开票点听取结果的助选员,早已各就各位,争取尽快报信。而松下助选事务所里已张贴好候选人得票统计表,让选民们及时了解得票的情况。

第一个回来报信的是井原。他一放下单车,就直往助选事务所的屋里冲,二话不说,倒在榻榻米上就打起滚来,然后连呼“万岁”。

显然,他是过于激动了。他咕噜咕噜将一满杯水灌下肚去之后,才说松下在他监视的那个选举站排名第八。28 人中排名第八,定能选上无疑!

接着,第二、第三个报信人也到了,松下的排名也不断上升。

到第五个报时,他已荣居第三。事务所前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 都等着向松下祝贺。

直到下午 5 时,最后的结果才传来: “开票全部结束。松下幸之助以第二高票当选西野田联合区议员!” 松下激动地向全体助选员和所有投了他票的选民衷心致谢。然后同

其他当选议员一样,乘坐敞篷汽车参加游行,在全区的 60 000 民众面前亮相。

当选议员的这种荣耀感虽然使松下陶醉了好几天,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因为在此之后无休无止的应酬实在叫他受不了,而官场上的虚情假义、装模作样更令他厌烦透顶。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事业不是在政界,而是在工商界。若是勉强置身政界,他就会像一个不会游泳者被扔进大海中去一样,很快就会被滔天的波涛吞噬。

从此之后,无论什么人劝他,无论诱惑力有多大,他都坚决与政界划清界限,再不涉足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