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美国之行

尽管因镭的作用之威力,各种荣誉列着队向玛丽走来,而玛丽仍然过着平淡而宁静的生活。在战争中幸存的实验室里,她带着助手们聚精会神地从事她一生中最热心的物理学工作。

同时,她还继续完成她的战时职务,继续接待放射科学生到镭研究院上课。为了让放射学能发挥极有价值的作用,她接受邀请,从百忙中抽时间写一本《论放射学与战争》的著作。玛丽从悲惨的战争经验中得出一些热爱科学的新论据。“战争中应用放射学的经过,提供了一个惊人的论证,证明在某些条件下,属于新科学的发现,能够有出乎意料之外的广泛用途。特别是在战争中有挽救生命的作用。”

玛丽在那洋洋几十万字的专著里,没有提到个人的发现和贡献,镭的发现也在她的论著里成为“科学在 19 世纪末把种种新发现揭示给我们”这句话里了。无论在她的讲话或著作中,她总是自谦地把自己列入普通大众之中。

“像许多人一样,因为我要在刚刚过去的几年中,为保卫国家服务, 我就立刻被引向放射学。”

1920 年 5 月的一个早晨。玛丽同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了镭学研究院,聚精会神地投入研究工作。这时,助手悄悄地来到她的身边,告诉她那个叫威廉·布朗·马洛尼夫人的美国记者已在小会客室恭候。玛丽微微点头,她要把这道工序完成之后才能放下手中的仪器。

这次会晤,马洛尼夫人已经等了好多年了。还在两年前,她就多次恳求,但都遭到拒绝。最后一封信是她请让·佩韩教授转交玛丽的。信的末尾有一段至真至诚的话:“小猫可以看看皇后吗?”

玛丽迈着轻快平缓的步子跨进会客室,出现在眼前的这位女人与她心目中的名女记者差距太大。她矮小、瘦弱,简直是残废。曾经因为年轻时一次车祸而使她几乎有点跛。但那苍白的脸上,一双有神的黑色大眼睛,显出智慧的光芒。

映入马洛尼夫人眼睛里的玛丽,与她想像中的闻名于世的伟人也相去甚远。她穿一件极旧的黑棉布衣服,有一张平静而温和的脸,带着专心做学问的那种心不在焉的表情。忧郁的神色,见人就有一种腼腆神态。

一阵寒暄,拉近了两人的感情。马洛尼夫人同许多崇拜者一样,颇为玛丽的生活、工作和卓越才华所倾倒。像所有被玛丽的工作和成就所倾倒的崇拜者一样,马洛尼夫人把玛丽看作人类社会一切美好事物的化身和女性的崇高形象。

马洛尼夫人告诉玛丽,美国妇女对她的伟大工作极感兴趣,很想了解她目前的情况。玛丽对马洛尼夫人提出的其他问题不感兴趣,只是谈到镭,她才兴致勃勃起来。玛丽对镭十分关注,对美国制镭业的飞跃发展极感钦佩和羡慕。她们俩的谈话自然转到美国的制镭业上了。

玛丽饶有兴致地说:“到目前止,美国约有 50 克镭,4 克在巴尔的摩,6 克在丹佛,7 克在纽约⋯⋯”她一口气列举着,1 克不漏地数着每一点零星的镭所在的地方。

她的眉毛扬了扬,赞赏地说:“美国是多么富有啊!”

玛丽对美国的镭的所处地方了如指掌,使马洛尼夫人极为感动。

马洛尼夫人问玛丽:“法国有多少镭?” “法国的镭全在我实验室里,不超过一克。”她不无遗憾地站起来

望着窗外。

马洛尼夫人问玛丽为什么不申请专利,专利可以使她成为巨富。玛丽的回答一如既往,她平静地说:“镭是一种元素,它是属于全世界的。因发现了镭申请专利致富是不道德的。”

“夫人,你真是个高尚的人。”马洛尼夫人试探地问:“若是让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任你选择,你最需要什么?”

玛丽毫不隐讳地答道:“我需要镭作实验,但镭的价格太昂贵,我买不起。”

她对马洛尼夫人说,她的实验室虽是新建,规模不错,但设备并不充足,那里仅有的 1 分克镭还是她 4 年研制的结果。这点镭只能用来制备镭射气管,供医疗之用。现在急需镭作实验。她所有的钱包括第二次诺贝尔奖金,全部献给了法国的抗德战争。若要买 1 克镭,需付出 3 万英镑,这对她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马洛尼夫人是位见多识广的大记者,她参观过美国大多数和世界各地不少的实验室。它们都是资金雄厚,设备先进。这位功劳卓著的女物理学者的实验室却缺少资金和必备的研究原料,她甚为不解。美国制镭业的迅猛发展,得益于居里夫妇的发现和无私帮助,它已为美国创造出了巨大财富。马洛尼夫人怀着对玛丽爱科学之情的赞赏,表示愿意出力帮助玛丽。她要向美国人民介绍这个全世界妇女最完美的典型,同时她钦佩玛丽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妇女不仅可以是贤妻良母,而且还可以攀登科学高峰。

她作出了一个伟大计划:玛丽为人类作贡献,我要发动同胞们支持玛丽,让美国的妇女为这位杰出的女性作一份贡献。

马洛尼夫人回国后,迅速发起了一个募捐活动。开始,工作遇到了一点障碍。后来,她干脆发动人们组织一个募捐委员会。许多慈善机构的负责人、科学团体中的学术保护人成为委员会中最活跃、最积极的宣传鼓动者。顷刻间,整个北美大陆的每一个城市里都发起了筹集玛丽·居里镭基金的全国性活动。

第一位捐赠大量款项的人是已故著名诗人及戏剧家莫狄先生的遗孀;第二位则是后来担任美国总统的胡佛先生。紧接着无论贫富、贵贱的人们纷纷捐赠。

马洛尼夫人发现美国所有的妇女都为有机会能向玛丽的工作表示敬意而感到光荣和高兴。在她拜访玛丽不到一年,马洛尼夫人写信告诉玛丽:“钱已筹齐,这 1 克镭是属于你的了。”

“向居里夫人献敬意”的捐款活动使美国妇女极为振奋。这些美国妇女有一个恳切的要求,希望能亲眼见见这个世界伟人、妇女的楷模, 希望玛丽能到美国来一趟。

想到要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中,玛丽就犹豫起来。美国是世界上舆论自由、最喜欢公开宣传、思想最活跃的国度,到那里去会有很多排场, 将给自己带来很多的麻烦和折腾。玛丽便以种种理由为借口,拒绝接受邀请。

马洛尼夫人仍像约会玛丽一样至真至诚,她努力排除玛丽的种种顾

虑。为了玛丽不放心女儿,便把她的女儿一并请去;为了玛丽不愿意繁文缛节,便拟定最合理、最简单的接待日程。并且告诉她:“合众国总统将在白宫里亲自把那 1 克镭赠给你。”

居里夫人被真诚所打动,她的顾虑打消了。54 岁的她将作一生中第一次重大的正式旅行。

听说到美国去,天真烂漫的两个女儿兴奋得把母亲抬了起来。她们商量并作主为母亲买了两件端庄而美观的服装,她们要把母亲认真地装扮一下。

多少年来,母亲都是在实验室中度过,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生活, 从没有想过要打扮一下,她的女性特征全藏在那件宽大的白大褂里边。居里夫人要去美国,各种报刊纷纷披载,大西洋彼岸的人们在等待

着一个伟大的妇人到来的种种仪式。美国当局也在讨论该给这个伟大的女学者什么样的头衔,才能与她那盛名的荣誉相配套。在此之前,他们没有料到这位震惊世界的学者竟会没有荣誉勋位,竟不是巴黎科学院院士。这太不公平。美国政府很快决定,赠给玛丽骑士勋章。玛丽也像第一次一样予以拒绝,并诚恳地请求当局把这种骑士勋章授予马洛尼夫人。

玛丽的朋友和同事及亲属,均为之高兴、奔走相告。1921 年 4 月 27 日,巴黎大剧院沸腾了,《我都知道》杂志发起为居里夫人美国之行召开欢送会。不少名流都出席欢送晚会,法国政界重要人物莱昂·贝哈尔, 索尔本大学让·佩韩教授,克娄德·瑞果大夫等都出席会议并发表演说, 然后是晚会演出。由著名剧作家萨沙·吉特利组织著名演员和音乐家联袂演出,使晚会掀起了阵阵高潮。这次晚会得到的一笔不少的收入,全部捐给了镭学研究院。

几天以后,正是一个阳光明媚,百花争艳的日子。居里夫人携带着两个美丽活泼的女儿上了奥林匹克号轮船。马洛尼夫人为她预定了船上最华贵的包厢,吃的是最精美的食品,用的是十分讲究的餐具。她摇摇头说:太奢侈,太浪费。女儿们特别是艾芜十分欣赏地受用着这一切, 尽情地享受这美好的时光。玛丽心情却沉重起来。她想起了自己来巴黎求学时坐四等车厢,啃干面包的凄楚情景,一种伤感涌遍全身,她甚至拒绝吃高档复杂的食品。

经过漫长的航行,终于到了目的地。笼罩在薄雾迷蒙中的美国是多么美观和气派。随着一声长鸣的汽笛。“奥林匹克号”缓缓靠岸。

马洛尼夫人抢先跳上轮船。她告诉玛丽,新闻、摄影、电影等各类记者来了不少。他们聚在码头,还有一些好奇的人们,足足等了 5 个小时。

玛丽在马洛尼夫人的陪同下,来到甲板上,远远看去,人山人海, 一条条“造福人类的大学者”的醒目横幅映入眼帘,她那苍白的脸上刹时涌满红云,羞涩地笑了笑。

蓝蓝的天空下,摩天大厦鳞次栉比,五颜六色的鲜艳玫瑰眩目耀眼。迎风招展的美国国旗,法国国旗和波兰国旗,成群的和平鸽,飞向远方。

玛丽万万没有想到,她的镭在合众国里受到这么多人们的推崇和爱戴。

船靠岸后,众多的人们把玛丽团团围住。玛丽被记者们拉到甲板上

一张预先安排好的圈椅上坐下,帽子和手提包统统被马洛尼夫人拿走。一些摄影记者急迫地喊着:“夫人,朝这边,夫人,请把头转向右边,” “夫人,请转向左边!”几十架照相机和摄影机对准玛丽,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

美国因玛丽的到来,想尽一切办法和方式欢迎。各地都来人来函, 希望玛丽去演讲,疯狂的美国人们,几乎要把玛丽淹没了。

几个星期内,玛丽一直身不由己,受人摆布,沉浸在热烈的应酬之中。伊雷娜和艾芜充当护卫,一左一右,挡住汹涌而来的人潮。

在 500 人参加的宴会上,每个人都争先恐后为玛丽敬酒。伊雷娜出于礼节,只能勉为其难地替母亲代酒,在大众欢呼之中,伊雷娜和艾芜替母亲挥手致谢。

玛丽十分疲劳,要求隐退。但这种要求是徒劳的。每到一地或参加一次活动,都要发表演说,每一次演说,都有一大群记者跟着,提一大堆问题。

由于马洛尼夫人的宣传和镭的作用,使美国人对她有一种真诚的崇拜,并把她列为美国当代第一流人物。他们欣赏这个“十分疲倦,十分简朴的客人的迷人魅力。”美国就像一锅煮沸的水。

玛丽无论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掀起滔天巨浪。各大报纸纷纷刊载这个“羞怯的纤弱妇人”、“这个装束朴素的学者”、“这个与众不同的大物理学家”的大幅照片,各种报道更是连篇累牍。

在马洛尼夫人的一再邀请下,玛丽来到了她的住处。哟,简直是花的世界、花的海洋,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飘满一屋。

马洛尼夫人告诉玛丽,有个园艺师因为镭治好了那使他痛苦不堪的癌肿,使他获得了新生。他十分激动。为了表示感谢,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亲手培植了这些美好的玫瑰花,从下种、发芽到开花,他日夜守着。故此这些花格外美丽,格外鲜艳。那如火如荼的红玫瑰,那高洁素雅的白玫瑰,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盛开怒绽,有的娇艳,有的羞涩。玛丽静静地立着,久久地凝视着、欣赏着。她摘下一朵盛开的白玫瑰,由衷地赞叹着:“多美的鲜花,人世间真是值得留恋。镭拯救了人的生命, 生命可以创造世界,装点世界!”

玛丽穿上马洛尼夫人为她缝制的黑罗缎教授长袍,觉得舒服,她感到“黑色的金字塔似有它永久的魔力”。在周围的人流中,显示出她特有的、天然的、高贵的美。

两个天仙般的女儿陪着她参加各种仪式,接受各种学位、奖金、奖章以及一种特殊荣誉:“纽约市民特权”。

美国大学妇女联合会为玛丽举行了一次极其壮观的盛大集会。那天,在阳光普照的宽阔大道两旁,排列着一队队整齐的不计其数的穿白色衣服的少女,她们微笑着摇动手里的旗帜和鲜花,欢呼着,歌唱着, 迎接她们伟大的同性,英勇而坚强的女性代表。玛丽在这些女学者女学生当中,显得格外亲切,格外自由。她拥抱着这些女孩子,一种愉悦涌上心头。

女学生们簇拥着她,一路歌声一路欢笑。热烈跳跃的人流把她拥进了纽约卡内基会堂,不计其数的人依次向玛丽鞠躬,一排排女学生列队向她敬献号称“美国美人”的玫瑰和“月月红”。在鲜艳娇嫩的花丛中,

一向矜持和端庄的玛丽显得异常激动。她笑了,笑得那样爽朗,那样开心。

美国科学团体 573 名代表在瓦尔道夫·阿斯多利亚为她举行欢迎仪式。玛丽已经很疲倦,为不辜负这些名科学家,大学者们的盛情,她由女儿搀扶着出席议式。当她来到会场,很快被狂热的人流淹没了,大家蜂拥而来与她握手。一个狂热的崇拜者在与她握手时因过于兴奋和冲动竟忘了用力过猛,把玛丽被镭烧伤的手指和手臂握伤了。剧烈的疼痛涌遍她的全身,加上强烈掌声、嘈杂声,使玛丽头昏目眩、站立不稳。在人们的扶拥下,玛丽被让进了休息室。由医生进行紧急包扎后,她又出现在喧哗的人潮中。

马上就要举行赠镭盛典。前一天晚上,马洛尼夫人十分高兴地把赠镭证书送给玛丽审阅,并激动地说:“祝贺你,夫人,明天这 1 克镭就属于你的了。这是美国妇女对您尊崇的心意。”

玛丽认真看完了这份重要证件,发现证书的抬头处竟写明玛丽是这克镭的主人时,感到很不是滋味,她依然平静地对马洛尼夫人说:“对不起,夫人,这个文件必须修改,美国赠给我的这克镭,应该永远属于科学,而不应该属于我个人。如果按照文件上的写法,它完全成了我的私有财产,那么我死后就成了我的遗产,成了我孩子的财产。不行,这是万万不行的。”

她坚持要把证书重写一下,镭理应合法地属于她的实验室,而不能属于她的私有财产。否则,她将拒绝接受这份礼物。

马洛尼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完全以玛丽个人名义募捐而购买的镭, 竟变成了研究院的财产。这时已经很晚了,到哪去找律师,又怎么改呢?马洛尼夫人十分为难地说:既然你执意这样,我们可以在赠镭典礼

结束后再办正式手续。 “不行,马上就改,这个赠与证要马上生效。仪式可以推迟举行。”

玛丽固执地说。

马洛尼夫人在玛丽坚决的要求面前,无可奈何地答应马上改。她连夜找来律师,按玛丽的要求,签署了一份附属说明书,证明这克镭属于玛丽的实验室。这时玛丽才微笑着签了字。

5 月 20 日下午 4 点钟,美国政界、科学界杰出的人士、外交使官云集白宫,他们怀着极其崇拜的心情向这个知名的女学者致敬,向天才和智慧致敬。

庄重而肃穆的会议室,一个厚厚的大门渐渐启开,令人瞩目的队列依次走来。走在前面的是美国大使朱塞昂先生挽着哈丁夫人,接着是哈丁总统挽着居里夫人;再就是马洛尼夫人、伊雷娜·居里、艾芜·居里, 接后的是“玛丽·居里委员会”的女士们。

雄浑的音乐声伴随着铿锵的脚步声,迎来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新闻记者们摄下了这永久的辉煌。

倏忽间,乐声,掌声嘎然而止,会场上出现瞬间的宁静。大家都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极怕溜走每一秒幸福的时光。

玛丽面色淡红,精神灿然,微笑着向欢呼的人群点头致意。

来自各界的代表发表了真诚而赞美的讲演。他们用发自肺腑的语言和真挚的感情,表达着美国人民对这位伟大的女性的赞美。

“智慧的化身”,“造福人类的最伟大的学者”,“最受欢迎的贵宾”。他们要让全世界看到:科学家是最伟大的人,美国人民的心已经被这位天才女性所征服。她的精神是对科学的体现,为世界所推崇。

玛丽的演说在参加仪式的人们高呼“镭的发明者请接受美国朋友赠送的无价之宝”的欢声中开始了。

她的演说十分简短,明朗,恰到好处。正当人们竖着耳朵认真听取时,她那柔和的声音已结束了。她不善于表示谦卑,也不愿太露锋芒, 除了讲她的专业术语和科学研究之外,她的言辞库里的其他语言少得可怜了。

最后是合众国总统哈丁讲话。他的讲话热情洋溢,言辞诚恳挚热, 句句流露出对玛丽的赞美和褒扬。“居里夫人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学者, 忠诚的妻子,慈爱的母亲;她除了完成那极其艰辛的工作并做出辉煌的成就之外,还尽到了妇女的全部天职。她是世界妇女最优秀的代表。”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哈丁总统把一卷用三色丝带扎好的文件慎重地交给玛丽,并且把一个用水纹绸带系着的极小的金钥匙亲手挂在她的领上。这是那个装着镭的铅皮匣子的钥匙,这个钥匙价值一千万金法郎。有幸参加这次仪式的人们——外交人员,政府高级行政官员,陆海

军代表,各大学的学者代表在一片愉悦声中进入蓝厅,然后列队从玛丽面前走过。玛丽一语不发,微笑着点头,她的女儿们代她握手,哈丁夫人亲自在一旁介绍玛丽的国籍。她们用英语、法语、波兰语互相致谢, 然后在哈丁夫人的陪同下退出会场。玛丽一行来到门前的石阶上,一大群摄影记者正等在那里,一阵咔嚓咔嚓声,留下了玛丽和哈丁夫人的永久纪念。

客人赠予的奖章和名誉头衔以及名誉博士学位丰富和武装了玛丽, 使她和美国科学界,实业界著名人士结下了更深的友谊。在费城,玛丽不但接受了大学授予她的博士学位,而且还出席了学术界和企业界的著名人士为她举行的欢迎宴会。一位公司总裁,著名的实业家欣喜地赠送玛丽 50 毫克新钍;著名的美国哲学学会授予她约翰·斯考特奖章。对这些荣誉和支持,玛丽十分感谢,她给哲学学会赠送一个“有深远意义” 的压电石英静电计,这是她在最初几年研究工作中自己制造并且使用过的。除此之外,她无论如何想不出用什么办法来表示感谢。

欢迎仪式和旅游参观还在继续进行。到了匹兹堡,她欣然接受了参观那里的制镭工厂。因为美国总统亲自赠送她的那克镭就是这个工厂炼制出来的。厂长代表职工发表了诚挚的演讲,他们十分感谢居里夫妇的无私援助。在展览厅里,还陈列着当年皮埃尔写给他们的亲笔信和制镭的有关资料;这个厂保留了许多活动影片的拷贝,真实地记录了工人们在科罗拉多州的矿床中觅拾矿石的情景,还记录了工人们提炼镭的全过程。看到皮埃尔的亲笔信和工人们的制镭工作情景,玛丽热泪夺眶而出, 昔日她与皮埃尔在棚屋里艰苦的情景跃然眼前:今天的匹兹堡制镭工厂,已经设备齐全,成为世界上最先进的大型制镭工厂。该工厂的员工, 把为居里夫人制造镭当作最大的幸福和荣耀。这使玛丽激动不已。她兴致勃勃地同该厂的厂长,工程师漫谈,谈他们的共同话题,“镭的炼制”,内行人说内行话,句句都是那样轻松自如。她赞扬他们的创业精神,他们崇拜这位开天辟地的镭的母亲;是这位伟大的母亲缔造了制镭业,向

人类献出了这个财富和宝贝。工人们听说是镭的母亲来了,更是兴高采烈,簇拥着她,欢呼声震撼着车间。她接受鲜花,接受各种滔滔不绝的赞美词。来到车间,她亲切地与一线生产工人交谈,鼓励他们为制镭业作贡献。

马不停蹄的旅行,喧闹的人群,接二连三的仪式,使这个虚弱的妇人头昏目眩,心灵惊悸⋯⋯

第二天早晨,布罗妮雅代为宣布,居里夫人太虚弱,不能继续旅行。至此美国西部各城市为她举行的招待会不得不遗憾地取消。

消息传开,美国极开放的新闻界的记者们又大作文章。有的报纸竟公开对邀请者和举行仪式者提出苛刻的批评:“我们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骄傲,竟然要居里夫人以她的血肉来偿还我们所赠送的礼物。”有的报纸更直截了当,读来使人触目惊心:“无论哪一个实业家或音乐厅的经理,都愿为居里夫人赠一笔比 1 克镭大得多的款,而不要这么劳累奔波,这么受罪。”“我们已用我们的过度热情差不多害死了“霞飞”元帅,难道又要害死居里夫人么。”在这个新闻完全自由的国度,每一个人都可以发表自己令人惊诧的观点。每个记者都采访居里夫人,听听她对这次美国之行的感受,结果是毫无所得,居里夫人的平静和缄默,使新闻记者们大失所望。

震惊世界的美国之行就要结束了。6 月 28 日,像两个多月前迎接玛丽来美国时一样,纽约码头上早就挤满了热烈的人们,彩旗、鲜花在微风中飘荡。老园艺师把精心扎制玫瑰花的大花环戴在玛丽的脖子上。不能赶来为玛丽送行的人们纷纷打来电报,祝愿她归途平安!

这次旅行,虽使玛丽极其疲乏,但也令她十分高兴和满意。因为她“在美国对于法国和波兰的友谊上作了一份巨大的贡献。”这是哈丁总统和柯立芝副总统在讲话中对于她们两国所表示的亲切态度。同时,她也感到自己这次旅行在合众国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是她的智慧和品德征服了几百万美国人们的心,赢得了所有认识和接近她的人的真挚友谊。后来,玛丽写道:“我带着那份代表美国人民友谊的珍贵礼物,怀

着对美国妇女的无限感激之情,怀着对合众国的敬仰之心,回到了法国, 相互间的友谊同情把我们两国以及波兰连在一起,这种友谊和同情,使人类对和平的未来充满信心。”真挚的友谊和爱戴,是任何高贵卑贱的人所不敢奢望的。